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與濃恰好走出來,捕捉到了小孩的那眼神,怔了一瞬,微微眯起了眼睛,在小孩有些驚慌的視線裏,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像是挑釁。


    路與濃覺得有些可惜,她之前似乎是看錯了人了?早知道這小孩的真實麵目是這樣的,剛才就不該這樣輕易地放過她。


    ……


    路與濃以為,齊靖州說給她安排和林阿漫見麵的機會,是去探監,然而幾天之後,齊靖州竟然帶著她去了一個茶館,還特意弄了一個挺高檔的包間。


    “有必要弄成這樣?”路與濃有些不能理解。


    齊靖州簡短地解釋道:“不想讓你待得不舒服。”


    路與濃到的時候,林阿漫已經到了,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衣服,整個人都十分憔悴,帶出來說是齊靖州的阿姨,路與濃都相信。


    林阿漫似乎並不知道今天被帶出來要見的是誰,但眼神間隱藏著幾分期待的亮光,還顯得有些緊張,不停地喝茶水,包間桌上免費的茶水都快被她喝完了。


    她大概以為是齊靖州想要見她,以為有了重獲自由的機會。


    又探了探頭,透過複古的格子窗,路與濃發現,包間裏除了林阿漫,還有兩個警察。


    路與濃還沒進去,在外頭瞧見那情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那兩個警察待會兒也要留在裏麵嗎?”


    “乖。”齊靖州安撫她,“你不讓我聽,但是我也不放心讓你跟她單獨待在一會兒,要是她想要傷害你怎麽辦?反正裏麵兩個都是陌生人,你想說什麽也不需要顧忌,關鍵時候還能保護你。”


    路與濃勉強接受了這安排,她也沒想和林阿漫聊敏感話題,都是些情情愛愛恩怨糾葛的,說不定人家兩個警官還不樂意聽。


    齊靖州又交代:“我就在旁邊和人談生意,待會兒結束了可以直接過來找我。”他們就站在窗外,因為顧忌著不想讓林阿漫發現,說話聲音有點小,齊靖州刻意將嘴唇湊在路與濃耳邊,讓路與濃耳朵酥酥麻麻又癢得厲害。


    路與濃敷衍又不自在地點點頭,“知道了。”避開的同時一把推開他,然後徑自走過去推開了門。


    在她進去的那一瞬,林阿漫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中迸發出耀眼的光。


    路與濃被椅子和地板摩擦弄出的巨大聲響嚇了一跳,腳步微微一頓。


    看見是她,林阿漫臉色猛然大變。“是你?!”她咬牙切齒,麵目猙獰。


    “是我,怎麽了?你以為是誰?”路與濃對那兩個站得挺直的警察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走過去在林阿漫對麵坐下。


    “為什麽是你?!你來這裏做什麽?!”林阿漫顯然不能接受她等的人竟然是路與濃的事實,事實上她一直以為,她今天會看見的是齊靖州。在剛才等待的十幾分鍾裏,她緊張不安地整理著陳舊又不合身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指梳理著有些發黃的頭發,就怕太過狼狽憔悴,給齊靖州一個不好的重逢印象。誰知道,懷著那樣一腔心思,她等來的竟然是路與濃!


    是誰都比是路與濃好!


    “怎麽不能是我?你以為你今天為什麽會在這裏?”路與濃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女人,想要看看她有什麽出彩的地方,竟然讓曾經的她吃過那麽多的虧,可是林阿漫現在過得實在是不怎麽好,她怎麽看,都看不出來她身上有什麽閃光點。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路與濃慢悠悠地端起茶壺,想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如果不是我想見你。你現在大概還在監獄裏勞動改造吧?我長這麽大,都還沒進過監獄呢,一直很好奇裏麵是什麽樣子,你要是不介意,倒是可以跟我講講。”


    林阿漫氣得渾身發抖。


    路與濃傾著茶壺,才發現裏麵竟然沒水了,她“嘖”了一聲,沒說話,直接又把茶壺放回去了,抬眼的時候掃了林阿漫一眼。


    那茶壺原來是滿的,裏麵的裝的是免費茶水。現在都進了林阿漫的肚子。雖然路與濃沒說什麽,但是她那一眼,讓林阿漫出奇地難堪,自發以為路與濃是在嘲笑她,氣得差點沒喘上氣來。


    “你這個賤人!不要太過分!”她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已經崩斷了,竟然直接就朝路與濃撲了過來。


    路與濃動都沒動一下,果然,林阿漫還沒到她麵前,就被那兩個警察給扭回去了。


    被強硬地按著坐在椅子上,林阿漫抖著唇,赤紅著眼,死死地瞪著路與濃。


    路與濃說:“你也不用這麽看著我,我今天來,不是來羞辱你的——當然,如果你非要讓我羞辱,我也沒辦法。我坐在這裏,就是想聽你說說你和齊靖州的甜蜜情史。”


    林阿漫霎時愣住,接著又冷笑,“你又想了什麽新奇方法來羞辱我?”


    路與濃像沒聽見她說了什麽話似的,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今天時間多得很,你就盡情地說,想說多少說多少。直到我不願意聽為止。”


    有服務員敲了門,送了茶水進來,還微笑著跟路與濃解釋說:“是那位先生叫送來的。”


    路與濃知道她說的是齊靖州。


    林阿漫也猜到了,劇烈地掙紮起來,對服務員吼:“我要見他……我要見他!他在哪裏?!”吼著吼著她自己濕了眼眶。


    服務員被嚇到了,跟路與濃說了聲後,連忙退了出去。


    “他在這裏對不對?!”林阿漫瞳孔都在顫動,“我就知道他會來看我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攔著不讓他見我?!”


    “你說是就是吧。”路與濃被她吵得腦仁疼,有些不耐煩,“林小姐,我就那麽一個要求,如果你不想說,那我也不多待了,不耽擱你回監獄改造了,怎麽樣?”


    林阿漫臉色一青,死死瞪了她半晌,在路與濃似乎就要站起來的時候,她忽而笑了一下,“好啊,你想聽,我就告訴你。”


    ……


    路與濃從包間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後。


    林阿漫並沒有說完,但是說來說去也就那些事而已——齊靖州有多愛她,又為她做過什麽,路與濃沒耐心聽下去了。


    雖然一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並且一直抱的都是“了解別人的故事”的心態,可是聽著林阿漫得意又甜蜜地回憶和齊靖州的過往,她竟然越來越心塞,心頭直冒火,她怕再不出來,會忍不住衝上去和林阿漫打一架。


    齊靖州在的那個包間門還關著,裏麵還有人說話的聲音,顯然是還沒出來。路與濃也沒想去找他。氣衝衝地就要直接離開,誰知道路過那包間的時候,恰好門從裏麵開了,齊靖州和幾個男女一起從裏麵走了出來。


    “濃濃?說完了?”齊靖州先開口,看見路與濃已經快要走過包間的位置了,他看出了些什麽,“不是讓你來找我嗎?”


    路與濃沒說話,看了他身後一眼,都是些年輕人,和他年紀相仿,言行間並不疏離。倒像是朋友。


    一個女人看了路與濃一眼,挑眉,“齊哥,這位是……”


    齊靖州眉眼微微柔和,正要說話,路與濃忽然搶先道:“我要先走了,你有事盡管去忙。”說著當真就一刻也不停留。


    齊靖州笑容一斂,連忙追上去,“濃濃,怎麽了?怎麽突然就跟我生氣?誰惹你生氣了?”


    誰惹的?除了林阿漫還能有誰?路與濃白了一眼,覺得齊靖州這問題完全是廢話。


    “沒誰惹我!”她掙脫齊靖州的手。


    “她跟你說了什麽了?”


    路與濃不耐煩說,“你去問她不就好了?”接著忍不住酸溜溜地道:“人家可一直都在等你呢,你倒好,人家惦念著你,你卻一麵也不肯見。”


    聽見她這話,齊靖州就知道大概怎麽回事了,失笑,故意問她:“真的要我去見她?”


    “你愛去就去!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又不會攔你!”路與濃難以忍受地拔高聲音,說完才知道自己有如何失態,臉色變了變,隱約閃過一絲難堪,轉身就逃。


    齊靖州一把將她拽住。“別鬧了,我不去見她,騙你的,你知道,我最怕你不開心了。”雖然知道路與濃說的都是賭氣的話,可是那句和她沒關係,還是讓他的心沉了沉。


    “放開我!你弄疼我了!”不知道齊靖州又發什麽神經,將她手拽得生疼,路與濃心煩氣躁地掙紮起來。


    齊靖州這才反應過來,稍稍鬆開她手,然後不由分說強硬地將她摟住。往那幾個人那邊走,“乖,別生氣了,我帶你認識幾個人。”


    那幾個年輕人還等在原地,被齊靖州帶過去,就算不給齊靖州麵子,路與濃顧及自身儀態和形象,也不好再鬧,隻悄悄在他腰後掐了一把,以作報複。


    齊靖州眉頭都沒皺一下,任由她鬧騰。隻將那幾個人一一介紹給她,然後說:“以前跟你介紹過,你現在忘了,再讓你們認識一遍。”


    又對那幾人說:“這是你們嫂子。”


    幾人收起打量路與濃的目光,一個個笑著喊“嫂子好”。他們都是認識路與濃的,齊靖州說的介紹,是在曾經給路與濃辦的那個生日宴上。一年前路與濃出的事,他們都有所耳聞,由於和齊靖州關係親近,知道的更是比別人多,所以當時齊靖州受到多大的打擊。過得有多頹廢,他們都是有目共睹的,那時候才知道原來齊靖州竟然這樣深愛著一個人。


    都沒想到,路與濃竟然還能回來。因為聽說了路與濃當初情況的凶險,所以剛才有些不敢認人——誰知道是不是齊靖州找來的長得像的替身?認錯人就尷尬了。


    齊靖州親口承認之後,才都放下心來,一聲聲“嫂子”喊得極其的真誠,幾個女人還十分熱情地主動跟路與濃搭話。


    路與濃笑容僵硬地回應著。


    “齊哥,今天你不忙了吧?帶嫂子跟我們一起去玩玩?”有人提議道,“賓山那邊新開了一家俱樂部,我那天跟人去過一趟,挺好玩的,有不少新奇的設施,場地也夠大……”


    齊靖州聽完沒表態,先問路與濃:“想去嗎?”


    路與濃說:“隨便你。”這態度已經算好的了,要不是顧忌著他這些朋友在,她理都不想理他的。


    “齊哥好會疼人啊,嫂子真幸福……”有人起哄。


    齊靖州笑笑沒說話,路與濃感受到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有些窘迫,連被齊靖州牽著的手都不好意思掙回來了。


    最終齊靖州還是同意了,路與濃回來這段時間,他都沒有帶她出去過,總是在家裏,他也怕她悶。


    決定好了,眾人正欲離開,伴隨著開門的動靜,一道顫抖的女聲忽然響起:“……靖州!”


    是林阿漫跑出來了,大概是聽見了外麵的聲音,辨別出了齊靖州的存在。她身後兩個警察被林阿漫弄得措手不及,等他們將人製住,林阿漫已經衝出來了。


    “靖州!”看見齊靖州,林阿漫眼淚驀地就下來了,“今天是你要見我對不對?”她掙紮著想往齊靖州這邊跑,卻被牢牢製住動彈不得,“靖州,我好想你啊……”她聲音哽咽,委屈又難過。


    齊靖州這邊幾人麵麵相覷,都有些尷尬。當初齊靖州和林阿漫的事情,他們之中有人隱約聽到過,但是齊靖州瞞得很緊,他們連人都沒見到過,後來見到路與濃,就誤以為那個人就是路與濃,根本就不知道還有一個林阿漫的存在。


    “齊哥,這……”


    “沒事。”齊靖州臉上波瀾不興,看向林阿漫的眼神除了打量就隻剩下陌生。


    “抱歉,齊先生。”那兩個警察一臉愧色,帶著林阿漫就要走。


    林阿漫尖叫起來,瘋了一樣劇烈地掙紮著,“靖州!”她扭頭,看見齊靖州眼中的冷靜,如墜冰窟,“靖州!你說過你愛我的!你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他的冷漠,讓她終於想起來。她之所以會落到這個田地,都是因為,他親自將她送入了監獄,就為了給路與濃出氣,就為了哄路與濃開心。


    他說愛她,都是騙她的!


    “靖州……”被拖著走得越來越遠,朦朧的視線裏齊靖州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林阿漫再一次嚐到了絕望的滋味,她覺得渾身冰冷,像是突然進入了冬天。


    “哈!”她忽然笑起來,歇斯底裏地衝著齊靖州的方向喊叫:“你以為你能如願嗎?!我都告訴她了!你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我都告訴她了!她不會跟你在一起的!哈哈哈哈哈!”


    她滿臉的淚。說完那幾句話,竟然感到暢快至極。


    既然她被拋棄了,憑什麽路與濃能得到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憑什麽他不要她了,卻還想從其他女人身上得到幸福?!


    ……


    林阿漫被拖走了,氣氛卻依舊凝滯。


    齊靖州表麵平靜,可是內裏已經開始不安。他早就猜到林阿漫見到路與濃,會發現她已經失憶,也早在送路與濃來跟林阿漫見麵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承受後果的準備——她不會從林阿漫口中聽到什麽好話,過後肯定會生氣,會更加的厭惡他。可是這個時刻當真到來。他卻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這個後果,他也並不願意去承受。


    “濃濃……”


    “嘖。”路與濃卻像個沒事人似的,仿佛這些都和她毫不相關,“她都告訴我了。看不出來啊,齊先生以前竟然是那樣浪漫的一個人,肯為了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幹出那些事情來,隻是我不太理解,明明愛得那麽深,怎麽說不要就不要了呢?還把人送進監獄裏,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你這樣狠心的前男友。那個小孩子大概就是她女兒吧?你打算什麽時候把人弄出去?孩子都還養著,難道要讓她一輩子沒媽?或者你打算重新給她找一個後媽?”


    在越來越冷凝的氣氛裏,她笑容輕鬆,似乎根本無所謂,“那你一定要找一個能帶孩子的。我就不行了,不但我不喜歡給人當後媽不說,給那小孩當後媽,我一定忍不了三天就會弄死她,畢竟年紀這麽小又這麽狠毒的小孩實在是少見——起碼我活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


    齊靖州臉色已經沉了下去,幾個年輕人都尷尬著,不敢開口說話。


    雖然是挺親近的朋友。但是齊靖州的心思太難琢磨,他們都摸不準齊靖州會是什麽反應。


    而在一眾等待中,齊靖州開口了,他說:“暫時先別生氣了,回家我們再談這事,現在,先去玩。”沒一個預料到他會這樣說。


    路與濃輕嗤了一聲,沒再說話。


    一開始說話的那蔡湘是個自來熟,就剛才那幾分鍾時間,她已經跟路與濃姐妹相稱了,這時見氣氛焦灼,就上前拉住了路與濃的手,笑著轉移話題,“與濃你先別生氣了,齊哥這意思明顯就是回家任你處置啊,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先玩盡興了再說,反正他是逃不了的。”


    其餘幾個人紛紛開玩笑似的跟著附和。


    路與濃不好落其他人的麵子,最終還是妥協了,隻是上車的時候,跟著蔡湘跑到了她車上,看都沒看齊靖州一眼。


    她不是在賭氣,這些日子那顆心起起落落,犯了幾回傻,好在最終還是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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