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一通,顧羨的氣還沒消,寬大的後背對著安禪。安禪鑽進被窩裏,默默感歎:“真不愧是優等生,睡覺前居然不玩手機。”幹他們這行的本來就黑白顛倒晝伏夜出,熬夜對身體不好,從訓練室裏出來應該馬上睡覺才是,隻是這個年代誰睡前還不玩會兒手機。安禪隻是不讓隊員們玩手遊,並沒有嚴令禁止所有app,於是各種社交軟件和視頻app占滿了隊員們的睡前時間,有的時候刷得high了,再一抬眼外頭天都亮了。安禪想糾正手底下幾個小孩睡前玩手機的習慣,時間一長也就放棄了。隊員們都是年輕的大小夥子,他像個老古板似的搞存天理滅人欲這套屬實不太合適,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除非是抱著個手機從天黑玩到天亮被他當場抓獲,其餘的時候他不管的。這時候再看看人家說睡覺就乖乖躺床上的顧羨,安禪心中十分感慨,也不知道另外三個什麽時候能有顧羨一半的自製力。不過換另外一種角度想,顧羨的優秀是與他陰晴不定的脾氣綁定在一起的,安禪歎了一口氣,那還是算了,目前的人員配置還是挺不錯的。顧羨隻是躺在了床上而已,事實上他睡意全無。安禪能感知到顧羨的失眠,看來這氣是一時半會兒消不了的,思前想後,安禪轉了個身,衝著顧羨的方向,輕聲問:“真就這麽生氣嗎?生我的氣?”作為一個隊長,不僅僅要嚴格,雖然安禪也沒正經把書念完,這並不說明他不明白疏大於堵的道理。顧羨不答話。安禪感覺顧羨就像是一個跟大人生悶氣的小孩子似的,但這話他不能直說,顧羨這個年紀最煩別人把他當小孩,於是安禪換了一種說法:“成年人一般都用溝通這種成熟的方式解決問題。”心理年齡二十五歲的顧羨當然不會被如此低端的激將法釣魚,他冷笑一聲,回嘴說:“我才十八,當然不成熟。”安禪服了,這倒黴孩子連頂嘴都會舉一反三。“我真搞不懂你,你這個年紀的選手還真是不成熟的居多,一個個心比天高,都覺得自己是下一個李哥。”安禪的語氣難得地和緩,他是嗓音本就清冽,不訓人的時候聽起來很舒服:“你和別人太不一樣了,甚至是兩個極端,你看出來我想讓隊伍轉型打四保一了吧,換了別的ad,不管自己打成什麽德行,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被隊友四保一,反正尾巴都翹能到天上去。再看看你,我敢說現在在役的選手沒有比你更適合四保一的了,你還不願意,你自己數數,因為這件事跟我發多少回脾氣了?”安禪的態度很認真,顧羨也不好再拿出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姿態。他也轉了身,回應安禪的視線:“你不用跟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每個adc都喜歡四保一戰術不假,但是這也要看這個選手能不能扛起carry整個隊伍的輸出,你我都是玩c位的,這點事情心知肚明。吃了團隊多少經濟都是要轉化為團戰中的貢獻的,你這麽執著於讓我做這個核心位,究竟是認為這個戰術適合ddm,還是你自己被人噴得太多,想做個不粘鍋。”安禪麵色一僵,他腦袋瓜子轉了兩圈,越來越心虛。天地良心,他真沒這麽想過!可讓顧羨這麽一說,他還真就有點心動,更想把四保一堅持到底了。安禪幹咳兩聲:“你來ddm也有一段時間了,我看過你以前的視頻,也看了你最近的表現,我覺得四保一就是最適合你的戰術,簡直為你量身定製。既然你也能分析的頭頭是道,難道你不知道你最適合什麽打法?訓練賽的時候如果你用的不是盧錫安,我們後麵也能打,是不是這個道理。”顧羨語氣涼涼:“如果你用的不是莫甘娜,而是非常強勢的對線英雄,我認為我們也能贏。”安禪換了一個舒服點的躺姿:“反殺盲僧那一波你正好缺300塊出大件吧,要是沒那個人頭,你發育的節奏肯定沒有那麽快,而且盲僧其實是有機會雙殺的。bog滾雪球的能力不用我說你也知道,盲僧要是真拿了雙殺,我們輸得會更快。”“我很感謝你的盾沒錯,我不滿意的是你把所有賭注都壓在我一個人身上。如果是你實力有限,我想我應該不會這麽抗拒四保一,但是安禪,我知道你其實很有一套,如果你把心思用在你自己的中單位上,你的戰績不會比我差,這才是我不想打四保一的原因。一般用四保一戰術的隊伍,無一例外是被保的隊員個人實力遠遠超過其他隊員,但是ddm不一樣,我不認為我比你強。你如此執著四保一我除了認為你不想承擔責任以外想不到任何解釋。”安禪蜷縮在蠶絲被下的身體猛地一緊。他不大敢相信地問道:“你這是誇我嗎?”顧羨完全沒反應過來安禪為什麽會這麽問:“什麽誇你?”“我感覺好久沒人誇過我打得好了……”“之前你不是還覺得自己有兩把刷子。”“那隻是我覺得啊,自我吹噓而已,我幾乎沒聽別人這麽說過……也不是,高啊老板好像說過,然後就是你了。”聽到高老板三個字,顧羨再次把背轉了過去,並決定無論安禪再說什麽都不去搭理這人。如果安禪是一個遊戲角色,他的被動技能一定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顧羨現在聽不得從他嘴裏說出高老板三個字,而安禪渾然不知,還覺得這人怎麽又開始了。明早起來用手機查查九天玄女是掌管什麽的,安禪盲狙這位仙女負責六月的天,否則怎麽說變就變。深夜談心又一次被安禪無意識地打斷了,顧羨打定主意把四保一當耳旁風,他就不明白了,安禪這麽有能力的選手為什麽非得給自己當二號輔助,有必要嗎?搞得他顧羨想發揮好隻能吸隊友的血似的。日常訓練的日子裏,安禪還是叫顧羨和敖禮多打雙排練默契。顧羨表麵不動聲色,實際上在他排到安禪時會毫不留情地把軟輔ban掉,自己ban還不夠,他叫敖禮也跟著ban。敖禮看著安禪的眼色:“啊?ban索拉卡啊,安隊不是在對麵嗎,他最近好像要練這個誒……”顧羨一本正經正色道:“他索拉卡太強了,ban了,我要上分。”敖禮:“有道理。”安禪:“……”看似和平的空窗期過得飛快,一眨眼的功夫,lspl就要開賽了。雖然次級聯賽的觀眾遠不如頂級聯賽,但該走的程序還是免不了,尤其是ddm經曆了人事變動,新的宣傳照拍攝不可避免。一隊那邊換了隊服,高老板大發慈悲,順帶著給二隊也重新設計了一套,說是新賽季新氣象。與新隊服一起到達ddm基地的還有一輛保姆車,是接送隊員們去拍宣傳照的。隊服的尺碼按照每個隊員的身材專門訂製,每個人穿上都很合適。安禪催促隊員們把自己拾掇得幹淨些,樸豫智不用安禪提醒,早在一天前就拉著鄭明朗一起敷了麵膜。顧羨也沒什麽特殊的動作,安禪本來想說點什麽,隻是他轉念一想,就顧羨這張臉,蘋果原相機照出來都是個驚天動地的大帥哥,他等凡人實在不必杞人憂天。顧羨顯然對打扮這件事沒什麽興趣,反正穿的是隊服,到了拍攝現場還會有造型師,輪不到他自己操心。顧羨正無聊地盯著自己的指尖,安禪突然叫他:“小羨。”顧羨抬眼:“嗯?”這一抬眼可了不得,安禪穿著新隊服站在他身前,剛剛吹幹的頭發柔順地垂下來,微微蓋住一點眼睛,顧羨看得頭皮發麻,像是觸了電似的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正正好好地撞在安禪的下巴上。安禪捂著下巴開始原地打轉,敢情這九天玄女還是練鐵頭功的。“我穿新隊服就那麽醜嗎?”安禪倒吸著冷氣,苦笑著問顧羨。顧羨別過眼睛:“不是,我……隻是被嚇到了,剛才有點走神。”他是真的被嚇到了,現在的安禪不是說不好看,隻是和他上一世見到的那張遺像過於想象。一個大活人在你麵前做出含笑九泉的表情,誰頭皮不發麻。為了防止自己胡思亂想,顧羨急忙轉移話題:“你叫我幹什麽?”“我叫你吃點東西,我們是坐車去,路程挺遠的,你早上起來都沒吃飯,一會兒別暈車了。”顧羨哪兒還有心思吃東西:“我不餓。”“多少吃一點,哪怕吃塊巧克力,我記得冰箱裏還有。”“不吃,不餓,不愛吃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