不得不說,現在敢一個人獨自在江安混而且混的還算不錯的女人都非常了不起,智商情商決斷力行動力,一樣不差,單憑一個小時的套話,就決定了自己後半輩子的命運。


    呂家這邊,大舅大舅媽肯定是不願意走的,年紀越大顧忌越多,但架不住呂婉君非走不可,別無選擇。呂婉君也是厲害,她把簫河鎮的房子賣了600萬,回頭就去弄了一輛九成新的路虎,因為不是江安牌照,隻花了40萬,然後她就開始買買買……


    再有就是宋隱二姑宋敏家裏。宋敏也是個神奇的,也不知她哪來的自信,竟然認定她兒子優秀到老天爺一定會保佑他進入地下城。幸好她兒子腦子清醒,先是預支了一個月薪水,再加上手上的一點點積蓄,又找四舅宋成借了十萬塊錢,精打細算,倒是把想要買的東西基本上買整齊了。


    ……


    這幾家瞧著挺熱鬧,卻不及許家的十分之一,許淩風……呃,應該是許福山家裏,幺娥子一個接一個。


    劉秘書還是一如繼往的煩人,她一直在鬧,許星河被她鬧到離家出走她都不肯罷手,又一次跑到許家大哭。許淩風煩不勝煩,叫了人來要送她去精神病院,她看許淩風動了真格,這才慌了神,不得不接受許家無論如何也不會接納自己的現實,拿著入城證找她兒子去了。


    劉雨琴跑到許淩風家鬧,許安安則是在半山華庭鬧。剛開始她鬧的非常厲害,說是無論如何也不要離開江安,讓他爸把錢給她,她寧肯一個人留下也不要跟她哥走。後來她爸火了,說你要留下可以,隻有一套房子外加一千萬,你自己看著辦……許安安這才老實了。


    許安安這邊剛剛平靜下來,許寧母女又出大事兒了——許寧她媽自殺了,留下遺書請求許福山把女兒帶進地下城。許淩風對此持懷疑態度,私下裏對宋隱說許寧她媽絕對不是一個會為了任何人去自殺的女人,演戲逼他爸就範還差不多,他推測很可能是出了什麽變故才鬧到假戲真做……不過逝者已矣,真相如何誰也不清楚,無論如何,許寧得到了入城證。


    本來許大善人想既然已經鬧到這個地步,幹脆也給許靜一個名額算了,這樣他對江安的這些子女都有了交待。哪知道人許靜壓根不鳥他,許靜自己把名額搞定了——她母憑子貴,靠著肚子的胎兒成功讓一位富豪拋棄第三任太太,三張入城證,自己一張,兒子一張,最後一張給了許靜……聽到這個消息,許福山被氣到四仰八叉——他許福山的女兒,居然滄落到給人做外室的地步!


    許福山手上五張入城證,許寧和許星河母子拿走三張,還有一張給了許淩風大舅的兒子,剩下一張想要的人太多,給誰都得罪人,不給也得罪人,一怒之下他幹脆全部得罪,用來換了一批“養老物資”……至此,五張入城證,塵埃落定。


    第84章 出發


    6月25日這天,陽光燦爛,晴空萬裏……好吧,自打進入五月中旬,就沒有哪一天不是陽光燦爛晴空萬裏的,連雨水都沒有見到過一滴。


    下午五時,江安郊外某小鎮的廣場上一口氣開進十二輛大塊頭汽車——六輛大巴,六輛貨車,大巴分18座和33座,貨車有廂車有敞車,所過之處塵土飛揚,最後停到廣場西麵,擱那兒不動了。


    剛開始鎮上居民還沒怎麽在意,等到陸陸續續又有車子開進來,從越野車到電動車什麽樣的車都有,甚至還有板車和人力三輪車,每一輛都裝的滿滿當當的,停穩後第一件事就是把車上的東西往貨車上挪……大家這才開始覺出不對勁來。


    等到下午七點,大巴後麵已經停了十幾輛私家車,一水兒高檔suv,廣場上這時候更是熱火朝天,所有人都在忙著把東西往貨車裏塞,塞完東西立即興高采烈地跑向大巴。七時半,又有整整十二輛滿載貨物的中型貨車開進來……這個時候,圍觀群眾已經可以確定,這是某家公司正在集體搬遷。


    “某家公司”的負責人許淩風從始至終都堅守在廣場上,另一位負責人宋隱宋仙師,則是先去了一趟一環內曾經屬於他的那套房子。


    其實經過這麽多事,江家摔了這麽大一個跟頭,他心裏的氣已經消的差不多了。所以,他今天過來,純粹是出於對於“原則”的堅守——我爹媽賣出去的是房子,也隻是房子!


    後麵的事情不用講了,如今攔得住宋仙師的地方,大概隻有軍事基地或者保密局之類的地方。他進屋之後看見裏麵坐著個老太太,還很有禮貌地跟老太太說明來意,大意是“你們當初買下我的房子,但沒包括房子裏的符篆,所以,現在我要把它們全部收回來”,於是,在老太太驚恐萬狀地注視下,他花了五分鍾時間把藏在各處的九個符篆一一取出來,然後,揚長而去……


    聽完“取符篆”的過程,許公子嘴角一抽、再抽、抽了又抽……為了在公共場合維持形象,他忍笑忍的好辛苦——本來江家很有可能到現在都還一頭霧水,不知道到底是得罪了那路大神,藏得那麽深的倉庫居然一下子就被人翻了出來,現在好了,經過宋隱這麽一搞,沒多久就會查到源頭,江家二房的美好生活就此翻開新的篇章!


    聽完“故事”,許淩風很識時務地把手上消息如實上報:“我爸查到江家二房前年娶了個兒媳婦,叫作什麽韓晚喬的,是閑陽的幸存者,那套房子就是賣來給她娘家人住的……你記得韓晚喬這個人嗎?”


    宋隱一片茫然,認真回憶了一下,仍然是一片茫然:“不記得啊,你記得嗎?”


    “我也不記得有這個人。”許淩風答的一本正經。回答完畢立即轉開頭,用拳頭抵住嘴唇,悄悄露出一個得趁的笑意。


    九老大對這二人不屑之極,在宋隱腦子裏留下四個大字:山洞人質!


    ——


    因為白天太熱,他們計劃每天傍晚七點吃過晚飯才出發,兩個司機換著開,要到第二天清晨九點以後才找地方休息。不過像明老太醫這些老人家,肯定是經不起這種折騰的,已經安排柳皓幾人提前出發,一天開七八個小時,保證他們的正常作息。


    今天是第一天,預計有人會遲到,出發時間推遲到九點鍾。


    八點正,各組開始清點人員,原本吵鬧不堪的廣場漸漸安靜下來。廣場邊緣,站著一群前來送行的人們,全都在眼神複雜地注視著即將離開的親朋好友,燥熱的空氣裏多出了離別的氣息。


    陳慧蘭也站在人群中,懷裏抱著女兒,身邊站著兒子,她今天過來是因為跟她相熟的一家人也要離開,她幫他們拉了一車東西過來,報酬就是拉東西的架子車——就算用不上,拿回去也可以賣上幾十塊錢,晚飯有著落了。


    這些人要離開的消息此前她有聽說過,沒人來找她,她也沒去找過人,因為她不相信跟著這些人就會有飯吃,何況她每個月還有20斤娃娃糧,她以為她熬的下去。就是現在,她也不後悔,那天晚上那個蒙麵人連她的血都不要,這些人又怎麽可能收留她們娘兒仨?


    陳慧蘭心如止水,她八歲的兒子卻是明顯心動了,他每天都跟在李霞後麵跑,這會兒看著自己的老大兼偶像,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眼神中充滿了羨慕和不舍。過了一會兒,看到李霞那一組的人員清點完畢,一群人往大巴走過去,馬上就要上車了,小男孩兒再也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小霞姐姐”。


    李霞順著聲音找到小男孩,愣了愣,然後衝他招了招手。小男孩兒興奮地跑過去,李霞在挎包裏摸了半天,終於掏出一顆土豆,塞到男孩子手裏,然後拍拍他的小髒臉,轉身上車。


    男孩子捧著土豆,看著李霞消失在車門後麵,突然蹲下身,放聲大哭……


    陳慧蘭麻木地看著這一切,仿佛那個蹲在地上傷心痛哭的孩子跟她完全不認識。


    旁邊人終於看不下去了,開始推搡她:“傻婆娘,你看那個好心人走過來了,你趕快過去啊,去求他啊!”“你怎麽這麽笨啊,快去啊,就算他們不要你,讓他把娃給帶走啊,娃跟著你就是死路一條!”“是啊,是啊,彗蘭你別犯強,孩子跟著小霞說不定還有一條生路。”


    ……


    人們七嘴八舌,陳慧蘭卻仍然一動不動,隻覺得他們吵到她頭痛,直到許淩風牽著小男孩兒的手走過來,聲音一起消失,頭痛的感覺才似減輕了幾分。


    許淩風看著陳慧蘭。他還記得牽在手裏的這個小男孩,是那天跟著李霞守了一晚上汽車的孩子之一,看到陳慧蘭,他就明白齊夏為什麽沒有把小男孩列入名單了——這個女人太瘦了,真的是皮包骨頭,而且一臉病容,都不用看醫生就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了。


    許淩風暗歎一聲,把孩子的手遞給女人,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大概隻有給她一點糧食,還不能多給,更不能當作這麽多人的麵給,不然給了也保不住。


    陳慧蘭木然地接過兒子的手。兒子把攥在另外一隻手上的土豆放進她的手心,陳慧蘭摸著土豆,心裏麵一片蒼涼。


    直到看見許淩風轉過身馬上就要離開,她才終於鼓足勇氣,沙啞著嗓子開口:“這位先生,你……你可以帶走我兒子嗎?求求你,隻帶他一個就行……”女兒太小,他們肯定不要,至於她自己,連她的血都沒有人要,誰還會要她?


    許淩風回身看著女人,過了半晌才開口:“我們把他帶走,你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他了,你明白嗎?”


    陳慧蘭連點了好幾下頭:“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她不聰明,卻也不是傻子,怎麽會不明白呢?不明白的話她就不會站在這裏半天邁不出腳說不出話了。


    許淩風蹲下身,看著男孩子:“你媽媽讓你跟著我們走,你願意嗎?”


    男孩子傻愣愣地點點頭,緊跟著又握住他媽媽的手,把她往許淩風的方向拉了拉,意思很明顯:我們一起!


    許淩風歎口氣站起身,他們雖然在救人,但畢竟不是慈善機構,而且以他母親的狀況,恐怕連這一路都撐不過來。


    “都帶走吧,不差她那一口糧食。”


    不知什麽時候宋隱牽著頂頂走了過來,替他做出決定。江安四千萬人口,像陳慧蘭這樣的不說有一萬,至少也有好幾千,他們幫不過來。但是,既然遇見了這一個,還是帶上吧,至於她能不能撐下去,盡人事,聽天命吧,至少可以保住她的一雙兒女。


    頂頂好奇地看著麵前髒髒的小男孩,他爸爸單膝點地蹲下身跟他講了一句話,又幫他取下小背包,小家夥打開背包從裏麵抓出幾粒軟糖,很大方地塞進小男孩手裏。


    陳慧蘭突然間淚流滿麵。


    悄悄跟在他們身後的李霞卻是笑了——這就是仙師呢,這麽好的仙師!


    ——


    許淩風怕有人遲到,所以才會把出發時間推到九點,沒想到八點鍾清點人數,所有人都到齊了,連前天晚上才定下來的陸華安一家(頂頂同學家)都於七點半趕到。


    但是很不幸,該到的都到了,而不該來的,也趕了過來。


    八點二十五分,所有人入座,各組人員清點無誤,再過幾分鍾就要開車了,一輛小車卻於此時飛馳而來,停在宋隱旁邊。車上下來五個人,宋家大伯宋軍,小叔宋兵,還有宋星和王琳,最後一個是宋家的老奶奶。


    因為不清楚具體的集合地點,他們問了好些人耽誤了時間,一路上開的太急,老太太站地上腿都有點發抖,下車後一屁股坐到地上。沒想到地麵太燙,馬上又火燒屁股樣地跳起來,痛哭流涕:“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兒子孫子要去吃香的喝辣的,卻扔下我個老婆子不管不顧啊……”


    宋隱回頭去看他爸。


    宋成先是目瞪口呆,其後一臉痛悔,結結巴巴的解釋:“小隱,我昨天把頂頂……把頂頂帶回去了一趟,我就想……就想你奶奶都還沒見……沒見過頂頂呢……”


    宋隱徹底無語。他費了那麽大的功夫,不就是為了跟宋家一刀兩斷讓他爸對宋家徹底死心,不至於在將來因為沒能救出兄弟老娘而愧疚嗎?結果他們還沒走,他爸就已經開始愧疚了……


    所謂“豬隊友”,大抵就是如此吧。


    所有人都在注視著這一幕,原本吵鬧不堪的廣場一下子安靜下來。


    老太太叫的更起勁了。昨天上午在外麵見到頂頂的時候她還沒有多想,畢竟是她的第一個重孫子,她心裏其實也是蠻歡喜的,但回到家卻覺得不對勁了:他們一走了之,我的養老錢怎麽辦?然後被兒孫一挑唆,又想既然都要走了,把內環的鋪子留給我養老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以後收房租就收的理直氣壯了……於是,就有了現在這一幕。


    不過老太太顯然沒有搞清楚狀況:她孫婿在這兒坐鎮呢!


    許淩風走到奶奶麵前,皮笑肉不笑的道:“奶奶,您想要跟著我們走,早說啊,我們過去接您就是了。”


    然後,他看向大巴,問了一聲“車上還有座嗎”,立即有人回答“還有”,然後他給齊夏遞了個眼色:“找幾個大嫂,把奶奶扶上車,奶奶跟我們一起走。”


    一分鍾不到,車上“咚咚咚”跑下來七八個“壯嫂”,過來後把宋家人擠到一邊,抱腰的抱腰,抱腿的抱腿,轉眼就把人給“扶”上了汽車,老太太嚇的連尖叫都忘了,宋家人徹底傻眼。


    許淩風又轉向宋軍幾個:“怎麽,你們也想跟我們走?”


    宋兵宋星連忙搖頭。


    許淩風笑笑:“既然你們要留下,奶奶就用不著你們家照料了,宋大伯你那個案子嘛,我們還是要跟警方說清楚,這樣比較好。”


    話音未落,遠外響起警笛聲,聽聲音正是衝著他們這個方向來的,宋軍臉上驚惶畢現。


    已經在車上的許安安這時候卻笑了起來,笑的暢快肆意,轉向她爸:“爸,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吧?……”


    第85章 出發(二)


    剛聽說要離開江安的時候,許安安在家裏鬧的很凶,把她爸給鬧火了,告訴她留下可以,隻有一套房子一千萬現金,多一分都不給,她才終於消停下來。


    許福山和許淩風都清楚許安安的性格,不會天真地以為她會乖乖就犯,但此後她一直表現良好,加之他們也實在不認為她有能力翻出什麽浪花來,兩個人都沒去管她……沒想到她會在最後關頭下絆子。


    許福山很平靜:“你叫了警察?警察來幹什麽,我和你大哥都沒有做違法亂紀的事情。”


    “這個可難說了,爸。反正我知道你們在鬆城還有一批物資,裏麵絕對有管製品和違禁品。”許安安懶洋洋的回答。


    鬆城那批物資是韓少誠幫忙弄的。這丫頭很可能是偷聽到了他或者許淩風安排貨物交接的電話,所以才會連蒙帶猜地以為他們是通過黑市渠道非法購買的。真的讓她捅出去的話,大的禍事不至於,但肯定會帶來一係列麻煩,別的不說,至少整個計劃要全盤打亂——那麽多人那麽多天的辛苦工作,全都要打亂重來,就因為後座上這個任性妄為自以為是的死丫頭!


    許福山被氣笑了:“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留下來啊……爸,我隻是想要留在江安而已,要留在江安,沒錢肯定是不行的。爸你放心,我要的也不多,把你剩下的現金都給我就行了,反正你們都要走了,錢放那兒也沒用處是不是?”


    許福山被她氣到一陣陣肝疼,沒有作聲。


    許安安看他不說話,撒起嬌:“爸,你不要這麽小氣嘛,你對情婦都那麽大方,我好歹還是媽給你生的正牌女兒呢,這點錢你都舍不得嗎?”


    旁邊的許母插嘴:“安安,不要耍小性子,你爸你哥都是為了你好……”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好不好我自己最清楚,他們又不是我,憑什麽替我做決定?”麵對她媽,許安安的語氣一下子激烈了很多。


    “可是,江安保不住的……”許母還在試圖勸說女兒。


    “保不住就保不住。”


    “你會死的,安安!”許母都快哭出來了。


    許安安仍然滿不在乎:“死就死唄。所有人都要死的,早死幾年,晚死幾年,多大一回事兒?”


    許福山終於給她氣到冷笑一聲:“留在江安,不是早死幾年,是早死幾十年!”


    “那又怎樣?我寧肯夜夜笙簫醉生夢死痛痛快快地活兩年,也好過像她們一樣,”許安安指指前麵的大巴,“去到窮鄉僻壤麵朝黃土背朝天,當二十年的黃臉婆!”


    然後,她看向她爸,目光中一片漠然:“爸,你到底給不給錢?警察已經來了。”


    她邊說邊去開車門,她媽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安安你要是實在不想走,讓你爸想辦法送你去地下城好不好……”


    “媽,”許大小姐不耐煩地掰開她媽的手指,“你就別瞎操心了,我才不要去地下城當老鼠,連酒吧都沒有,進去幹什麽?”


    ……


    看到許安安和許福山從汽車上下來,正在跟警察解釋的許淩風還以為他們在擔心,連忙走過來:“你們都回去吧,是有人報假案,說我們拐賣人口。”


    許福山一臉平靜的道:“安安一定要留在江安,我同意了。”


    “爸……”鎮定如許淩風都忍不住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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