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便懶懶地在床上安心躺了一天,在此期間吃喝拉撒都在一間屋子裏舉行,她二姐竟然還有些欣慰,歎這最愛惹事的老三竟如此安分,當真東邊日出西邊雨世間一大憾事也。


    容七臉皮也算刀槍不入了,自顧自地窩在被窩裏再不管不顧,痛痛快快地睡了一整日方覺通體舒暢不少。


    可在容七晚膳前,吉祥卻遞過來一封信,隻說是從軍營裏送來的,聽得容七直發毛,顫顫巍巍地接過來一看,容七臉色極為難看,氣呼呼地將那信往桌上一扔,坐下來,牛飲一杯清茶也不解恨: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什麽欺人太甚?你也收到信了?” 適逢容寶金走了進來,悠悠問道。


    這個‘也’字,又著實讓容七吃了一驚,果見她二姐手中拿有信一封,搶過來一看,內容無異,隻措辭要正雅一些。


    容七將那兩封信湊到燭火前引燃,這一孩子氣的舉動引得容寶金發笑,坐了下來道:


    “你把他燒了,難道便能燒掉玄淩的話了?”


    容七憤憤然:“你且說這人自己卻軍營中便算了,何以讓你我姐妹二人都跟去?掛著羊頭賣羊肉,虛偽至極!”


    容寶金鎮定多了:“他並非如此假公濟私之人,你我姐妹二人也一定有了要去的理由。”


    道理其實誰不懂呢?容七隻是心裏莫名地煩躁罷了。


    那信上所言就一點,內容為明日便會有人來此處接他們姐妹二人前往軍營小住,十分簡潔明了,算是玄淩一貫之舉。


    比起容七的紛紛難平,其餘人對此的適應力便要強些,尤其是那兩個小丫鬟,這才剛過午時不久呢,已經興高采烈地收拾好了包裹,穿上了花衣裳那叫一個得意洋洋。


    是的,興高采烈。


    卻看這兩個小丫鬟眼角眉梢都是笑,讓容七隻恨不得湊上去揪掉那兩張小臉。彼時達禮正輕快地哼著歌兒從她麵前劃過去,收拾著她二姐梳妝台前之物。


    容七有些陰婺,忍不住問:


    “你們兩個當真如此高興?”


    按理說軍營之地向來條件艱苦,這兩個小丫鬟雖並非什麽大戶人家之女養的精貴,可在容家也沒做什麽多耗力之事,吃喝不愁又得了躲避風雨之處,如何能適應營中那黃沙蔽日,單調乏味的日子?


    尤其對於女子,洗浴便是首當其衝的大問題,容七困惑,這兩人倒是比她和她二姐對此的熱情高漲多了。


    卻看達禮板著臉兒道:


    “三小姐這是什麽話?奴才,奴才才沒有因為要去軍中而高興哩!”


    “可你這一張小臉可都明確地寫上去了。”


    容七無奈:“莫不是想趁此機會在軍中尋個有情郎,故才如此興奮吧。”


    此話一出,達禮臉上立馬冒出兩坨不自然的紅暈,宛如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有些炸毛:


    “三小姐!您,你這話真是!”


    她二姐在旁邊坐山觀虎鬥,很是閑適地喝茶。


    好嘛,忠仆要造反,容七被趕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晚上還有一更n_n 望支持,我好喜歡喜歡女如沁,這個人物也算悲劇了,哎。


    第73章 廚娘與燒火工的革命


    夜裏本有些停歇的雨又開始斷斷續續下不停, 夏丘素來以雨聞名,眼下更是毫不吝嗇地向著世人展示它的‘特產’。


    容七躺在床上,有些百無聊賴,時而湊在窗邊聽雨淅淅瀝瀝,時而跑到門外以手接雨自在安然,可這一切在她發現不知何時衣衫盡濕時, 容七又悻悻地, 老實地合了窗關了門, 擰幹了袖子規規矩矩躺床上了。


    床頭放有那日她為祛除羞恥之夢而點燃的熏香, 那味道其實有些濃烈,恰如園中玫瑰之幽香,素來又安定心神之作用, 容七委實不甚喜歡這味道,但為了得一個好睡眠, 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又想起夢中的容阿呆了, 這使得容七又開始極度地排斥起來, 她心中的小妖怪一刻不停地叫囂著, 可具體在叫囂些什麽容七自己卻不太明白,她在這方麵委實遲鈍的很,因而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若要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吧, 她是寧願把容阿呆看作她供奉在家中的一座佛,每日辛勤地照料著,風雨無阻地祭拜著,他是神, 可卻願意做一個跟在她的好友,這時候容七便會想啊,她真是這世間最幸運之人了,竟能和神做朋友。


    可某一日,當她發現一向被高高供奉在高台上的東西轉而躺在了她懷裏,沾染上了她那肮髒醜陋的人氣了,容七便大驚失了色。


    有人在她耳邊指指點點,怎麽能如此膽大包天褻瀆神靈呢?怎麽能如此恬不知恥地一錯再錯呢?


    可幻想終究是幻想,容阿呆也不是什麽所謂的神靈,就算是,她想他也是這世間最為可憐的神了。


    神靈非人,卻是容七引以為傲的,她與容阿呆這麽些年的,俗稱‘姐弟情深’的東西。她將自己的情感化作了一個個彼此涇渭分明互不交叉的圈兒,容阿呆便在其中一個圈中,哪裏神聖而不可侵犯,有她精心所守護的東西。


    就好比上輩子的玄淩般,那時他也在她某個圈子中,那個圈子大大的,卻幹淨,隻容得下他一人,容七為了這圈中物耗了多少可見,或不可見的努力,最終也隻是得了個家門被滅慘死的下場。


    自然對此有了忌諱,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容阿呆也處於她精心嗬護的那個小圈子中,可卻顯然與玄淩不同,甚至是互不相幹。


    可人大抵是不安於命的。


    小孩終究不滿足,跌破了容七在過往十數年間的認知,欲打破那個束縛著自己的牢籠向她走來,容七自然驚恐,掙紮著想要後退對方卻不讓,在這一番驚心動魄的推拉中,容七發現了一件更為驚恐之事————


    就連她自己,好像都日趨心有餘而力不足,開始任其發展下去。而這才是最為可怕之事。


    她懼怕著,若有朝一日她與容阿呆走到了上輩子同玄淩那一步,兵戎相見,情意全滅,屆時她是否還能再重來一次,換一個皆大歡喜,四大皆空呢?


    這世間一個情字時而濃烈如佳肴美酒隻叫你日日沉迷不能自已,時而若蝕骨巨毒腐你心肺壞你前程。自古多少人迷醉於這一個情字不能自已,宛如江水打浪般,新人去舊人來,到了驗收成果時,有人生,有人死,有人百般不得暢快,有人在愛中抵死纏綿。兩兩數據狹路相逢一番惡鬥,最終也得了五五平局,不分勝負。


    半生半死的棋局其實不算壞,但容七卻再也沒有重來一次的勇氣。故一退再退,直至再無可退,方得百般撓頭,千般輾轉難眠。


    當然,這些情話說來也是個潤色的作用,是做不得數的,因著容七躺在床上不過半響便沉沉地陷入了睡夢中,也沒輾轉反側多久。


    萬幸,今夜好眠無夢。她擔憂了許久的事終未發生。


    翌日,她們便踏上了前往軍營的旅程,走出客棧方不過數十米,已經瞧見一群人等候在那裏,他們雖身著便衣但想來也是皇甫司文派來接他們的人,馬車車夫一應俱全,倒也是想的周到。


    其實,從這座小城鎮到軍營路途並不遙遠,至多不過半日便能達到,但因著此刻情形特殊,他們一行人有中又多為女子。皇甫司文不放心,因而又派了人特地來接。


    眾人上了車,一路平緩前行,容七因著昨夜好不容易睡了個好覺,因而便精神多了,整個人的氣色好了何止一點,一改前幾日那頹靡模樣,還同他們開起小玩笑來了。


    玩笑的內容也真是好笑,打趣那兩個打扮滴花枝招展的小丫鬟這是要去軍中找個好郎君了,小女孩子家家的到底臉皮薄的很,被容七這番打趣,臉色紅了又紅青了又青白了又白,複而氣呼呼的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一旁的吉祥卻要淡定不少,見容七穿著單薄,便從行李中摸出了一件春秋的披風為她披上,道:


    “天氣涼,還是要多穿些,等咱們到了軍營,那般荒郊野嶺的地方若染上風寒可就麻煩了。”


    容七一想好像也是這麽個道理,便也不再逞英雄,緊了緊披風。達禮見狀,也趕緊拿出了披風為自己家小姐披上。


    不多時,馬車便駛到了目的地,路也越來越偏僻,大約在數十米前,已經聽見一陣氣壓山河的“呼”“喝” 氣勢磅礴威武莊嚴的聲響。掀開轎簾一看,你就能瞧見不遠處一頂頂帳篷。


    待到車夫恭恭敬敬的向他們說下車之後,眼前的景象又著實讓她們震驚不少,隻見一眼望不到頭且排的四四方方的精兵們此刻正在操場上操練,個個光著膀子,下身隻著了一條薄褲輔以一黑色腰帶束緊,一拳一腳認真的揮舞著,載著人在飄著小雨的日子裏,她們且都還身上陪著披風禦寒呢,這群人非但不冷,身上還起了一層層薄汗。


    喝——


    呼——


    氣勢如山河,足以排山倒海。


    他們幾人自小便生在京城,哪裏見過這般真槍實彈的軍營模樣,一時間有也有些目瞪口呆,合不上嘴。


    若遇上個以前從未遇見過的新奇的東西,怕是要保持好一陣兒的新鮮感,尤其是達禮,一雙小眼瞪的真大,自打下車以來,那目光便再未向其他地方飄去,竟是毫不避諱直勾勾的望著那精兵無數,等到他們被帶領著進了其中一個賬帳,這丫頭方規矩了不少。


    卻看這帳子裏頭坐的人果然是玄淩和皇甫司文,兩人一見容寶金一行人來了,便吩咐丫鬟們將酒水倒上,美酒佳肴早已備好,給她們一個接風洗塵之禮。


    “兩位小姐請,我營中物資匱乏,飯菜簡陋,還請你們不要見怪。”  皇甫司文如此說道。


    這自然是客氣話,容寶金看著眼前雞鴨魚肉一應俱全,想著怕是軍營多日以來未曾有過的佳肴滿席,她知曉現在戰事迫在眉睫,兩方都氣氛微妙的很,這個時候皇甫司文還願意為他們大肆操辦這樣一頓飯,不管其起因如何,也是值得她們無限感激的。


    酒足飯飽後,容寶金尋了個恰當的時機問道:


    “今日這頓,承蒙七皇子與皇甫將軍款待,若有用得上我容家兩姐妹的地方還請盡管說便是。”


    她問的是自己將在這軍中做什麽,這並非問的是為什麽來。


    皇甫司文一向極為欣賞容寶金的聰慧,此刻也並不再磨蹭,長話短說:


    “此次誠邀容故娘入我軍營中,的確是有要事請你幫忙。”


    容寶金笑歎:“寶金話先說在前頭,我們姐妹二人不過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您若要我們幫忙練兵,怕是無能為力。”


    皇甫司文淺笑一聲:


    “你說笑了,老夫要求的就是希望如果想在這段期間負責我軍將領數千人的夥食問題。因著軍中廚娘前幾日因病返鄉,在這敏感時期我也不感貿貿然去找一人來充數,思來想去,便隻好求你了。”


    容寶金愣了一下:“原來如此……”


    “你若不想,此事便作罷。”


    容寶金無奈一笑:“我隻怕皇甫將軍嫌棄寶金收益不精,惹了將士們抱怨。”


    “哪裏,哪裏!”


    這時,聽了許久終究忍不住了的容七站出來,頗是困惑地問到:


    “那我呢?”


    她二姐技能強大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因而


    做個飯是沒有問題的,可她容七除了四處搗亂損害軍紀之外,好像也算的上一無是處了。


    這時有人出來解答她的困惑了,是玄淩,十分鎮定地道:


    “我見你燒水添柴還行,現如今軍中正好缺個你這般優秀的燒水公。”


    容七:……


    她差點就信了呢。


    自那萬惡的帳篷中走出來,容七便沒能停止過咒罵,喃喃自語,很是氣憤。


    容寶金彈一彈她的小腦袋:


    “想什麽呢,燒水公。”


    容七一聽這“燒水公”三個字就炸了,直歎玄淩沒安好心,竟是一天也不讓她好生休息。


    真乃陰魂不散也。


    時至今日,容寶金對於容七之於玄淩這前後顛覆的態度仍有些驚疑,縱使如此,這是非分明的界限,還是不容混淆。


    “你且當真以為玄淩與皇甫將軍如此大費周章的將你我接到這軍營中來就是為了尋個廚娘與燒水工?”


    “難不成除了這兩個,咱們還得幹別的不成?” 容七驚歎。


    剛說完,額頭上已經挨了一記。


    “開戰在即,四方百姓本就敏感,你我二人這大慶人的身份若叫人識透了,保不準惹多少麻煩事,現如今咱們呆在軍營中,好歹也是大慶的地盤上,不是安全多了?”


    容七又問:“既是如此,那咱們便隻管安安靜靜的在這軍營中呆著便是,還做什麽飯燒什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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