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止現在這一處房產,你要是想離醫院近我可以給你很多選擇。”方致遠笑著說。


    “房產?”


    “是。”


    “你也說是房產不是家了。”叁叁擦了擦嘴,說,“我想要家的感覺,不想被一堆毫無感情的家具包圍。”


    “叁叁,你是在想我要什麽嗎?”方致遠伸手,跨過桌子的距離,牽住她的手。他的心潮有些起伏,隱隱覺得叁叁話中有話。


    丁叁叁放下餐巾,反手握住他的手,說:“我的意思是我會搬去和我父母一起住。”


    方致遠的笑意凝結在了嘴角,他主動收回了手,問:“你什麽意思呢?”


    “無論是從情感和經濟上考慮,和我父母住都是最佳的選擇。我不用耗費時間去習慣,也不會感到陌生和孤獨。最重要的是,不用付房租。”叁叁微微一笑,似乎是十分會精打細算過日子的小女人。


    但方致遠和她都知道,這隻不過是托詞。


    “我知道了,我們還沒有到這一步。”他點頭,明白了她的意思。


    叁叁舉起酒杯,誠懇的說:“謝謝你趕回來陪我,我很高興。”


    方致遠歎息一聲,同樣托起酒杯,“叁叁,你就會這樣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


    叁叁眼睛帶笑,在昏暗的光線裏顯得生意盎然,像是初春的第一抹綠色,那樣顯眼。


    ......


    丁叁叁說要回家住,丁母第一反應是歡迎,第二反應是抵觸。之所有產生完全相悖的感覺,是因為從情感上她當然希望和女兒多接觸,但實際上......


    “媽,這飯是你做的嗎?”


    “對呀,我今天特地為你下的廚。”丁母開心的說。


    “以後別辛苦了,還是讓婉姨做吧。”丁叁叁擱下筷子,回房午睡。


    丁母:“她是嫌棄我做的不好吃?”


    丁父也起身離桌,“還可以,我們就是不怎麽餓。”


    丁母:“......”


    晚上睡覺前。


    “媽,這熱水器怎麽不熱了?”丁叁叁準備洗澡,但放了半天還是冷水。


    “哦,有點兒壞了,我明天讓人來修。”


    丁叁叁點了點頭,去廚房燒水洗澡。


    丁母覺得,她雖然一句話沒說,但已經給出了很多的信息了。比如她作為一個家庭主婦實在是太無能了,一整天的空閑時間都沒有解決熱水器的問題。


    晚上睡覺,丁母認真的問老頭子,“她這吹毛求疵的毛病是哪裏來的?”


    “zzz......”回答她的是一陣打鼾聲。


    “真不知道戴憲是怎麽受得了她的。”丁母咕噥。


    第二天,丁叁叁下班回來,在門口看到了一雙男士皮鞋,看尺碼和款式也不是父親的,倒像是......


    “叁叁,快過來給戴憲遞一下錘子。”丁母見她回來,大聲喊道。


    丁叁叁拿著錘子進洗手間,看見她媽請來的“修理工”正在盡職的搗騰著。


    她把錘子遞給他,看他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衣還被熱得滿頭大汗,不僅有些同情他。


    “哎,你走啦?”丁母看她轉身離開。


    丁叁叁從櫃子裏拿出她爸爸的好茶,燒水泡茶。


    “你少放一點兒。”戴著眼鏡拿著書的丁父從書房出來,忍不住提醒她。


    “你平時不都放得很濃嗎?怎麽,給別人喝舍不得了?”


    丁父瞥了她一眼,甩手離開。


    丁叁叁輕笑,過濾掉第一遍洗茶水,重新再給杯子裏摻上熱水。


    戴憲修好熱水器出來,看著桌上還冒著絲絲熱氣的茶和空無一人的客廳,忍不住小幅度張望起來。


    “嘴硬心軟的丫頭。”丁母挑眉,然後熱情的端起茶杯遞給戴憲,“快喝一口,看著這滿頭的汗水。”


    戴憲不太會品茶,但仍然覺得這是他喝過的最好的一杯茶。


    認認真真的喝完這杯茶,他告辭離開。


    “路上開車小心啊。”丁母站在門口送他。


    丁叁叁的臥室裏,門豁開了一條小縫,她趴在窗台上,聽著外麵的對話,直到關門聲響起。


    她拿起手機發了一條微信。


    忙活了這麽一半天居然連晚飯都沒撈到一頓,可憐。


    戴憲正準備發動車子,聽到手機響,拿起來就看到這樣的一句話。


    他輕聲笑了一下,回:背上的傷好點兒嗎?剛才忘了問你了。


    等了半個小時,石沉大海,音訊全無。


    他無奈的發動車子,離開前任丈母娘家的車庫。


    丁家的餐桌上,丁父問:“小戴呢?怎麽沒留他吃飯?”


    丁母夾了一個排骨放到叁叁的碗裏,笑著說:“這不是不方便嗎,都不是自家人了,不好。”


    丁叁叁聽著她媽陰陽怪氣的聲音,忍不住問她:“那你請人家來當修理工就好了?”


    “作為小輩,他這是理所應當的呀。況且也不白幹,你不是給他泡了你爸最貴的茶了嗎?賺到了呀。”丁母笑眯眯的看著女兒,就等著她發飆。


    丁叁叁嗤笑了一聲,說:“我給他泡茶是出於禮節,你這是道德綁架,兩回事。虧得還是教授呢,你就是這麽教學生的?”


    “你這丫頭,怎麽跟你媽說話的。”丁父豎眉,垮下了臉。


    丁叁叁推開飯碗,“您二老慢慢吃,我吃好了。”


    說完她起身朝玄關處走去,拿起外套開了門,出去了。


    丁父看妻子,“你也是,老是摻和小輩的事情做什麽?”


    丁母喜滋滋的給丈夫夾了一塊兒魚肚子上最肥美的一塊肉,說:“謝謝你剛才撐腰啊,我看把你女兒氣得不輕。”


    丁父:“哼。”


    “她搞回來一個姓方的讓我不痛快,就不準我也出招了?放心,我保證讓你女婿正大光明的回來。”丁母的小算盤打得十分響亮。


    “哪個女婿?”


    丁母臉一垮,“你還有幾個女婿?”


    丁父:“吃飯吃飯,飯菜都快涼了。”


    ......


    丁叁叁在樓下遛彎兒,走了幾圈終於冷靜了下來。她停下腳步坐在板凳上仰望星光,正悟出了一點兒人生感慨,結果一群嘰嘰喳喳踢球的小子瞬間將它抹了去。


    “傳球傳球!這邊!”


    “給我給我,注意你身後!”


    “老王,你是不是傻,隊友你都認不清,傳錯啦!”


    丁叁叁歎氣起身。不生孩子是多麽明智的選擇,生活在這樣吵雜的環境裏,她總有一天會忘記自己是誰。


    丁叁叁本來以為這就算完了,結果第二天又在家裏撞見了戴憲。


    他拿著新的水龍頭,來換廚房壞的那隻。


    丁母熱情的招呼他,“哎呀,總是麻煩你太不好意思了。”


    “您跟我就別客氣了。”


    “這多不好意思哦。”丁母笑得臉都開花兒了,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沙發上的叁叁。


    看吧,我女婿就愛聽我使喚。


    丁叁叁扔下書起身,往陽台去了。


    “她怎麽了?”戴憲側頭看著她的背影。


    “沒什麽,早餐吃多了。”丁母不在意的說。


    戴憲換完水龍頭,丁母發現洗澡的噴頭壞了,打發他下樓去買一個新的上來。


    丁叁叁拉開陽台的門進來,玻璃門發出嘩啦一聲,聲音極大,讓人不注意都很難。


    “你幹嘛呢?”丁母側頭看她。


    丁叁叁肅著一張臉,整個人都陰沉著。


    “你是修理工嗎?就那麽無聊,隨叫隨到嗎?”她看向戴憲,冷著臉,氣勢逼人。


    “丁叁叁,你怎麽說話的。”丁母明顯偏向戴憲,皺眉看著她。


    “現在跟您沒事兒,等會兒再說您的問題。”


    “你......”丁母表麵憤怒,內心爽得要飛起來。裝作生氣的往廚房去,將戰場留給兩人。


    戴憲往前走了兩步,說:“這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不麻煩的。”


    丁叁叁寒著臉,說:“你看看自己,現在是軍人還是農民工。”


    戴憲說:“軍人就是為人民服務的,包括為農民工服務。”


    “思想覺悟這麽高,那你還在這裏做什麽?不去發光發熱了嗎?難道不是有更重要的工作等著你去做,更重要的人等著你去解救嗎?”丁叁叁冷笑出聲。


    “叁叁,不要生氣,我知道你看見我很不爽.......”


    “我沒有看見你不爽,是你做的這些事情讓我很不爽。”丁叁叁直言,她說,“戴憲,我知道你是什麽人,也知道你本質上該是什麽人。”


    她曾經為了給他一個驚喜,特地跑到部隊去探望他,然後目睹了人生中最難忘記的場景。


    在訓練場上,他一腳踢翻了一個士兵,氣勢凜然,態度嚴厲。同樣的,那一腳,也踢到了丁叁叁的心裏。


    原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是兵王,是最有氣勢最有能力的人。


    他展現在她麵前的模樣,不過是他為了討她歡心,故意給身為狼的自己披上一層羊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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