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我的朋友,是齊靖杭?”


    “是的。”護士開口時,舌頭幾不可察地打了個結,“齊靖杭先生對你可真好啊。”


    路與濃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護士的不對勁,她剛剛想說的明明不是齊靖杭。路與濃也不覺得這會是齊靖杭的行事風格。


    那個所謂的“朋友”……路與濃皺了皺眉頭,她總覺得就是那天醒來時陪在她身邊,又莫名消失的人。


    那是誰?為什麽不願意見她?


    她努力地想要回憶當時那熟悉的聲音,可是怎麽都想不起來——當時腦子太過遲鈍,記憶力出奇地差,就連當初冒充那個人坐在她旁邊的中年醫生,要不是天天出現在她麵前,她已經忘記長什麽樣了。


    路與濃沒有再追問什麽,她知道護士必定不會告訴她的。


    隻是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麽要讓人瞞著這些,還拉齊靖杭出來頂缸。


    在睡去的前一秒,路與濃忽然想,那個人……他是簡司隨嗎?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給否定了。不會是,如果是他,他不可能不見她的……


    ……


    在路與濃已經能夠下床走動的時候,齊靖杭來了。


    他來的那天,因為天氣好,護士正扶著路與濃在外麵散步。


    “已經好了?”看見路與濃醒了,還能走動,他心情很好,眼中都是溫暖的笑意,“這段時間不方便,一直沒來看你,沒能親眼看見你醒來,不會怪我吧?”


    齊靖杭似乎是從病房那邊過來的,他徑直走向路與濃,衝護士微微點頭,於是護士笑了一下,將路與濃交到了他手中。


    男人的身體修長有力,即使他沒穿著軍裝,在路與濃眼裏,他身上的氣勢也是與眾不同的。和護士輕軟的力道不同,齊靖杭扶著路與濃胳膊的手即使沒怎麽用力,路與濃也有種厚重的安全感,仿佛有他在,她就不可能摔倒。


    “沒有。”她輕輕搖頭,淺淺笑著跟他道謝:“醫生說是你將我送到這裏的,是你救了我吧?謝謝……”頓了一下,她還是叫:“二哥。”


    齊靖杭因為她這聲稱呼而露出一個笑容,目光變得更暖,對於路與濃的道謝,他目光隻是微微暗了一下,並沒有辯駁,隻道:“你沒事就好。”他語氣十分真誠。


    路與濃有很多事想問,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捏著病服衣角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齊靖杭將她的情緒看在眼裏,扶著她到一邊坐下,主動開口問她:“想問什麽?”


    這話剛出口,他沒給路與濃開口的時間,就主動說道:“靖州的人裏有我的人。那天我本來是想去看你,卻恰好看見你出門,被人追堵,就讓人跟上去了。你掉下去的時候,讓人裏應外合,將你悄悄帶走了。”他這樣說並不算說謊,隱瞞的不過是救人的不隻是他的人而已。


    路與濃疑惑,當時齊靖州都已經在那裏了,齊靖杭竟然能在齊靖州眼皮子底下將她帶走?有這麽容易?


    齊靖杭將她眼中的疑惑盡皆收入眼底,卻故作沒有看見。想要瞞著齊靖州,在那樣緊迫的時間裏將路與濃帶走,自然不容易,但是有人早就等在那裏,他也不過是過去接手而已。


    當然這些都不能告訴路與濃,盡管他也十分好奇那些人是來曆。


    “靖州以為你已經死了,我知道你不想回去,為了被他看出端倪,這段時間我來看你都很小心,所以才會兩個多月來隻能來這麽幾次。”齊靖杭有些愧疚,“若是可以,我是很想守著你,直到你醒來的。沒能第一時間看著你睜開眼睛。沒能在你清醒的第一時間過來看你,我很遺憾。”


    路與濃柔和地笑笑,搖頭。


    看著她低下頭去,不知道在想什麽,齊靖杭就偏頭看著她妍麗的側臉出神。他已經看到另一麵是如何醜陋,不覺得嫌惡,隻感到心疼。


    她臉上是什麽情況,早在將她送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從剛才過來看見她的第一眼,到現在,他一直格外注意她的情緒,刻意不多關注她另一側的臉,就怕無意間流露的什麽情緒傷害到她。


    剛剛經曆過大起大落,心思總是會格外敏感。


    路與濃無意間一抬頭。就發現齊靖杭在對著她的側臉出神,當即露出一個略顯難堪的笑容,別過臉去。


    齊靖杭見狀,忽然抬手扳過她下巴,將她整張臉都收入眼底。


    路與濃一驚,連忙掙紮。齊靖杭微微皺起眉頭,安撫道:“濃濃,別害怕……”


    路與濃眼眶微紅,倔強地睜大眼睛,輕聲打斷他說:“是不是很惡心?”盡管在護士麵前沒有表現得很在意,但是好好的一張臉啊,就這樣毀了,她怎麽可能一點都不在意?


    “沒有。”齊靖杭語氣堅定真摯,本來想說些安慰的話,但是看著她微濕的眼眸。他頓了一下,說:“我隻是,心疼你而已。”


    齊靖杭抬手,輕輕撫過她臉上的疤痕,感受到手下的顫抖,輕聲說:“你以前的樣子很好看,可是現在的樣子我也不討厭。再說,”他語氣變得無奈,“等你身體好了,就可以進行手術了,到時候會好的。”


    齊靖杭的手還放在她臉上,感受著男人掌心的滾燙溫度,路與濃心神被轉移,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腦袋。


    齊靖杭輕笑出聲,將手收了回來。


    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她變得醜陋的容貌,不會因此感到惡心,路與濃心底的不安和自卑悄然散去。她問道:“那些醫生,都是你給我安排的嗎?”頓了頓,她補充:“還有手術。”


    齊靖杭眼眸暗了一瞬,而後道:“是。”如果真是他安排的,他現在定然還要多說幾句安撫一下她,可是不是,他開口承認,已經有些違心了。


    路與濃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謝謝。”


    齊靖杭一本正經地回應:“不客氣。”


    齊靖杭並不能在h市逗留太久,“……這次是以參加朋友婚禮的名義來的,我馬上就得趕去婚宴那邊了,消失太久,別人會起疑。”他說,“還有。靖州並沒有放棄尋找你,他一邊認為你死了,到處找人麻煩,一邊又不願意承認你不在了,四處找你。我身邊就有他安排的人,這段時間我老是往h市跑,他可能會懷疑,為保險起見,短期內我是不能再來了。乖乖的聽醫生的話知道嗎?等你去w國的時候,我會陪你一起。”


    路與濃感激地點頭,自動忽略了那段和齊靖州有關的信息。


    齊靖杭要走的時候,路與濃又忍不住拉住他,“我媽媽和……雲羅,他們……真的死了嗎?”路與濃地問道。


    齊靖杭回身望她,眼眸中幽深一片。路與濃乞求一般望著他,“我都能活下來,那雲羅他們,也一定沒有事,對不對?你既然能救下我,那他們……”


    “濃濃。”齊靖杭溫柔地將衣袖從她手中抽出來,盡管很想給她一個肯定的答複,讓她不要這樣難過悲傷,但是事實就是那天的計劃出了他無法掌控的意外,他辜負了她的信任,沒能成功帶人離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嶽盈書抱著路雲羅從橋上一躍而下。


    齊靖杭沒有答複,路與濃便明白了他的答案,她低下頭,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咬著唇嗚咽。


    齊靖杭就站在她麵前,聽著她無望又悲傷的聲音,除了安靜地陪伴,他什麽都不能做。


    等心情稍稍平複下來,已經是十幾分鍾後。路與濃強撐笑臉,擦了擦眼淚,用帶著鼻音的聲音說:“對不起,耽誤你時間了吧?你先走吧……”


    齊靖杭歎了一聲,取出紙巾給她擦拭眼淚。


    “我會盡量找機會來看你的。”他說。


    ……


    路與濃又休養了一個多月,然而期間齊靖杭並沒有再出現。


    路與濃也沒有生出怨懟,畢竟齊靖杭已經幫她夠多了,她知道他當初說再來看她不是敷衍,沒有來,隻可能是被牽絆住了,或許是因為齊靖州。


    想到這裏,路與濃心裏有些不安,齊靖州會不會從齊靖杭那裏發現端倪,然後找到她?


    光是想到那個男人會出現在她麵前,將她帶回那段苦痛不堪的婚姻,她就覺得渾身發冷。


    睡夢中偶爾會察覺到有人在旁邊看著她,熟悉又陌生的溫度會在她燒傷的臉龐上遊移,伴隨著憐惜又痛恨的歎息。


    許多次路與濃都察覺到了不對,但是一睜眼,眼前卻無一例外空蕩蕩的。問護士是不是有人來過,護士都會很無辜地說:“沒有啊,與濃,你是不是沒休息好,出現幻覺了?或者是做夢?”


    路與濃沉默以對,醫生護士嘴巴都緊得很,她毫無辦法。


    “對了,與濃,等今天再做一次檢查,確認完全恢複,我們就可以準備動身去w國了。”和路與濃已經很熟悉的護士溫柔地說。


    路與濃淡淡地笑了笑,下意識摸了摸臉頰。


    當天晚上,醫生就給路與濃做了最後一次檢查,結果出來後,主治醫生鬆了一口氣,笑道:“恢複得很好,明天就可以出發了。”


    ……


    半夜時分,路與濃忽然聽到一聲類似槍響的聲音,被驚得直接醒了過來。


    本以為是幻聽或者做夢,誰知道還沒等她鬆一口氣,就聽到醫院外麵陸續傳來幾聲槍聲!


    路與濃嚇了一跳,連忙從床上爬下來。她按了按鈴,沒人來。就穿上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照顧路與濃的護士恰好從走廊另一端衝過來,看見路與濃,她臉上露出驚駭的神情,抓著路與濃就往另一麵跑。


    “怎麽了?”路與濃問。


    “有人來了,沒時間多做解釋,你快走!”將路與濃拉到盡頭,護士開了一直沒人用的廢棄電梯,“這是緊急通道,你趕緊下去,盡量避開人,能跑多遠就跑多遠!”說著,她從口袋裏抓出一個小包,“裏麵有偽造的身份證還有銀行卡,是少爺給你準備的,你自己小心!”


    說完,她將路與濃推進了電梯。


    路與濃尚且茫然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也知道情緒不容樂觀,並沒有多做糾纏。


    從剛才護士說的那些話,她聽出來,護士的身份恐怕不簡單,還有她口中那個“少爺”,說的是誰?


    不可能是齊靖杭。


    他們都當齊靖杭是她朋友。


    極有可能就是他們口中一直隱瞞的人。


    另外,就是最關鍵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護士說是有人來了,難道是衝著她來的?不然為什麽要這麽匆忙地要讓她離開?


    電梯降到負一層,路與濃走出去,發現是一個地下車庫,燈光昏暗,看不見一個人。


    路與濃踩著拖鞋,小心翼翼地正要往車庫外麵走。卻忽然聽見有動靜從車庫門口傳來,離她越來越近!


    路與濃心頭一慌,連忙往燈光找不到的地方跑。車庫角落放著幾輛已經積灰的轎車,路與濃就躲在後麵。


    才藏好身體,就發現聲控的燈幾乎全亮了起來,一個人影從門口衝了進來,才跑到中央空地,就被身後追來的人一腳踹到背上,跌倒在了地上。


    那是主治醫生身邊的助手!


    路與濃緊緊捂著嘴巴,掩住差點脫口而出的驚呼。


    幾個高大的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追上來,將地上的助手圍住,“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助手捂著肚子,布滿冷汗的臉龐上全是驚恐,他咬著牙道:“你們……你們想幹什麽?!你們這是犯法!我要去告你們!”


    路與濃驚駭地發現,那些黑衣保鏢。竟然人手一把槍!


    忽然有“噠噠”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地從車庫門口傳來,路與濃不敢探出頭去,看不見來人是誰。等那腳步聲停下,來人在助手麵前站定,路與濃立即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她瞬間如墜冰窖,身體忍不住陣陣發抖——


    齊靖州!


    竟然是齊靖州!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是來找她的?!


    齊靖州和她離開之前的樣子已經有了些不同,路與濃鼓起勇氣將實現落在那男人身上,發現他身上仿佛圍繞著濃鬱的黑氣一般,無端給人一種看見來自地獄的惡魔一般的感覺,邪氣又危險,隻望他一眼,便會因恐懼而渾身顫栗。


    他身上仿佛散發著鮮血濃稠的腥味。


    地上的助手臉上驚恐更深,臉色變得青白,下意識將身體往後麵縮。似乎想盡量離齊靖州遠一些。


    齊靖州居高臨下地看著腳下的人做著無畏的逃離,眼中一片漠然。在那層薄薄的情緒之下,他的瞳仁宛如黑色與猩紅的結合體,色澤濃鬱得讓人心驚。除了那層薄薄的淡漠,估計沒人能看清之下還藏著些什麽。


    “說,還是不說?”齊靖州淡淡地開口,聲音不疾不徐,聽不出任何情緒。


    助手身體抖得厲害,咬著牙一聲不吭。


    齊靖州似乎很無聊地把玩著一把小巧的手槍,沒再分給助手一個眼神。


    助手顫著聲音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齊靖州說:“你想和上麵那些人一樣的下場?是不是覺得,我隻是廢了他們的手腳,很仁慈?所以你不怕?”他恩賜一般講視線放回了助手身上,“是不是覺得我不會要你的命?”他似乎歎了口氣,“做人不能這樣樂觀,你要惹我生氣,我不攔你,但是後果,你準備好承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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