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不說話的,容阿呆向來也就在老三麵前才開得了這一張金口。


    “這小孩多大了?”


    “再過不久,也該十五了。”


    皇甫靖感歎一聲:“送到大慶也有十年了吧?”


    “......”


    “小時候看著傻愣愣的,沒想到現在大了還是這樣。


    要說當年北鶴王在戰中後也是留了份心計,預料到這場的戰爭必敗,假意將這傻子推上世子之位,再在慘敗後送了這傻世子到京城來。


    這不,人剛送走不過半月,北鶴王已經另立他人,北鶴朝赫赫有名的昭陽王沈明鈺知道吧?這傻子的親弟弟,現在可穩穩當當地坐著北鶴世子。


    可憐這傻子啊,成了個實實在在的廢儲,恐早就被北鶴王遺棄,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送回去喲,哎,這傻子名喚什麽來著?沈,沈——”


    沈了半天,卻再也想不起來他望著那瘦瘦高高的傻子頗有些唏噓。


    這傻質子也是命途多舛,這邊自己的國家將他視作討好大慶的廢棋,另一邊認為被北鶴擺了一道的當朝皇上也惱羞成怒,把他軟禁在了國公府,每月除了固定送來銀兩與物資,便鮮少過問。


    北鶴那邊更甚,這麽些年竟也對他不管不問,如此一來,倒真成了個燙手山芋。


    但是這人好歹也戴了質子這塊高帽,雖是個傻子,但也有些地位。


    皇帝思前想後,便想了個兩全法,將傻子送到國公府去,一切交給容家照看。


    而這麽一照看,便是十年。


    這麽些年,恐沒少遭人白眼。


    畢竟隻是北方一戰敗小國的質子,且人還傻的緊,有何為懼?


    所幸,人傻,活地也簡單。


    若是他一路上受到這些個對待,皇甫靖可不敢保證自己也能像容阿呆這樣笑了。


    眼看天色也不早,皇甫靖便起了歸意,臨行前瞧著容寶金紅腫起來雙腳又是一陣內疚,心想著自己家裏有好些藥材閑著也沒用,索性那天都給拿來,也算起了作用。


    馬車漸遠


    容阿呆又轉過身去,隻專心致誌地挑選著花兒,容寶金看著他那小心翼翼模樣,又看看那束已經成型的花,笑地有些無奈。


    花雖美,也要送人,而收了這花的人,又哪裏明白呢?


    *********


    這邊容七一路踏著愜意步子回了房,心情著實不錯。


    一想到玄淩挨了那一棍子後的錯愕表情,她笑出聲來,真真大塊人心!


    而大笑之後,又是一陣沒由來的空虛。


    她也就隻有裝瘋賣傻報複一下玄淩這點小能耐了。


    行至房門外約數米出,一眼便瞧見那乖巧坐在她屋前台階上的人。


    小孩早上來的時候天色還算涼爽,可如今午時已過,正是太陽最為炎熱之時。


    容阿呆原本戴在頭上的薄襟小帽眼下早已被汗水浸濕,一張白皙的過份的小臉上布滿熱汗,臉頰也曬地通紅。


    小孩瞧見她了,嘴角弧度漸深:“七七。”


    容七心疼都來不及,趕緊三兩步走上去。掀了他頭上形同虛設的小帽,果見那底下被汗捂地濕濕的青絲。


    “阿呆,太陽這麽大怎麽也不回屋裏等著,臉蛋也曬地通紅,哎喲喲,姐姐的小心肝喲——”


    容七捧起他曬地褪殼的臉湊近了,心疼地吹吹。


    容阿呆人雖傻,但這相貌卻是實打實的好看,雖隻是一十四歲的少年五官並未長開――


    但容七慧眼識精,一眼便能瞧著這小子以後若是長大了,定是個禍國傾城的妖精。


    可惜可惜,生地如此一副好相貌,腦子卻不好使,整日隻知道嘿嘿嘿傻笑,還不說話。


    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找著個不嫌棄他的女子,兩人相伴一身了。


    好比此刻吧,小孩眉頭都不皺一下:“綠荷,不能呆在女子閨房。”


    “你是想說綠荷今晨說了,男子不能在一個女子屋中久留罷?”


    容阿呆點點頭,自懷裏摸出一直被小心護著的東西遞給她,容七接過去聞了下說了聲:“真香。”


    她將那束淡雅雛菊插在屋內,又捏捏小孩臉蛋:


    “嘿,” 容七輕輕拍他一下:


    “你這小孩,原來是個默默記得別人話的主兒,看來我以後可再不敢同你說他人的壞話了。”


    容阿呆搖搖頭:“不是的,七七。”


    容七皺眉佯怒,捏他的小臉:“叫姐姐!你可不能叫七七。”


    小孩隻傻傻地笑:“七七。”


    “姐姐!”


    “七七。”


    “姐姐!”


    “七七。”


    “.....好好好,我依你,依你便是。”


    容七懶地同他爭了,這一向乖巧聽話的小孩唯獨在這件事上倔強的緊,一點也不退縮,每每都逼地容七先罷了手。


    阿呆笑意加深,仿佛一小孩得了自己心愛玩具般滿足。


    容七看著他這單純模樣心想這真乃人間至寶啊


    她這一輩子千方百計要做一個傻子,瘋子,無欲無求,但她總歸是是個贗品,是個冒牌貨,隻一心隱藏了情緒故作灑脫,實則心裏卻在淌血。


    哪像這真傻子一樣,這般簡單純淨呢。


    這邊廂,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尊大佛的榮長澤早已精疲力盡渾渾噩噩,蘭鶯迎上去勸道:


    “早些去歇息吧,明日還要早日上朝。七七的事我自會處理好。”


    榮長澤笑地奸詐:“你這做小姨的向來最疼那小兔崽了,交給你我還能放心咯?


    你且放心吧,這次絕不家法伺候。但這懲罰嘛一定要有,否則這兔崽子還要上天不成?


    今天敢對著那金貴的玄淩動粗,明天指不定都要殺到皇宮裏頭了,我非挫挫她的銳氣不可!”


    他隨意一瞥,恰好瞧見無意中路過的人,當下便心生一計將其喚了過來:


    “寶金,快過來快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解釋了阿呆的身世啦。


    第9章 我好好一個黃花閨女


    要說這容長澤,也的確是找著了個製服容七的“好方法。”


    這邊廂容寶金收了令,也隻管狐假虎威地傳達了這麽個消息。


    “禁足半月?” 容七躺床上喃喃。


    “二姐你不守信用,我可答應了你將那溫如沁照顧的好好的。”


    容寶金嘖一聲嘴:“你還好意思同我說這句話呢?我前半句是怎麽同你交待的來著?


    你且倒好,非但沒能好好道個歉,還又給人家腦袋上添個傷,也虧玄淩大氣,都這樣了還不追究,若不然你這小命都不知道丟了幾回。”


    容七嘿嘿嘿:“這就叫傻人有傻福!”


    她又自床上爬起來以手肘撐著臉,瞥一眼容寶金纏滿雪白紗布的右腳:“二姐,你這又是怎麽摔的?”


    容寶金‘啊’了一聲,並未多做解釋:“下馬時不注意,將腳給崴了下。不打緊,休息幾日便好。”


    “我可聽說了,是皇甫公子親自給您送回來了,一路還緊張的不得了,生怕您這腳給廢了。”


    “我這腳有一半是他造成的,他皇甫靖還敢撒手不管了不是?”


    “哎哎哎,” 容七裝傻:“您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難道你同她在我走後還發生了些趣事不成?”


    容寶金瞪她一眼:


    “我懶地同你貧嘴,總之爹說了,這半個月你就給我好好地待在屋子裏哪裏也不許去,吃的喝的都有綠荷伺候著,可別給我找借口。


    趁此時間給我好好反省反省,若是再執迷不悟,屆時可就不是半個月的事了。你可明白?”


    容七頭搖地像撥浪鼓:“明白明白明白!”


    容寶金“恩?”一聲拉長了語調。


    容七趕緊又小雞啄米般瘋狂點頭“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


    她停下發現不對“我這到底是明白還是不明白呢?”


    容寶金哭笑不得,也懶地同她耍花樣,當下擱了茶杯欲離開,隻說了句:


    “老三,我不管你最近究竟發生何事,萬不可忘了‘分寸’二字,什麽事該做,什麽事做不得,理當心如明鏡,當真以為自己是容阿呆不成。”


    容七虛歎一聲氣:“我要真是阿呆那可就好了,免得遭這麽多罪。”


    可惜,容寶金已經毫無留戀地踏出了屋子,再沒人回應她。


    由此,容七便開始了長達半月的禁足生涯。


    在此期間依舊吃吃喝喝無礙,偶爾她覺得無聊,便趴在窗邊四處瞧瞧看看,逗逗小孩編編草,日子也過的安寧。


    然,這外頭的世界可就沒有這麽平靜了。


    事情的起因在於皇甫將軍家的公子皇甫靖。


    遙想幾天前,皇甫靖在臨走時曾允諾為了容寶金的傷腳送藥材的事情。


    皇甫靖說到做到,果然連著幾日都親自為容寶金送來藥材,有時遇見了容長澤便笑地燦爛打聲招呼,雖然後者笑地有些意味深長。


    有時遇見窗子邊凝神注目的容七,後者見了他,便砰地一聲合上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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