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不同於先前她們落住的那個城鎮,還要更大些,算是夏丘與大慶交接邊境處較為繁華的一處城鎮,生意也多做的是邊境外貿,許多他國的東西也能在這百米長的市集中瞧見,她們走了一路,已經瞧見不少大慶京城中才能瞧見的好東西。


    好比說,她二姐眼下正握著的這盒玉錦香粉吧,店家正繪聲繪色地介紹著這東西多好多好,說是從那南邊的南兮國傳來的宮廷禦品,其香沁人百裏餘香,若是抹上了,保不準這世上最為英俊之人都要為小姐您折斷了腰。


    說這麽多,也不過是要誆騙她二姐迷了心智買上十盒八盒。 還說什麽南兮國的宮廷禦品,別說騙不了她二姐了,就連容七這向來素顏朝天的人也曉得,眼下這玉錦香粉的出處分明是京城的玉錦香坊,哪裏是那勞什子南兮國能做出來的?


    那店家許是想著大慶與夏丘如今關係緊張,故不敢說此香是出自大慶的香坊,小本生意,容不得什麽差池,也算情有可原。


    容寶金也不錯拆穿她,掏了錢。


    容七這時賊笑著湊上去有些打趣地道:


    “二姐,我看您此趟出行買菜還是其次,是叨念著香粉用完了,故說來買的吧。您這可屬於假公濟私來著。”


    容寶金瞥她一眼,活色生香。


    “即使入了那條件艱苦的軍營,作為一個女子該有的模樣還是得有,這樣自己瞧著舒暢,別人瞧見了也不覺得刺眼不是。”


    容七點頭點頭又點頭,直歎二姐說的是,二姐這話說的可真妙雲雲。


    她們繼續采購食材,容寶金明顯加快了速度,不過小半個時辰已經將需買的大米,瓜果蔬菜肉類等全買齊了,負責搬運的幾人來來回回半響,拉運貨物的馬車也裝了個半滿。


    按理說該折返了,可容寶金卻突然攏了攏袖子對著那兩人道:


    “二位將士辛苦了,權請在這樓中茶館小憩一會,我與舍妹還有些私物需看看,便不邀你們同行了。”


    說罷,她拿出了一錠銀子,不遠處便有一裝潢精致的小茶樓。


    其中一人道:“萬萬不可,我等奉了將軍之命要將容小姐安全送回。”


    卻看容寶金掩唇一笑:“怎麽說地好像我姐妹二人是想不開,千方百計要去送死般?你且放心吧,這裏沒人曉得我們的身份,我們一不殺人而不放火,隻是走在街上的尋常的兩姐妹罷了,有何畏懼?


    你們且放心地小憩片刻罷,我們隻在這街上走走瞧瞧,斷然不會走遠,你們若是不放心,也可在茶樓中時刻瞧著便是。”


    既然容寶金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且為他們二人與自己都找好了退路,那兩個將士也不再說什麽,本就乏了,眼下也權當獎勵自己一番。


    容七雖有些疑惑,但也不蠢,等到那兩人走遠了方問道:


    “二姐,你這又是再搞哪一出?”


    容寶金隻默默地走到一處胡同口,喜怒不驚地道:


    “江公子,出來吧。”


    江衡來去如風,也不知又從哪個角落裏頭鑽了出來,驚得容七一個哆嗦險些跌倒在地,以手指著他語無倫次:“你你你你你你——”


    江衡看她一眼,容七便不說話了。


    他道:“容二小姐當真聰慧,竟還特地將那些人給支開了。”


    容寶金淡淡一笑:“若非如此,怎麽能將你逼出來呢?”


    江衡似乎極不願意同玄淩亦或皇甫司文的人撞上麵,躲避一次兩次都還好,可次數多了,便不由得她遐想了,隱約覺得江衡丁非常人,可他若不說,自己也沒辦法。


    江衡聽罷哈哈大笑也不再說什麽,隻道:


    “我這幾日呢恰好有些私事要處理,你們姐妹二人入了皇甫將軍的保護圈倒也安全,江衡便不再管什麽,還請二位小姐照顧好是身子,莫要染上什麽病痛才是。”


    “你又要走了?”


    卻看江衡不可置否地聳了聳肩,身子一躍翻上那兩米高的圍牆,再一閃,便不見了身影。


    她們姐妹二人繼續逛著,未免那兩人起疑心,容寶金在返回茶樓前還特地買了幾件羅紗薄裙丟給容七,就算是送給她那即將到來的生辰禮物了。


    待到一切辦妥當了,她們方前去與他們兩人混合,容七四處走走瞧瞧,瞧著這眼前包羅萬象琳琅滿目的市集也有些眼花繚亂。


    這時,不遠處突地生出一股騷動,市集某一處隻圍著一群人熙熙攘攘地鬧個不停。


    容七定睛一看,本以為是哪個缺心眼的買家吃了霸王餐與賣家起了糾紛惹人嫌了呢,容七本就是個世俗人,就喜歡這些家長裏短吵吵鬧鬧二三事,當下便拉著她二姐飛快地尋過去。


    結果人群圍地太緊太厚,她身子單薄,幾番努力皆無果,容七泄氣地在一旁瞎嚷嚷。


    這時,有一人不動聲色地自人群中走了出來,熟悉的味道鑽入容七鼻尖,使得她渾身猶被雷瞬間劈中般猛地顫抖了一下。


    容七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直至那身影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了轉角處。


    她對他這個身子委實太熟悉了。


    第75章 沈明鈺


    熟悉到, 容七幾乎是一瞬間,便僵直了身子定在哪裏。


    她腦海中第一時間想到的,並非是容阿呆這個原本該被軟禁在千裏之外的容家的人怎麽回來到夏丘,而是她前些日子那些荒唐旖旎的夢。


    容七覺得,自己不甚聰明的小腦袋從沒有如此清醒過,她突然將這兩者看似天南地北夢與現實之間的支架串聯起來最後得出結論——


    或許那些她自詡為休息欠缺而引出的荒唐夢境, 其實並非是這般虛幻的東西, 而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堪堪可稱為現實的東西。


    容七得出這麽個結論後, 便有些微妙了。


    她並沒有像常人般為了確認真相而跟上去追上他嚴厲詢問,相反,容七甚至還極其冷靜地, 至少是在麵上,看著小孩那瘦削的身影一點點走開。


    也不知是故意還是什麽, 她總覺得他這一行走的尤其慢, 甚至有些微微駝著背這樣緩慢地, 直至入了一個拐角再不見身影。


    那群圍繞在一起熙熙攘攘的百姓仍在說些什麽, 容七卻合上雙眼交纏虔誠而迷信地對著湛藍的天拜了拜: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急急如律令, 方才我什麽都沒瞧見,什麽都沒瞧見。”


    她選擇了躲避,將這一切當做長途跋涉後的幻影,猶如沙漠中的綠洲沒有半點意義。


    “你這又是做什麽?” 。  容寶金見她舉止怪異問了句, 此時方才洶湧喧鬧的人群也寂靜了不少,有些人興高采烈地走開了,原本密實的包圍圈也漸漸軟了下來。


    卻聽一人道:


    “早就聽聞這沈王爺的英名,百聞不如一見!沒想到今兒還能在這夏丘的小城鎮上見到活生生的人!當真值當!值當!”


    再有另一人隨聲附和:“那可不是?想他沈王爺威名在外震懾朝內外,今日竟讓我們瞎貓撞上了——”


    “哎!黃兄,這酒可以亂喝,話可不能亂講,你還敢,還敢說他是那死那什麽?你且不怕這四周百姓一人一片菜葉丟過來怕都要將你給淹咯。”


    先頭那頭聽了這話還心虛的四處望了望:


    “哪能啊!這沈王爺在百姓中呼聲如此高,這點分寸我還是有的,不過虛虛感歎聲,人家年少成名揚名立萬,你且看看我們,一大把年紀了,到頭來,卻什麽都沒有,就連喝壺酒啊,還得掂量著錢袋裏有多少銀兩。”


    “哎,這般傷心事,提它作甚?”


    這時,隻聞一聲宛如鶯啼的清麗女聲□□來,問:


    “敢問兩位大哥口中這沈王爺,可是北鶴昭陽王沈明鈺?”


    兩人轉頭一看,隻瞧眼前一如天仙下凡般的妙麗女子,當下有些暈暈乎乎,點點頭:


    “這天下能擔得起沈王爺這等大名的,自然是沈明鈺了!這位姑娘也是為看沈王爺來的?就在那邊,方才人很多的地方你可瞧見了?便是他,那手握七折扇一身玄藍錦衣的人。”


    容寶金順著望過去,果見那人群中有一人高高佇立著,從她們這兒望過去,對於那遠近聞名的沈明鈺的模樣倒看不真切,看地模模糊糊,但隱約能瞧出是個身形極好,明朗愛笑的男子。


    沈明鈺?容七停了這名字微微一皺眉,第一反應的並非是這人即使是遠在京城也好,夏丘也好都赫赫有名的地位,而是容阿呆。


    沈明鈺的四哥。


    相傳北鶴帝育有五子,老大沈鬱原、老二沈卓何、老三沈子斕、各有千秋優缺,唯獨少了份勝任儲君的魄力與實幹。


    老四更不消說了,被送去大慶做了十一年的質子至今未歸北鶴,唯獨一個老五沈明鈺委實爭氣的很,尤其在近幾年間在蕭條一片的北鶴間異軍突起,不過短短七月間,已經帶領北鶴不足三萬的兵力將南兮國七萬精兵給打得落花流水。


    一仗成名,這一仗不僅讓北鶴地位大增底力強大許多,也讓沈明鈺這個名字,一夜之間為眾人所知。


    在那之後的沈明鈺也未曾歇息,幾次帶領手下將北鶴朝廷內外問題一一清楚解決,修煉大壩岸堤,開坑白頃良田,不足三年的時間,已經讓原本奄奄一息的北鶴起死回生,且實力大增,逐步成長為這方圓數國中,唯一可以與地大物博人才齊聚的大慶分庭抗禮的國家。


    可以說,年紀輕輕的沈明鈺便是振興北鶴至關重要的一人,若沒有他,現如今的北鶴怕也不會強大至此。


    容七與容寶金遠在京城時,便已經或多或少地聽說過沈明鈺的大名,委實沒想到會在這裏撞見這人,當真無心插柳柳成蔭。


    容七卻出了神,因著她想到了方才從人群中慢慢走出來的容阿呆,或許是她誤會他了?


    容阿呆興許是聽聞沈明鈺將會在這裏出現,方費勁千辛萬苦隻為趕到夏丘隻為看一眼胞弟?若真是如此,那便要驚歎一聲這感人肺腑的兄弟之情,可皇家子弟,哪裏有什麽不摻有其他雜質的手足情深?尤其是這般地位懸殊處境天差地別的兄弟


    容七又想起方才他那佝僂著背緩慢前行的身影,小孩其實一直都將背脊挺得極直的,那般頎長的身形,以往也並非如此佝僂過,現如今卻....


    容七的心在她未曾反應間猛地一疼,也不知為何,在那之後又是一陣綿長的痛,懶懶地,癢癢的,猶如有什麽東西在心上撓啊撓,卻始終不得要領。


    她忙搖了搖頭,重重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引得容寶金半怒半笑地問道:


    “你這是作甚。”


    容七套頭晃腦地,也不再說什麽。


    在那之後耽擱了一會兒,待到日落時分總算歸了軍營,大老遠已經有人在候著她們,見他們平安歸來方大大地舒了口氣 ,容寶金含著笑說在路上耽擱了一小會兒,那人也不再說什麽,也到點兒該張羅晚餐了,容寶金卻也不耽擱地命人將那些食材送到廚房中。


    可那小兵卻哈哈一笑,道:


    “今日營中來了位貴客,將軍特命了廚房中剩餘的人早早將飯菜做好,方才啊,士兵們已經用完餐,現如今正在帳中歇息,厚著半個時辰後的操練呢。”


    “貴客?”


    “是啊,大貴客,將軍還吩咐了,若是容姑娘一些人回來了就請好好歇息,水啊也早就燒熱放在您的賬中。”


    既是如此,她們也不再說什麽。容七歸程這一路總有些心不在焉,她們姐妹二人便早早地回了帳中,稍事洗漱了一下,也睡下了。


    隻是睡前,還是被迫聊了這麽一遭。


    原先因著容寶金去市集不帶上自己臨走前還有些氣呼呼的達禮眼下卻雙眼冒星地捧著額,驚歎:


    “小姐您是沒瞧見,達禮這輩子除了七皇子之外,可沒見過這麽好看的男子!當真如畫本子裏那般,麵如,麵如——”


    “麵若冠星。”     一旁默默疊著衣裙的吉祥助她一把。


    “對對對!麵如冠星,朗目星眉!翩翩公子,玉樹臨風也!最主要的,那位公子可不想那整日板著臉不說話的七皇子,人家身份雖尊貴,但是一點架子也沒有,笑眼咪咪和眉善目的,偏偏又生得極好看。”


    容寶金打趣一聲問道:


    “哦,那你口中的貴客到底是何來頭?能叫你迷得如此神魂顛倒 。”


    達禮頓了頓,想了想再說:


    “我從皇甫將軍那兒隨意聽了幾句,好像叫沈——沈明鈺!便是北鶴那享譽四方的昭陽王沈明鈺!”


    容七聽到這名字,頓了頓,榮寶金也笑了笑,不再說什麽。


    看來這世上從來都沒有巧合二字。


    到了第二天夜裏,軍中才正式安排了一場宴席來歡迎那鼎鼎有名的沈明鈺。


    容寶金與容七也自然受邀在列,容七隔著老遠處那正北方便坐有一人,要說這位置也是極其講究的,竟然能與玄淩和皇甫司文平起而坐,那這人顯然便是沈明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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