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聽罷,又慢慢的轉過了頭了,雖並未言一句,但那上挑的眉眼卻已將話說明。


    蘭子越恨,恨他死到臨頭竟還如此猖狂,天不怕地不怕,哪裏像是一個小孩子該有的模樣!


    氣自己一個二十多歲身強力壯的男子,竟被一個十五歲的傻子給耍的團團轉,就連施暴,都未能讓這傻子屈服。


    “我讓你嘴硬讓你嘴硬!”


    蘭子越已然失了心智,抬手一下一下地,重重地落在他臉上,身上。傻子單薄的身子在他的暴打下如同一扔人揉捏的玩偶,一動不動地,既不反擊也不防衛,隻是這樣受著,偶爾溢出一聲□□。卻沒有求饒的意思。


    眼看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皇甫司文畢竟要年長些,思慮的也要多些,即使他已從玄淩口中知曉這質子懷有異心,但此時也不可隨意定下橫生事端,當下出手阻止,萬不可將人給活活打死才是。


    玄淩方悠悠放下手裏東西,喝了停。


    蘭子越顯得有些刹不住腳,在感受到脖子上一股壓迫力量時,方如夢初醒地停了下來。


    “是我失態,失態了。”  他清醒過來,看見看見地上一動不動的傻子,也有些慌了。


    他莫不是一衝動把人給打死了?這人雖是可惡,又是個傻子,但好歹也是個質子,若是北鶴王突發奇想想要把這顆棄子要回去了,豈不是要連累了他!


    男子沒想到這方如夢初醒,心中揣著的看著地上的人,見他雖氣息微弱,但尚有一息存在,這才放下心來。


    “質子這又是何必呢。”


    玄淩這次沒有再蹲下來,隻是居高臨下地站在他腳邊,冷眼看著他,仿佛躺在他麵前的隻是一隻隨時都可以掐死的小螞蟻。


    他連蹲下來和他平視的閑情都沒有了。


    他又開口了,好言勸導似的:


    “無論質子想要做什麽,隻要你還在大慶一天,那便是無用之功。什麽時候該收什麽時候該放,我見你是個聰明人,理應明白這些道理。


    你若胡作非為,我第一個饒不了你,你若想在北鶴搞些什麽事,那沈明鈺你也扳不倒。


    人生在世,不過圖個開心痛快,若妄自追求那些不屬於自己的事,或人,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還白白丟了一切鬧個空歡喜,你是個聰明人,這又何必呢?”


    地上人卻恍若未聞,這時有一陣冷風灌入,他突然開始劇烈地咳嗽,一下一下的,單薄的胸膛起起伏伏。好似下一刻就要從喉間嘔出血來。


    “你不該這麽放過我的。”


    小孩這樣說道,眼角向上看了看他,竟不自覺地含了絲妖媚之色。


    “你這樣高貴慣了的人,哪裏懂得低到塵埃裏的感受,骨子裏的高貴使得你充滿了虛假的仁慈,又或許是一種從未失手過的自信,你早已習慣了被高高在上的仰望,人生過得太順,總少了絲野性。”


    這時,他突然又重重地咳了一下,一口鮮血刷地噴出,將他整張嘴染紅,但容阿呆毫不在意的又是一笑,這是那張偽善的皮早已被撥下,但那笑扔是是淡淡的清澈的:


    “是個善良之人啊。”


    玄淩同他對視,承德在旁暗叫聲不好,眼見了主子這風雨欲來模樣不免心悸,若真照此發展下去,恐這北鶴質子今日便要殞命於此。


    主子借由蘭子越之事將他綁來,無非是看中了這傻子的偽善與小手腳欲警告他一番,防範於未然,並無想過取他姓名,若是因此失彼,誤殺了質子,那即使是主子,怕一時也無法獨善其身。


    不好,主子若是發了怒,隻怕是百害而無一利。


    承德戚戚,正欲冒死上前阻止。這時好似天助般,有個下人匆匆跑來,朝著玄淩鞠躬:


    “主子,容家小姐來了。”


    玄淩聽罷,微微皺了皺眉頭。


    那莊嚴肅穆的門如同陰與陽的交接處般,左右兩邊雖隻一門之隔,卻全然兩番風景。


    容七低垂著頭用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小石子,乖巧而安靜地候著王府下人去通報一番而後她才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入府。


    她這次真是太乖巧了,若非要和她以前那些豐功偉績想必的話,眼下容七真是太聽話了。


    許是因著躲在屋中三日三夜未曾出門而帶來的不適,亦或是三天前玄淩那番話,容七此刻神色懨懨,無精打采地,全然沒有往日那般精神抖擻模樣。


    門開了,方才還見過下人恭恭敬敬地同她打了招呼,道容小姐請進門來,主子已經恭候多時。


    容七點點頭,低著頭又跟著人進去了,期間險些撞上門柱她也懶地在意了,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倒也走了她有一段時間,容七心想,或許這是她潛意識中在拒絕罷了。


    她終看見玄淩了,還有那卷他常看的卷軸。玄淩神色如常,容七卻有些麵色悻悻,一看便是經過幾次三番艱苦權衡的模樣。


    她瞧見地上有一方破布看著眼熟,定睛一看上頭還有些血絲,不容她細想,玄淩突然開口道:


    “你來了。”


    容七沉默著不搭腔,看也不看她一眼,雙手不自覺的交叉相握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


    這代表她在緊張,這些小動作即使容七自己也不曾注意到,玄淩淡淡瞥她一眼,起了身朝她走去,容七因此而往後退了一步,這個動作讓玄淩皺了眉,他加快了步子走過去,讓她退無可退,而後將手中卷軸交予她:


    “看完這個,你便明白了。”


    明白什麽?容七有些困惑,但她也接了過來,如他所願地將玄淩寶貝了許久的卷軸展開,細細地查看。


    許久,她方問道:


    “這是什麽?”


    她自然是看不懂的。


    “這是你爹在南疆一帶暗自做茶商生意的情況,近幾年來他收買了幾乎那片區所有的茶農為自己采茶,製茶,再以成品高價專賣給南疆以東的南兮國,由此收了巨大回扣。一來既收攏了南兮國商旅,二來也喜獲暴利。”


    容七木然地看著他:“哦” 了一聲,她知道玄淩雖總帶了股傲氣,但卻不屑於騙人,他既是如此光明正大的將此事告訴了她,那這事九成九怕是真的。


    但她仍麻木的很,心情亦難以言喻,或許是因著她那從小都貪生怕死小心謹慎的爹竟是當年那場謀反案的元凶,亦或因為此刻她與麵前這人的尷尬境地。


    容七在初初聽到這些真相時,當然是有過深入骨髓的震驚的,這推翻了她之前所有設想,原來玄淩殺她,不隻是因為她的死纏爛打和容家的毫無用處,而是另有原因。


    原來他在血洗榮國府之前也尚且有過一絲猶豫,猶豫她這厚著臉皮貼上來的皇後該不該死,是不是非要死,原來玄淩並非鐵絲心腸,他也曾經對她動情。


    但那之後,容七的心又滕地變地空蕩蕩,她好像一瞬間成了個無法思考的嬰孩,在那閉關的三日間,隻是懶懶地躺在床上,抬眼望著雪白床幃,情緒平穩,無話可說。


    倒真怪事怪事,這要是換成以往的容七,在聽到此等驚天動地的真相後怎麽地也要大鬧三天痛快發泄一場。


    而此刻,容七覺得自己真是太過於平靜了。


    要說哀莫大過於心死呢,好像也不是那麽回事。


    “玄淩。”  容七覺得自己有必要弄清一個問題:


    “我容家當時是否已經罪惡滔天到,必須株連九族血洗容府的地步。”


    玄淩頓了頓,突然走過來執起她的手:“前世是我對不起你。”


    她終究等來了玄淩的一句道歉,這個如此高傲眼高於頂的人,現如今正握著她的手同她致歉,好像她臨死前一晚般,那樣溫柔,耐心。


    就連落在額角的吻,也帶著暖暖的溫度。


    作者有話要說:  莫打我,蘭子越不會有好下場的﹋o﹋


    第45章 (已替換)愛情幻覺


    “前一世我沒得選擇, 這才忍痛放開你。這一世,我決不允許此事再發生,你願相信我嗎,七七?”


    容七被拉入一個溫暖地,她曾渴望許久的懷抱中,那人胸膛有著一股獨屬於他的幽香, 讓容七暈暈乎乎地軟在他懷中無法動彈, 他輕啄著她光潔的額, 一遍遍地在她耳邊輕呼:


    “這一世, 我定牽著你的手走向那萬萬人之上,有千萬人臣服於你,尊稱你為後, 而你,隻需臣服於我一人便可。”


    玄淩大抵是一直都拿得準她的軟肋的, 知道說什麽話能將她哄地服服帖帖, 知道做什麽事能讓她亦步亦趨, 他從一開始便是站在致勝的最高點上, 容七的所有弱點都被他揉捏在手中。


    當那一向都在自己前頭怎麽追也追不上人突然停下來了,且他不隻是停下來了,甚至還朝你伸出了手詢問你要不要同行時, 大抵是沒人能經手的住這種誘惑的。


    正如此刻的容七,耳邊有玄淩溫柔呼喚,一如那日風雨夜他曾帶給她的繾綣與溫柔。容七有些暈暈乎乎窩在他懷中,感受到玄淩伸手手臂將她環緊, 她能感受到她的喜悅與嘴邊柔和的笑。


    輕聲細語地在她耳邊道:


    “你答應我可好?”


    容七也好像回應他似得,漸漸地伸出了手,微閉著眼,她的眼睫不可自抑地震顫著,一如那一夜....


    一雙瞬間冰涼的手猛然抓住她的手腕,玄淩並沒有鬆開她,語氣卻冷寂許多,就算容七不看他,也曉得他的臉色定是極為難看的。


    “你打算殺我?”


    玄淩問她,一邊收緊了握著她手臂的手,而在容七被捏的些微變形的手上,有她一直都藏在袖口的利簪。


    她臨行前靈機一動拿這簪子本欲防身,眼下當真還用上派上用場了。


    可惜就差一步她就得手了,容七突然將頭猛地埋在他懷裏用力,大大吸了一口氣之後,方掙脫了他的懷中且往外走遠了幾步,與他隔著段不遠不近的距離遙遙相望。


    既然叫這高嶺之花發現了,她也懶地再演戲,容七拍著自己早已僵硬的脖子轉上幾圈,好不容易才恢複了些活力。


    她嗟歎聲好累,瞧見玄淩麵色陰鶩地朝她走來,容七脖子也不扭了,忙將簪子對準他一邊出言恐嚇:


    “哎,給我站那兒,不準過來!”


    玄淩哪裏能被她震懾住呢,那簪子對他而言恍若沒有似得,一路走來,利刃抵了心,他聲音冰涼:


    “你且紮死我吧。”


    “也行。” 容七幾乎是立馬就答道了,大姑娘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稍稍一用力,果然瞧見有血絲從他玄衣中淬出。


    “你真是變了,七七。”  他感歎一聲。


    容七:“哎”地歎一身氣:


    “方才我問你,我容家上輩子當真罪無可赦到不可饒恕的地步,你卻並不正麵回答我,想必也是對這問題的答案搖擺不定吧。


    既然皇甫將軍早已發現我爹預謀不軌,那從那時起我爹已經處於不利的位置,按照你這人的性子,若是當真知曉了此事,私下恐早就做好一切防範。


    我爹縱使最後起兵謀反,怕也是在你所掌握中,你明知我爹終不得所願,卻仍不出聲阻止,為了什麽?怕也是借機想除掉我爹這笑麵虎吧。


    哎,你不用解釋我也懂的,為什麽那麽多文武百官未能發現我爹的詭計,單單就是常年駐守北疆的皇甫大將軍這樣一個武官發現了呢?我倒是曾聽說過我爹與其向來在朝廷上都不和的很.....


    皇甫將軍記恨我容府,時刻想要抓住我容府一絲風吹草動也是應該的。而你順了皇甫將軍的意借機鏟除我容家也是應該的。


    新皇登基朝廷不穩嘛,總得找個忠心有為手握兵符的親信鞏固地位不是?


    我隻是困惑啊,何以這事情能鬧到滅我容家滿門的地步,後來啊我也想通了,可不就是我容七一個人的錯嘛,這前腳我爹剛說要造反,我後腳就作了皇後,豈不是公然打了你新皇的臉讓你下不來台嘛。


    所以我這皇後也是做不得的,我爹這麽個心患你留不得,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從這世上消失才好呢。畢竟是新皇嘛,總要大義滅親求些天下太平的。”


    “若非要說你狠心呢,你也是存了那麽些惻隱之心的,我便說容七苦戀七皇子多年您這都不冷不熱的,何以某天突然就要同我成婚呢,原來是想借由這場婚事打消我爹的念頭。


    可惜千算萬算,你終究還是錯算了我爹這人的鐵石心腸與對我這個幺女的不重視。


    哎,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啊,若想成功地要挾到我爹,你怎麽樣也得娶我大姐才是嘛,再不濟,我二姐也是比我好上千百倍。


    或許容七冒昧問一句,七皇子當真如夢初醒,失去了方知後悔這才曉得我這厚臉皮精的好,因而又對我生出了些詭異的愛慕之情?”


    容七說到這兒嘿嘿嘿笑了三聲,湊近了他將那簪子又往裏推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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