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就看見站在身邊比他高出許多的少年。黑色的碎發在臉頰兩側隨風拂動,感受到他的目光,身穿糙綠色中忍馬甲的少年低下眼,用似曾相識的柔和眼神望著他,緩緩露出一個笑容:“謝謝你,鳴人君。”


    鳴人困惑地眨了眨眼,完全不能弄明白他為什麽要道謝,甚至連眼前這個大哥哥是誰都分不太清。


    “我是佐助的哥哥,宇智波鼬。”好像察覺到他的疑惑,黑髮的少年低聲地解釋,目光溫潤而柔軟。“謝謝你,鳴人君,我知道你很擔心佐助。”


    “啊,是佐助的大哥?”鳴人忽然就意識到什麽,不由得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切地望著他。“緋葉姐姐她……”


    黑髮的少年頓了頓,輕輕垂下眼簾。短暫的沉默之後,他微微嘆了口氣:“不要再問了,鳴人君。”


    鳴人聽見自己心裏“咯噔”一聲,他並不打算就此聽話地不去詢問,於是他憑著自己的想法繼續追問:“為什麽?難道真的……”


    他沒有能繼續問下去,因為少年已經搶先一步,將食指豎起,抵在他的嘴唇邊,阻止了他開口。一雙深黑的眼睛專注地凝視著他,那雙眼睛裏的情緒很複雜,是他完全不能領悟的。


    “到此為止吧,鳴人君。”少年輕聲地說,語氣裏還有一絲疲憊。“很多事情,並不一定追根究底就會有結果。就算有了結果,也不一定會是好事。”


    鳴人不明覺厲地眨眨眼,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不自覺就點了頭。


    “鳴人君,”少年呼喚了他的名字,表情裏有些微的遲疑。“佐助那孩子性格孤僻,你算是他唯一的朋友……就算是我唯一的請求也好,不要讓他沉浸在悲傷和仇恨裏。”


    鳴人有些意外地睜大眼睛。


    “我是他的兄長,也有指引他不要走錯路的責任。”鼬說著,表情誠摯地蹲下來,使自己的視線更好地對上鳴人的。“但是,有一些東西是隻有朋友才能給予的。”


    鳴人歪著頭看著眼前這個溫和的大哥哥,總覺得他和緋葉姐姐很像……也難怪吧,畢竟他們是姐弟。


    “我知道了!”鳴人堅定地點了頭。“鼬大哥你放心!我會好好陪著佐助的!”就像,曾經緋葉姐姐拜託他的那樣。


    “啊。”鼬果然放心地微笑了,但那笑容裏顯然還有幾分沉重。停了停,他有些猶豫地問鳴人:“如果是鳴人君,在被保護和保護他人之間,會選擇什麽呢?”


    “當然是保護他人吧。”鳴人不假思索地答。


    “……果然嗎。”鼬抿了抿唇,站直了身體,順手一揉鳴人的腦袋。“多謝了……鳴人君。”


    “誒?”鳴人完全一頭霧水地撓撓頭。“可是,我也沒……”


    鼬隻是微微笑了笑,就轉過身,步履堅定地朝著佐助走過去。


    站在原地的鳴人忽然發現他腦後垂落的髮辮上,用於束髮的白色綢帶沾染了一點紅色的什麽。


    ……


    曾經的宇智波族地被封住之後,鼬和佐助就搬到了由三代目親自安排的新住處。內裏的陳設和裝修都是全新的,半點也沒有人類生活留下的痕跡。


    哄著佐助入睡之後,鼬坐在窗前,一筆一劃書寫任務報告。


    某種接連不斷的拍打聲,從窗口傳過來。鼬抬頭看時,看到的就是一隻小巧玲瓏的烏鴉振動翅膀落在窗台的模樣。感受到他的目光,那隻烏鴉還呆萌地歪了歪小腦袋,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睛直直望著他。


    如果他沒記錯,這恐怕是止水哥飼養的那群烏鴉裏,最受寵的那隻。而他曾經以為,這隻烏鴉被止水哥送給他姐姐了。因為從止水哥去世之後,他接手了那群小烏鴉,卻從沒有見過最具特色的這隻——它的小腦袋上,額頭中央有一道小小的紅痕。


    據曾經的止水哥說,那是姐姐初學火遁忍術時給小烏鴉留下的傷痕。自那之後,姐姐就給它額外取了個無比接地氣的名字——紅。很長一段時間裏,鼬因此無法直視那位比他大一些的幻術專精的夕日紅前輩。


    不知怎麽就放下手中的筆,鼬嚐試著,對那隻小烏鴉伸出手。


    出乎意料的,它並不怕人,麵對試圖親近它的鼬,甚至又向前小跳了幾下,用毛絨絨柔滑的小腦袋蹭了蹭鼬抬起的手指。


    鼬被它這舉動驚訝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才好。但接下來他就發現,這隻小烏鴉凝視著他的那雙黑豆眼,不知何時變成了一片緋紅。


    鼬忽然就有了一種猜測。迅速地思考之後,他迎視著烏鴉漸漸浮現出三勾玉圖案的雙眼。


    一片猩紅的背景裏,他看見黑色長直發的少女,如同過去的每一天那樣紮著幹練的馬尾,微笑地對著他轉過頭來,喊出他的名字:“鼬。”


    “姐姐。”鼬的心裏一片震驚,但他還是忍不住喊出了過去的稱呼。


    但那個身影眨眼間就消散了,接下來他不得不目睹他從佐助的記憶中讀取出來的那一幕——他孿生的姐姐緋葉,在月圓之夜對著族人舉起屠刀的場景。她的每一刀,都砍得毫不猶豫,沒有絲毫手軟。


    鼬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緋葉最後站在他所熟悉的客廳,在微微發紅的月光下,手刃朝夕相處的父母。


    最後,她將手伸向了剛剛放學歸來的佐助,下手幹脆利落地,將那小小的身影甩飛出去。


    ——一切的一切,和他在佐助意識中看到的景象完全重合在一起。


    ——可是,眼見的,就一定是真相嗎?鼬的胸中,忽而湧現出無盡的悲涼。


    ……


    剛結束了一堂理論課教學的伊魯卡,回到辦公室時一眼就看見那個坐在他位置上,低著頭的白衣少年。


    “伊魯卡,”發覺他的到來,白衣黑長髮的少年站起身來,麵色沉靜。“我是來道別的。”


    “同光?”伊魯卡一怔。


    “接下來,我會接受家族中的訓練,直至擁有加入暗部的實力。”日向同光的語調淡淡的,似乎和過去的他沒有任何區別。


    但伊魯卡明確地知道,眼前這一切根本就是變了樣的。因為清楚前因後果,他複雜地望著昔日的隊友:“同光,你還是……”


    日向同光喜歡宇智波緋葉,這在當年的川下靜之班,恐怕隻有宇智波緋葉不知道吧。偏偏日向又是個內斂到令人髮指的性子,偏偏緋葉又有個幼馴染的未婚夫。於是,清楚知道自己沒什麽可能的日向同光,就更加不會表現出什麽。


    宇智波止水失蹤之後,知情人都以為,日向的機會來了。


    但宇智波緋葉就是從那時候起有了變化。雖然依舊每天插科打諢,仍然看似笑容滿麵,整個人的氣勢卻完全不同了。那種情況下,日向又怎麽會採取行動。


    “如果一輩子被落在後麵,未免太可笑了。”日向同光說,突然露出一個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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