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兩秒……等待的時間果然很漫長。


    戴憲抬腿, 拉開房門,走了。


    丁叁叁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水, 頹喪的倒在床上。


    “真的是狼來了的故事啊……”一聲幽幽長歎,她翻身將臉埋入了枕頭裏。


    第二天,天剛亮的時候丁叁叁就退了房準備離開,她坐在大廳的沙發上, 正拿出手機預約車子, 旁邊的行李就被人提了起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 像是鬼魅一樣出現,看了一眼她戴著墨鏡的眼睛,說:“我送你回去。”


    丁叁叁站起來,不尷不尬的說了一句謝謝。


    他長腿一邁往前走去,丁叁叁愣了一下, 然後小跑著追上去。她伸手想挽他的胳膊,他甩手快走兩步躲過,她又伸手拉他,他不為多動。


    如此兩三次後,她甩手站在原地,瞪著他。


    他往前走了幾步發現沒人跟上來,轉頭看她。丁叁叁嘴角一揚,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率先往停車場走去。他伸手準備攔住她,她手一揮,一巴掌拍落,幹脆利落的往前走去。


    戴憲低頭,微不可查的輕笑了一聲,然後大步追了上去。


    在一邊圍觀了全場的保安:……大清早的,能不能注意影響。


    把丁叁叁送回家後,她把包一扔直接上床睡覺去了,留戴憲一個人在客廳杵著。他環視了一周,動手收拾沙發上她扔下的包,把該拿出來的拿出來,該扔進洗衣機的扔洗衣機。


    就這樣忙活到十點鍾,大門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戴憲開門,看著前任丈母娘提著保鮮盒站在門外,像是來給叁叁送糧的。


    “媽,您來了。”戴憲見她來也不慌張,退了一步,給她拿了一雙幹淨的拖鞋。


    丁母有些又嚇到了,“你怎麽還在這裏?”


    不是說讓兩人斷了嗎?丁叁叁怎麽辦事的?


    “叁叁在裏麵睡覺,您有什麽事兒的話可以跟我說。”戴憲說。


    丁母換了鞋進來,坐在沙發上,一眼掃過整個屋子,幹淨亮堂,一看就不是自己女兒的風格。


    “戴憲啊,你這是幹什麽?我聽說你母親也給你物色了其他的女孩子,都蠻好的呀。”言下之意就是你怎麽又來糾纏我們叁叁了?


    戴憲洗了手,給丁母沏了杯茶過來,他說:“媽,我和叁叁是不可能斷的了。這一點,我想您們長輩都有些誤會。”


    丁母有些疑惑,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內情呢。


    “戴憲啊……我覺得你們還是不在一起的好,這樣對彼此都有好處。”丁母字斟句酌的說。因為拿不準他到底知不知道真相,所以她隻好說得模棱兩可。


    但她忽略了一點,戴憲敏銳的洞察力。從她的鼎力支持到現在的反水,她改變得毫無征兆,這就足以讓他懷疑是丁叁叁給丁母說了什麽。


    兩年了,丁母一直都不肯鬆口,沒道理突然一下子滴水石穿,她突然放棄了。


    戴憲的思緒飛快的運轉,他在假設一些東西,然後來推論丁母的想法。


    “媽,您如果是擔心孩子的問題,我可以不要孩子。”他說。


    丁母眉頭一皺,說:“一個家庭必須要有孩子,這樣才是一個完整的家。”


    戴憲略一思索,說:“可我和叁叁的情況……不適合要孩子。”


    丁母渾身一顫,瞳孔驟然緊縮,“原來你都知道!”


    戴憲沉穩的點頭,“是,叁叁都給我說了。”


    丁母從一開始的渾身緊張,到像是泄氣一般,慢慢地冷靜下來,“既然你知道你們的身體有可能生不出健康的孩子,那不如雙方都放棄,各尋出路吧。”


    那一刻,他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樣,停止了流動。


    丁叁叁藏了四年的秘密,就這樣被他從丁母的口中騙了出來。


    “媽……”一聲顫抖的聲音從上麵傳來,丁叁叁站在樓梯上,無所適從。


    丁母抬頭,看到了女兒的神色,又轉頭看戴憲的臉色,她突然驚覺自己說漏了什麽秘密。


    “叁叁啊。”丁母慌忙起身。


    丁叁叁握住扶手,整個人像是繃著的箭弦,僵硬無措。


    戴憲背對著她坐著,在她的視線裏,他緩緩地站了起來,轉身,他看著她說:“原來,這才是實話。”


    他的目光像是深不可測的潭水,又像是銳利的鷹眼,注視著她,讓她無所遁形。


    “是,這就是實話。”她握緊扶手,一步步走了下來。


    丁母悠悠的歎了一口氣,說:“說清楚也沒什麽不好,起碼以後不用再生出不必要的誤會了。”


    戴憲走過來,說:“媽,您能暫時上樓歇一下嗎,我和她有話要說。”


    “好……”丁母點頭,拿起自己的包往樓上去。


    丁母一離開,丁叁叁就被戴憲捉進了一樓的書房裏,門一摔,他將兩人緊閉在這數十平米的空間裏。一切謊言的破碎和坦白都將從這裏開始。


    “說吧,我要聽全部。”他堵在門口,氣勢凜然。


    丁叁叁後悔穿了一件睡袍,這樣溫柔的衣服根本做不了她的盔甲,在如此強勢的他麵前,她所有的偽裝和強撐都會被打敗。她沒有退路,隻有如實相告。


    “也就是說,我們不適合生孩子?”戴憲聽完,問了她這句話。


    “是,我們彼此都沒有問題,但合在一起就會生出四分之三概率的不健康的孩子。”丁叁叁點頭。


    戴憲沉默了片刻,肩膀一鬆,突然頹靡了下來,“丁叁叁……”


    “嗯。”


    “我大概史上最失敗的丈夫。”


    如此沉重的秘密,讓瘦弱的妻子扛了整整四年。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失敗和無能。


    “不是,是我選擇瞞著你,不管你的事。”


    “如果我讓你足夠有安全感,你還會瞞我嗎?”他靠在門上,整個人陰沉低迷得可怕。


    他在自責,毫無疑問。


    丁叁叁上前,伸手抱著他的腰,說:“你愛我嗎?”


    “現在是談這個的時候嗎?”他氣息沉重,內心慘遭煎熬。


    “是,我現在問的這個問題比什麽時候都重要。”丁叁叁抱著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前。


    一切被撕開,她沒有什麽需要隱藏的了。


    “愛,我愛你,超過愛任何人……包括我自己。”他嘶啞著嗓音說。


    丁叁叁一笑:“我也是,我愛你,愛到自己都不可置信的地步。”


    戴憲低頭,看她美麗動人的側顏,“可我沒辦法給你一個孩子了……”


    “我什麽時候需要過?”她抬頭,嘴角略帶嘲諷。


    戴憲鼻子一酸,緊緊地箍著她,“以前是你不要,如果你以後想要,我要怎麽辦才好。”


    這不是可以努力的事情,也不是他努努力就能夠到的目標。他要怎麽辦,才能讓自己愛的人不會有失望的那天?


    “這個問題,我正想問你。”丁叁叁仰起頭,“你現在愛我愛得頭昏腦脹,所以願意聽我的,以後呢?你還會作出同樣的決定嗎?”


    他低頭,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四目相望,“會。”


    情人之間為什麽會有結界呢?那是一種旁人衝不進的壁壘,一種拋棄一切的忘我。比如此時此刻此地,眼前這兩人。


    “我有一個建議,你想聽嗎?”丁叁叁笑著問。


    “想,你說的話我都想聽。”他伸手將她提起來,雙手纏著她的腰,將她勒在了胸前。


    丁叁叁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滾燙的淚水從她眼底蹦落了出來。


    “從今天起,我們做一對自私的couple,不為孩子不為父母,隻為我們自己,好嗎?”伴隨著眼淚出來的,是她清晰有力的聲音。


    既然他們都無法給對方一個交代,那索性就撇開這個“交代”好了。


    如果後悔,責任也是雙方的。


    “我同意。”


    ……


    丁母坐在沙發上,戴憲和丁叁叁握著手坐在她對麵,正式宣布他們不要孩子,成為丁克家庭。


    丁母瞪了一眼丁叁叁,然後看向戴憲,“這不是你們能做主的,你母親那邊……”


    “我母親那邊我會去說,您放心。”戴憲搶先一步攔截她的話頭。


    丁母閉了閉眼,怒氣值已經到喉嚨了,她“微笑”著看向丁叁叁,“這就是你們討論的結果?”


    “是啊。”丁叁叁偏頭靠向戴憲,“我要和他在一起,就算修不成正果,也要享受這個過程。”


    丁母輕笑一聲,“友好”的提問:“你之前不是說會去香港嗎?不去了?”


    丁叁叁一顫,迅速看向戴憲:“這個我等會兒再給你解釋。”


    戴憲拍了拍她的腦袋,說:“認真解釋。”


    “……嗯。”


    丁母見不能分裂他們內部,隻好拿出殺手鐧了,“你們倆這樣做是不孝,有考慮過我們做父母的感受嗎?”


    “我們會孝敬您們照顧您們,但也請您們不要再幹涉我們的私生活了。我們已經是成年人了,選擇過什麽樣的生活我們自己能有清楚的判斷。”戴憲說。


    一貫聽話的女婿也跟自己唱起了反調,丁母有些心梗。如今二對一,她勢單力薄,實在不適合硬碰硬。


    結果當然是丁母生氣的拂袖而去,戴憲和丁叁叁暫時小勝一場。


    “這樣的場景,以後少不了,你確定能接受嗎?”丁叁叁忐忑的看他。


    戴憲伸手將她抱在了腿上放著,他說:“我們已經耽誤了太多相守在一起的時間,這些小事就不要放在眼裏了。”


    丁叁叁靠在他的肩膀上,想笑又不能笑,“你真好。”


    戴憲靠在沙發靠背上,抱緊了懷裏的她,說:“隻要能這樣抱著你,就是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麵又算得了什麽。”


    丁叁叁仰頭,一口親在了他的下巴上。


    戴憲低頭:“這麽喜歡我?”


    “嗯!”


    “那就好好解釋一下為什麽要去香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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