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畫麵就轉得非常快了,他們走過許多地方,看過許多風景,除過不少作祟的妖邪,日子雖然過得沒有在邢家富裕,但看得出來他們是極為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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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鯢劍是邢玉笙父親的佩劍,一直佩戴在身,而他的母親,身上掛著的佩劍雖然也是把好劍,但明顯更為輕薄,比較適合女子使用。


    穆長亭跟著他們在溪邊坐下,目光從他們放在身旁的佩劍上收回目光。


    男人掬了一捧水喝,擦了擦嘴,轉頭對那母子倆說:“前麵有間村子,今晚我們就到裏麵借宿一晚吧。”


    穆長亭舉目眺望了下,果然見到道路蜿蜒的盡頭,有一個破敗的村落隱隱約約閃現在薄霧之後。


    村子十分貧窮,他們進去之後甚至不用費心找村民借宿,就找到一間廢棄已久的房子。屋內蜘蛛網遍地,積塵甚厚。


    他們一家子把房子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又生火簡單煮了一些吃的,就在這裏住下了。村子裏的人見他們身上都背著劍,一開始對他們非常戒備,後來他們對村民們和善的解釋了來意之後,他們才放下心來,知道他們會除妖,甚至是十分雀躍歡喜的。


    邢父識文斷字,偶爾會幫村子裏的人寫寫書信,教小孩子讀讀書,賺上半個教書先生的錢,偶爾也帶著邢玉笙出外斬殺妖物。邢母則是縫縫補補,將繡好的繡品攢著拿到鎮上的集市販賣。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們在這裏待的日子一天長過一天,也許久經漂泊,不由想找個地方安定下來。


    村落遠離喧囂,山清水秀,他們就像尋常的一家三口,如果日子一直這樣過下去,不難想象,邢玉笙會過得多麽幸福開心。


    穆長亭在這個幻境裏所看到的少年,臉上露出的笑容可比他認識的那個多多了。


    邢玉笙會對父母露出依戀與崇拜,會漫山遍野的追兔子,也會在獵殺妖物之後眼眸中滲出星星點點飛揚的笑意。


    這些,都是他所不認識的邢玉笙,是曾經非常幸福、會露出少年心性一麵的邢玉笙。但穆長亭知道,他的父母會死,他心裏所害怕看到的一幕終會到來。


    有一天,一個村民渾身是血,跌跌撞撞地跑進村裏,目露驚恐地抓著邢父說:“有、有妖怪!會吃、吃人!它還在身後跟、跟著我!快救救我!”


    村民圍了一圈,見他驚叫過後就昏了過去,不由得慌亂起來。


    邢父讓他們鎮靜,吩咐他們把因失血過多已經昏迷過去的村民抬回家,處理一下傷口,轉身就回房裏找到邢母商量對策。


    邢母聽罷,神情一變,連忙從箱子裏找到塵封已久的佩劍,兩人對視一眼,就一同出門去了。穆長亭大多數的視角是跟著邢父而變幻,漸漸的,他也明白了,這個大概不是邢玉笙的記憶,而是驚鯢劍的。


    劍有劍靈,劍靈認主,所以對主人所發生的一切感念深刻。


    穆長亭跟著他們跑出去,一個皮膚灰黑、耳朵尖尖的妖物淩空站在村口,它上半身是人的形態,下半身是魚尾。隨手擲過來一具血肉已空,幹癟得隻剩一層皮的屍體,幽綠的眼睛盯著他們,魔物勾唇笑起來:“喲,居然有道士在,今天真是賺到了。”長長的舌頭飛快的在嘴唇掃了一圈,他露出看見獵物時的興奮表情。


    會說話的高階魔物……


    這個甚至比他們之前處理過的滑彘要厲害得多,穆長亭想起《廣物誌》上所描繪的圖像,這個……這個難道是水鮁?


    一種長年生活在深海的魔物,一生之中有大部分的時間在沉睡,每十年蘇醒一次,每次蘇醒卻要大開殺戒,直到吃到的“食物”足夠它慢慢消化。


    很多修道之人,曾經想過在水鮁蘇醒之前找到它,先下手為強。


    可是水鮁非常善於隱匿蹤跡,尤其是這個地方它還需要沉睡十年,選擇的時候自然慎之又慎,故而至今還未見過,有誰能在水鮁未蘇醒之前,先找到它的。


    穆長亭看了一眼地上的血皮,不忍的將臉轉開。


    也不知這魔物一路吃了多少人,作了多少孽,才來到這個山中小村。


    邢父冷著臉舉起長劍:“你本事能抓到我,就算你厲害。”


    水鮁露出輕蔑的笑容:“虛張聲勢的臭道士,本想看你長得俊俏的份上,手上留情,讓你死得痛快些,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水鮁掌心一推,魔氣拍出!朝邢父砸來!


    邢家夫妻閃身避過,魔氣在地上砸出一個深坑,塵土飛揚。


    邢家夫妻雙劍合璧,從飛塵之中閃現,直直朝水鮁刺去!


    三人在空中纏鬥,魔氣靈氣交錯撞裂,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村民都躲在房內不敢出來,邢玉笙到集中上替邢母變賣繡品去了,一時還未回來。


    這還是穆長亭第一次看到邢父用盡全力搏鬥,空氣中靈氣劇烈激蕩,就連天地也為之變色。雲層劇烈的翻鬥著,頃刻便黑壓壓滾滾而來。


    邢母忽然被水鮁一尾掃中心口,隻見她飛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邢父大叫了一聲:“桐兒!”


    水鮁冷笑一聲:“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兩人的身影快到隻能看到殘影翻飛,鬥大的雨滴隨著“轟隆”一聲降落在地。


    一人一魔也不知打了多久,他們實力相當,互不退讓。


    下一刻,隻見空中劍芒大盛!水鮁被劍氣所傷,橫飛落地!


    邢父退到邢母身邊,站得筆直,一隻手執劍,一手背在身後,冷冷道:“魔物,還要打麽?邢某奉陪到底!”


    水鮁陰狠地瞪了他一眼,飛身而走,森冷的聲音回蕩在空中:“你且等著!我還會回來的!下一次定要血洗此地!”


    穆長亭站在邢父身後,正好看見他一直負在身後的手劇烈顫抖著,一道鮮血沿著手臂流下來,滴答,滴答,滴落在地。


    魔物一走,他猛地跪倒在地,嘴角滲出鮮血。


    他早已是強弩之末,剛才不過是在硬撐。邢母擔憂地扶住他,兩人對視,他卻微微一笑,伸手覆在邢母的手上,安慰道:“沒事,不要擔心。”


    邢玉笙回來的時候,看見父母都身受重傷,臉色劇變,憤怒得渾身都在顫抖。


    他轉身要走,邢父斥責道:“回來!有沒有腦子!你以為就憑你現在的身手會是它的對手嗎?哪怕它現在身受重傷,你去也隻有送死的份!”


    一席話斥得邢玉笙慢慢冷靜下來,咬牙站了半晌,他低聲道:“我去給你們熬藥。”


    穆長亭與邢父同時長歎一聲,穆長亭愣了愣,抬頭看向他,隻見他微閉上眼,喃喃自語道:“笙兒還是不夠成熟冷靜,我真擔心……”


    擔心什麽?他卻沒有再說出口。


    穆長亭聽完,不知為什麽心下一沉,像是墜著千金萬物,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在擔心什麽呢?擔心他無法在你死後撐起這個家?照顧好他的娘親麽?


    可是,也許你預料到了此番難逃一劫,但大概至死也沒有想到,最後獨留在世上的隻有他一人而已。


    邢父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就開始著手思考應對之策。


    首先,他想到的自然是讓村子裏的人先搬走,可是魔物詭詐,逃走之時竟然暗自使了法術,畫地為牢,將他們圈在村落裏,誰也無法穿越法術屏障而出。


    坐著等死的滋味並不好受,邢父或許能保全自己一家周全,可是滿村村民何其無辜,以他的性格斷不可能棄他們而去。


    於是,他便想了一個大膽的法子。


    他把村民召集到一起,勸說他們做最後的抗爭。他會製作好符具,分發給所有村民,並利用三天的時間教大家擺出一個陣法。到時候,魔物來了,就由他將魔物引到陣法之中,大家隻要齊心協力,一定可以把魔物捉拿下來!


    哪怕還是有人質疑這個方法是否妥當,臨時抱佛腳對他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真的有用麽?可是總比等死強,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全村加起來有一百多人,當夜,邢家三口熬夜寫好了擺陣需用的靈符。


    從第二天開始,要教他們的就是擺陣的走位,靈符擲出的時機!教導他們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光練習走位就足足用了兩天的才讓所有人記住,並且毫無出錯。


    邢母有些惴惴不安:“此陣當真一點紕漏都不可出,否則讓魔物逃掉倒還沒什麽,最怕的是,它會因此狂化,到時候就不是我們一己之力能夠控製的了。”


    邢父蹙緊眉頭,頷首道:“不錯,此陣法難就難在要讓百餘人相互配合方能奏效,不過桐兒也別太擔心,若是魔物狂化,我會拚死牽製它!”


    邢母驚得一下站起來:“夫君,你莫不是想要跟它同歸於盡?”


    邢父溫柔的看著她,絲毫不避諱隱瞞:“桐兒,你我夫妻相守至今,當是我邢夢津此生之幸,答應你的白頭偕老我怕是做不到了,但願你能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照顧笙兒。若有魂魄可入輪回,我定不飲那孟婆湯,一直,一直會奈何橋上等你。”


    穆長亭目不忍視,猛地掀簾竄出門去。


    夜色深沉,門內時斷時續地傳來女人壓抑痛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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