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芙剛才出酒店的時候還在喊餓, 這會走在大街上, 被街道上和櫥窗裏希奇百怪的東西粘住了腳步, 走走停停,忍不住的時候還會上去摸兩下。這會就在一個賣小陶藝品的店裏, 周圍的貨架上擺滿了形形色色的陶藝品,顏色鮮亮。她的身邊站著一個金發碧眼的女孩子,看上去跟她年齡差不多,女孩手裏拿著一個東西問她身後的男人, 說的是英語:“這是什麽?看起來不像個好東西!”唐芙也正在疑惑這個問題,她側耳細聽。被女孩拿在手裏的是一件陶藝品, 鑄的是一個女人,一個五官很美的女人, 可是,這個女人有三條腿, 並且這三條腿長在她的頭四周,均勻分布把她的頭圍起來,她隻有一個頭、三條曲起的腿和三隻腳, 身體的其他部位都沒有。打眼看上去給人的感覺很難受, 因為這個女人的形態意味著她不能轉動脖子,也不能走路。唐芙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女人的陶像, 下午到達西西裏, 她就不止一次在牆上看到過放大版的, 像這樣縮小版的工藝品, 大街上也隨處都是。女孩身後的男人看上去像她的爸爸, 他聳了聳肩回答道:“寶貝你真聰明,它確實不是個好東西。”女孩:“為什麽?她明明有一張很漂亮的臉。”男人:“僅僅就像你媽媽一樣,她也有一張很漂亮的臉,可是她拋下了我們。”“爸爸,你怎麽能用這個怪物跟我媽媽相比!你知道她隻是工作忙,沒時間跟咱們一起來。”女孩生氣了,她帶著情緒地用力放下手裏的東西,扭頭走了。她的爸爸趕緊追出去,從他的背影方向飄過來一句:“可結果都是她沒有跟咱們一起來,她拋下了咱們,她更願意跟她的工作結婚,她等著工作給她生個比你還漂亮的孩子……”唐芙低頭在那笑,樂不可支。可是,樂極生悲了……剛才還在另一邊跟顧客討價還價的店主,現在操著生硬的英語在她頭頂說:“天呢!看看吧,看看你幹了什麽?”反應過來是在說自己的唐芙愣了,錯愕地看向店主:“what?”店主:“你弄壞了它。”唐芙順著店主手指的方向看到,剛才被女孩用力放下的那個陶藝品碎成了兩塊,而現在那個陶藝品就在她的手邊。“不,不,不是我,我什麽也沒做,”唐芙用簡單的英語說著,急切地指著門外的一個方向,“是她,不是我,她走了。”“上帝,饒恕愛說謊的孩子吧,她還小。”店主對著天花板用西西裏方言感歎道,然後看向唐芙,改用蹩腳的英語,語氣加重:“你必須為它付錢。”唐芙聽不懂西西裏語,但她聽懂了最後一句,也看到了周圍不知情的人看向她的目光,帶著些鄙夷。她自然也沒聽懂那些人用她聽不懂的語言說的話。“你猜她是哪國人?像個芭比。”“典型的東方美人,中國人,聽說中國人愛說謊。”“她肯定是想把它偷走,結果不小心弄壞了。”“以後看到欠發達國家的人都要小心點。”……一著急,平時學的那點英語,一句都想不起來了,唐芙都急哭了。斜對麵有一家餐廳,餐廳門外豎著個牌子,上麵寫著菜單,意大利語菜單,後麵有簡單的英語解釋,唐沉和陳清晏正在這裏研究菜單,背對著街那邊,街頭熙攘,根本就不知道對麵發生了什麽,直到唐芙從對麵大聲淒厲地喊了一嗓子:“哥……”唐沉不大不小吃了一驚,他還真沒聽過她妹用這種語氣叫他。兩人走過去,看到唐芙臉上的淚,唐沉的臉立馬就黑了。“別哭,告訴我,發生什麽了?”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看到父母會哭得更厲害,唐芙剛才還在憋眼淚,這會,眼淚唰唰唰的往外湧,她用袖子狠狠擦了下,覺得自己不爭氣,邊哭邊說:“這不是我弄壞的,他非說是我弄壞的,是剛剛走了的那個金發碧眼的女孩子弄壞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不信,還說我說謊,他說我說謊!”唐沉的臉徹底冷了,隻有他真正的知道什麽叫種族歧視,西方人的種族優越感是骨子裏的,如果唐芙的角色換成一個美國人的麵孔,也許事情就不會這樣發展了。“你會說英語嗎?”唐沉用標準流利的美式英語問道。語帶壓迫感,給人的感覺一下子就不一樣了,有種東西叫氣場,它可以無形中讓人覺得被震懾了。店主:“一點點。”在西西裏做小工藝品零售生意的人,不論年齡,都會說那麽一點點英語,畢竟英語是國際語言,西西裏是旅遊勝地,但也僅限於他們做買賣需要用到的很局限的詞匯。“有沒有人既會說英語又會說西西裏方言?出來幫忙翻譯,酬勞你開。”唐沉對著店裏的其他人問道。門外正路過的一個意大利女人走了進來:“也許我能幫你。”唐沉:“謝謝,問他有沒有親眼看到我妹妹弄壞了它的東西。”店主:“沒有,可東西壞了,隻有她站在那裏,沒有別人。”唐沉:“問其他人有沒有誰看見我妹妹弄壞了這個東西。”沒有人說他看見了。“你能證明這個東西不是我妹妹說的那個已經走了的人弄壞的嗎?”店主無奈地攤手搖頭,他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很不好對付的男孩子要幹什麽。“那就是汙蔑,這裏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我可以起訴你,要求賠償精神損失,意大利是法治國家。”店主急了,一疊聲地說no,“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很尊重各國遊客,西西裏人的心靈像偉大的西西裏一樣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