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這麽多人裏隻有無方的腦筋是正常的,“我覺得它是想修行,想誦經參禪。”


    血蠍頓時蹦起來,愉快得手舞足蹈。功夫不負苦心人啊,靈醫就是靈醫,悟性比這些精怪們強多了。


    於是經過了令主的批準,它被送上屋頂,開始準備接受日月精華的洗禮。修行是個漫長而艱苦的過程,後來的血蠍在酷暑裏曬得奄奄一息,在寒冬裏凍得瑟瑟發抖,有沒有後悔今天的決定,那都是後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無生,你喜歡的橋段來了=3=


    ☆、第 77 章


    悠閑自得, 其實就這樣保持原形, 也沒什麽不好。該享受的照樣享受,他娘子都不嫌棄他, 令主覺得自己過去的歲月從沒被這麽照顧過。她給他喂飯,給他洗臉,晚上夫妻相處也很融洽。一度他甚至不想變回來了, 不過憋著不說話很難受, 而且他也想抱她。總這樣四隻蹄子,就覺得無方太可憐,時間久了, 她會缺愛的。


    三天,他的修為已經恢複了九成,其實不去找明玄,他也可以自己變幻。不過暴露得太多, 有時候並不是明智之舉。皇帝有控製的欲望,有掌握一切的決心,如果讓他發現自己跳出了他的手心, 不知道還會變出什麽花樣來消遣他。令主是個怕麻煩的人,他同無方說, “我今天得進宮一趟。”


    無方很驚訝,“你能說話了?”


    他得意地晃晃脖子, “本大王不過給他留點麵子,讓他替我化形,這樣他就覺得自己能夠拿捏我。”他眯覷著眼睛睇了她一眼, “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無方說當然,她怎麽能放心他一個人去見明玄。自從上次的事之後,她就不敢再讓白準離開自己半步了,必要他時刻在自己視線範圍內,她才覺得安心。


    風華絕代的令主,被明玄折騰得這麽慘,到現在她依然能感受到刻骨的恨。如果是靜靜的喜歡,她會很感激他的厚愛,可一旦這種喜歡變成占有欲,那滋味就大不一樣,變得充滿危險了。


    家裏一堆人,都表示要一同前往,令主說不必,“那裏到底是皇宮,不要給人落下口實再找我麻煩。本大王隻想安安靜靜地美,將來活成中土史書上的一道風景就夠了。畢竟人生短短幾十年,讓著他點,他早晚會死的。”


    令主馱上娘子,朝大明宮方向飛馳而去。很不厚道地挑了皇帝就寢的時間,明玄讓他受了這幾天的罪,他禮尚往來今夜讓他睡不好,應該不算過分吧。


    令主降落在光明宮前的月台上,所到之處風雷滾滾,這是他出場的特效。宮門前侍立的宮人個個目瞪口呆,到底見麒麟的機會不多,甚至有不識貨的嚇得暈厥過去,也許是把他當妖怪了。


    內侍掌班驚恐之餘,打著擺子上前長揖行大禮,“護……護……護國,這麽晚前來,是有要事嗎?”


    令主當然不能應他,還是無方落地後溫和一笑,“我們來求見陛下,請問他現在有空嗎?”


    有沒有空,內侍覺得不大好說。皇帝即位,廣納後宮,宮裏的美人多了,陛下是正常男人嘛,入夜總得點個把伴駕侍寢。先前進去一個,照時候算,這刻應當已經在忙了,所以麒麟現在求見,他不是不為他通傳,是實在不敢。


    白胖的宮監長長呃了聲,有點怵訪客,但更加怵天子震怒。猶猶豫豫磨蹭了下才道:“如果護國和夫人有空,明天再來多好。今晚已經入夜了,陛下有陛下的安排……”


    驕傲的麒麟不以為然,他別過臉,憤怒地噴了下鼻息,聲音之大,嚇了宮監一跳。


    無方依舊和顏悅色,“那麽陛下在裏麵嗎?”


    宮監點了點頭,畏縮地離麒麟遠一點,還是這位美貌驚人的夫人看著更加和藹。


    無方回頭望令主,他不知什麽時候把乾坤鏡掏了出來。那東西是偷窺必備神器,能看又能錄,而且畫麵超清,恍在眼前……


    麒麟眼都看直了,想必內容不同凡響。無方湊過瞥了眼,看見厚重莊嚴的黃色帳幔後,帝王褪了一身龍袍,覆在一個嬌媚的女人身上。皇帝皮膚很好,身材也不錯,腰間勁而有力。龍床上的美人很痛苦,滿頭大汗,發出悲鳴般的嗚咽。


    禽獸啊,這麽不顧別人死活,八成是個變態吧!令主和無方嘖嘖品頭論足,無方雖然已經說過不和他師徒相稱,但畢竟做過兩天師父,偷看徒弟行房終歸不太好。她糾結了下,試圖堅定信念,然而架不住好奇,實在太想看了。於是羞赧地咬著指頭,瞟一眼,再瞟一眼,最後勾住麒麟腿,就再也挪不開視線了。


    看看,和沒有感情的女人睡覺,無非就是這樣。明玄作為皇帝,朝堂上很威風,床笫間也極其霸道。被翻紅浪……不不,沒有蓋被子,皇帝的龍床也沒有他們婚床的香豔旖旎。令主覺得他和娘子的互動是真正的靈魂與靈魂的交融,不像明玄,隻能稱之為發泄。


    女主角的正麵有時候會被遮擋,看不見表情比較遺憾,他們隨著乾坤鏡視角的轉換,脖子也不由自主跟著歪過去。可是鏡子裏的人忽然停了下來,似乎發現了什麽,憤然回頭一顧,把他們嚇了一大跳。


    皇帝抽身而退,光/裸著轉過身來,說時遲那時快,令主飛快蒙住了娘子的眼睛,好險,差點讓那穢物汙染了無方純潔的眼睛。令主自己下狠勁看了兩眼,拿自己和他比較,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感——明玄果然比他差遠了。


    皇帝怒不可遏,這種時候被打斷,簡直殺人的心都有。他知道有第三雙眼睛在偷看,料準了是白準,憤然打開殿門出來,竟發現無方也在外麵站著,頓時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怔怔的,“師父怎麽來了?”


    無方嗯了聲,“我陪令主一道來的。”


    剛才他的私生活她看見了多少,皇帝心裏很沒底,都怪這恬不知恥的白準,一定是他使的詐。


    他狠狠瞪了他一眼,令主漫不經心別開臉。這麽點刺激就受不了,回頭打擊更大,不會一下子駕崩吧!


    令主邁著小步,帶無方一起進殿。殿宇寬闊,他那麽大的個頭進去也不顯得擁擠。明玄在寶座上落座,神色威嚴。到底是幹皇帝的,就算穿著中衣,也照樣氣宇不凡。


    “這麽晚入宮,不知所為何事?”原本如果隻有白準一人前來,很多話可以開誠布公。現在他帶了無方,他便不得不加以掩飾,免得她心裏愈發厭惡他。


    令主是打算裝啞到底的,隻拿大眼睛看著無方。無方沒別的話,向上拱手,“還請陛下網開一麵,放我們夫妻一條生路。”


    坐在上首的皇帝對他們的這份恩愛感到很不屑,放他們一條生路,誰來成全他?他裝傻充愣,含笑道:“這話朕就不明白了,你們夫妻不是在一起嗎,何來放不放生路之說?”


    一人一獸,天塹鴻溝。皇帝很滿意他看到的,即便眼下不能拆開他們,給他們添添堵,他心裏也舒暢。


    他挑釁地看白準,眼神裏充滿嘲諷。無方很想打掉他這種倨傲的表情,如果幹脆明著來,她還敬重他的為人。現在背後使絆子,用這麽不入流的手段,實在叫她唾棄。


    她掖著兩手道:“明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麒麟的封印隻有王能解開,解開之後麒麟修為頓失,如果這個時候趁機下手,不失為一個好時機。你在他化形之後逼他去梵天,逼他冒險取河圖洛書,這些都可以不計較,但你不該定住他的原形,讓他不能變幻。”


    上首的皇帝聽後嗤聲笑起來,“我不過是個凡人,哪裏來那麽大的本事定住他的原形。這都是他跟你說的?”


    無方哀憫地看了令主一眼,“他根本說不了話。”


    “所以你就懷疑我,”明玄恨恨道,“在你眼裏,我就這麽不堪。”


    喂喂喂,旁聽的令主開始覺得憤憤不平了,敢當著他的麵公然吃醋,這個狗屁皇帝還要不要臉?連朏朏都聽得懂人話,難道他以為他是聾的嗎?要論大膽,皇帝真是天底下最無所顧忌的人,什麽話都敢直言不諱。覬覦別人的老婆這麽光明正大,信不信他不演戲了,直接化形取他狗命?


    令主蓄勢待發,無方暗暗拉了他一把,讓他稍安勿躁。座上的皇帝很生氣,別開臉不看她,她略頓了下,好言道:“你這又是何必呢,事情做絕,真是你的風格嗎?你不為他解,憑他萬年的修為,終有自己破解的一天。到時候大家見麵尷尬,你們還能好好共事嗎?你在世稱帝不過幾十年光景,大可不必弄得這麽難看。有些事木已成舟,磨難越多心貼得越近,你懂這個道理。”


    皇帝不平,然而不平又能怎麽樣?他們到底是夫妻,兩個人一頭睡著,唧唧噥噥,早晚說遍他的壞話。其實現在他裏外不是人,他自己知道。這個梗作與不作,都不重要,反正就那麽回事了。


    他長出一口氣,抬了抬手指。一縷極細的微光從他指尖綻放,舒展著婀娜的身姿盤桓前行,沒入白準的胸口。一瞬麒麟的身體大放金光,然後屏障像水麵把他吞沒,散盡時他已經恢複人形,風流倜儻地拱手向上一笑,“多謝陛下了,我發現還是當人比較好,做獸不方便,什麽都要我娘子遷就我。”一麵說,一麵有意無意抬起手,捋了一下他的犄角。那對角在巨燭的映照下,愈發神氣活現,非比尋常。


    皇帝看見了,頓時變了臉色。他霍地站起來,緊緊盯著那對角,連聲線都扭曲了,“為什麽你的角還在?你這兩日明明是獸形……”


    令主羞澀地牽了無方的手,“愛情可以超越一切,你沒聽說過嗎?”


    “你們……”皇帝簡直氣血攻心,一陣天旋地轉。瘋了,真是瘋了,瘋得人不齒,瘋得人沒眼看。一個是人,一個是獸,怎麽能這樣!萬萬沒想到,他眼中冰清玉潔的無方墮落至此,實在不可思議。他漲紅了臉,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來,“師父……真好興致。”


    無方被白準這傻子弄得很不好意思,早知道是這樣,就不該跟他來。她把那對角的事徹底忘了,沒想到他化成人形,招牌依然還在。以後是不是但凡房裏沒閑著,他就要頂著犄角滿世界招搖?別人一看見他,頭一句話無非“令主雄風不倒”,他大概覺得這樣特別有麵子吧。


    無可奈何,就算尷尬,她也沒法真的怪他。反正是夫妻,現不現眼的,習慣就好了,因此隻是怨懟地瞥他一眼,小媳婦似的紅了臉。


    皇帝又羞又憤,仿佛一腔熱血被潑到了塵土裏,替自己不值,更替他們臊得慌。不能再看見他們了,他閉上眼,指著殿門斷喝:“出去,都給我出去!”


    令主品咂出了他的不甘,涼涼一笑道:“如此就不打擾陛下的好事了。這兩天你要是沒打算搞什麽泰山封禪之類的活動,我就不出現了,閉兩天關,好好休整一下。”


    皇帝麵若寒霜,明白他所謂的閉關是什麽意思。不就是拉著無方沒日沒夜膩在床上嗎,然後再頂個大犄角,到他麵前來晃蕩。


    他握緊案下的手,因為憤怒,壓在膝上瑟瑟發抖。他們的腳步聲遠了,他心裏的驚濤駭浪卻不能止息。他困頓、憎恨、無法疏解。在凡人的眼裏他是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可在他們那幫妖孽看來,他不過是佛界的淘汰品,是個不夠格登入佛界的意生身,是用不了多久就會消失的一絲殘念。


    他起身在寬闊的大殿內踱步,心裏油煎似的難受。怎麽辦,他覺得自己要走火入魔,這種無法言說的恥辱,像一個響亮的耳光,直接扇在了他臉上。寧願人獸也不要他,豔無方是被白準下了蠱嗎?自己到底哪裏差,威逼利誘都得不到她。


    他揚手,把案上的文房和奏疏全都撣落到地上,狠狠地踐踏,將一切踏成灰燼,踏進塵埃裏去。殿外侍立的人都泥首跪在地上,後殿裏一串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掖著衣襟的女人惶惶站在金花銀燈樹前,囁嚅著叫了聲“陛下”。


    他臉色沉鬱,轉過頭來看她,那眼神仿佛是在打量一隻獵物。她恐懼地倒退了一步,但還是壯起膽來,“夜深了,臣妾服侍陛下就寢。”


    他沒有說話,站了會兒轉身往外,一直向北,穿過重重門禁,走進了瞿如宮裏。


    這尋常的宮殿,看著沒什麽特別之處,但瞿如想從這裏走出去,卻難如登天。他不留無用之人,和這鳥兒糾纏不清,本來就懷揣目的。無方終究是個善良的人,當初他無端失蹤,她對收入門下不滿三個月的徒弟尚且盡心竭力,對這隻相處了幾百年的鳥兒,又會有多深的感情呢?


    滿室狼藉,她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窗上桃花紙被撕扯得稀爛,但沒有用,他畫地為牢,隻要不解開,她永生永世都走不出去。


    “師姐。”他垂眼看癱坐在地上的鳥兒,她掙紮了太久,已經精疲力盡。


    聽見他的聲音,瞿如抬起頭來看他,從一開始的死氣沉沉,到滿眼迸發出熊熊的烈火,她跳起來直撲向他,“明玄,老娘撕了你!”


    可惜她撕不了他,她的爪子不夠尖利,速度沒有他快。他隻輕飄飄一撣,她就被撣飛,重重砸在了牆上。但她不屈,把剩下的勁兒都使出來了,再一次襲向他。三足鳥並不是戰鬥型的,她的攻擊對他來說不值一提。於是又被拋出去,沉重地墜落,直到她躺在地上,再也起不來身。


    他寒著眉目端詳她,“師姐,你打不過我,還是保重你自己吧。奇怪,你和她在一起那麽多年,為什麽連她的半點風姿都沒學到?倘或有一絲影子,我可能還會對你好一些。你愚蠢、衝動、隨心所欲……不管是走獸還是飛禽,像你這樣的,通常隻能充當炮灰。”


    瞿如尖聲咒罵他,“老娘不過嫖了你一回,你就這麽待我,我哪裏對不起你,你要囚禁我?”她艱難地站起來,左邊肩膀脫臼了,拿右手扭扭往上一托,哢地一聲接上了,然後撐著月牙桌虎視眈眈地瞪著他,“明玄,你到現在還在肖想師父,太不要臉了。師父有了令主,他們過得好好的,你為什麽非要摻一腳?今天到我這裏幹什麽來了?吃了癟,找茬來了?看看你那一臉欲求不滿,簡直要笑死我了。”


    那隻不知死活的鳥兒,居然真的哈哈大笑起來。她越是笑,他眼裏的陰霾便越盛大。忽然出手扼住了她的脖子,一點點收緊鉗製,“師父現在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不管我做什麽都是錯,她眼裏隻有白準。你猜猜,如果你出了事,她會不會著急來看你?”


    瞿如被他掐得喘不上氣來,很想告訴他師父有個毛病,不會輕易看扁一個人。但這個人一旦被她看扁,這輩子就永無翻身之日了。弄死她,引師父進宮來嗎?既然師父已經不拿他當好人,他這麽做,隻能是雪上加霜。


    ☆、第 78 章


    瞿如眼裏的光慢慢熄滅, 那瞳仁逐漸模糊不清, 離死不過一步之遙了。他憤怒,滿腔怒氣無處可撒, 手上不知輕重,但心裏極明白,瞿如不能死。死了無方會恨他, 做不到相愛, 便去相殺嗎?他終究沒有這個勇氣,緩緩放開手,把瞿如扔到了一旁。


    如果換成人, 可能早就已經斃命了。但妖就是妖,不打散他們的精魄,肉體上的一點損耗,一時半會兒且死不了。瞿如伏在地上連咳帶喘, 從鬼門關搶回了腳,仰天過來,躺在地上大口續氣。明玄站在高高的燈座下, 低著頭,背著光, 看不見他臉上表情,但那寒冷的輪廓, 讓人覺得陌生和陰冷。他沒有殺她,瞿如知道並不是因為對她念舊情,隻是因為顧忌師父的反應。無論如何她是被他接進宮裏來的, 就這麽死了,師父不可能善罷甘休。


    如果說一點都不傷心,那肯定不是實話。畢竟有過那麽兩夜,美不美好暫且不說,總比單純的師姐弟關係更近一層。結果他說殺就要殺,連虐戀情深都懶得玩,果然非人的世界裏,愛和性是可以完美分離的。


    他像隻困獸,開始在殿裏一圈一圈遊走。走了半天忽然回過身來問:“師父有沒有在你麵前說過我的好?哪怕隻是一句半句。”


    瞿如的呼吸逐漸平順了,聽見他的話冷笑了一聲,“別想太多,你前期存在感那麽弱,除了我口味獨特看得上你,你以為師父會把你放在眼裏?你知道她替刹土生靈看病,這千百年間遇到過多少美男子嗎?你……”她抬起手,嘲訕地比了比指尖,“頂多這個級別。也就是後來你替嫁失蹤,她對你心懷愧疚,才念叨你幾次。要不然……你還不如令主的夜壺呢。”


    當然令主是從來不用夜壺的,他都是跑出小心台階殿,直接站在高台上迎風三尺,飛流直下。瞿如這麽說,隻是為了打擊明玄罷了。


    明玄被氣得不輕,他陰鷙地調過頭來,“你口無遮攔,是不是想再試試瀕死的滋味?”


    瞿如不吭聲了,那種滋味不好受,能不試,當然是不試的好。


    他繼續在殿裏踱步,半張側臉,看上去很是憂傷。果然兩人之間,有情固然好,無情隻剩下可悲可歎。無方似乎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反而是自己,一廂情願,求而不得。她和白準那麽沒羞沒臊,他剛才氣得不輕,可是慢慢冷靜下來,他覺得錯在白準,無方隻是性格好,隨他揉捏而已。她是女人,能怎麽辦?這麽一想,不滿就散了,再回頭看待這件事,無方身上充滿了悲情的色彩,她也是身不由己。


    然而白準是麒麟,自己這世既然生而為人,命運就和他息息相關。如果他沒有觸犯天規,如果天不滅他,自己就得繼續容他撒野。一萬年的麒麟,擺布起來確實有點難。如果他不是生成了黑色,此刻應該在明王山長老院裏喝茶看書,享受悠閑的高管歲月吧!麒麟兩千歲壽元就滿了,他活了一萬歲,早就跳出了五行。這種仁獸就算吊兒郎當不著調,也絕不會做禍亂天下的事,要讓他發瘋發狂,恐怕隻有無方能辦到。


    可他們夫妻一心,他插不了手,要讓他們之間生嫌隙,很難。他冥思苦想,白準是個傻子,這世上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比無方更美,美到足以去吸引他。要讓他移情,幾乎是不可能的。但退一萬步,如果無方的存在動蕩了乾坤,白準作為這盛世的捍衛者,必須去消滅她,那麽屆時,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呢……


    他嚇了一跳,對自己的想法六神無主。這是魚死網破後的不顧一切,不到心灰意冷時絕不會去做的。搖搖頭,試圖清空腦子,但心卻又開始蠢蠢欲動。他在幻想,如果她走投無路,如果她和白準對麵不相識,是不是就會來自己身邊?


    瞿如還在聒噪,“明玄,你關著我沒什麽用。既然你不肯和我相好,我也不會強迫你。你放了我,我以後不會在你麵前出現了,你看如何?”


    他不說話,隻是冷冷盯著她。


    她心裏沒底,覺得那目光沒有一寸不在算計,他大概又在打什麽壞主意了。


    “你想留著我引師父上鉤,別異想天開了。就算她願意,令主也不會答應。”她站起來,朝外麵看了一眼。鳥兒被關進籠子,是最悲慘的境地。她原本還打算弄個皇後或者貴妃當當呢,現在這個念頭是完全打消了。隻要離開這裏,什麽都好說。沒有了明玄,她還有魘都滿城俊小夥兒,她的世界並沒有非誰不可。失一回身,漲了點經驗值而已,她這個年紀還不通曉人事,說出去也不光彩。


    或者他想明白了,真的會就此放了她。瞿如知道這事可能性很低,卻依舊帶了一點期望。他的眼睛裏折射出幽幽的光,把視線停在她臉上,半晌忽然道:“連你也要離開我?你不是我的女人嗎?”


    瞿如愣了下,心說又是唱的哪出?她可沒忘他剛才掐她脖子時的咬牙切齒,忽然把自己放在棄夫的位置上,這種角色轉換難道很好玩嗎?


    她覺得為難,“我從來不認為和誰睡就屬於誰,我是隻獨立的鳥兒。”


    “所以決意要走?”


    留下讓他再掐她一回嗎?她點點頭,“往事一筆勾銷,前兩晚的事,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他抿起唇,冰冷的臉,沒有任何表情。


    瞿如看著那張臉,隱隱感到心驚。現在的明玄,五官其實在一點一點慢慢變化,有時乍一看,甚至不能把現在的他和以前的他聯係起來。以前的振衣,有一張清秀端正的臉,目光深邃堅定,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執拗,雖然有時候一根筋,但並不讓人覺得不可測。現在的明玄,眉眼改變得潛移默化,他在逐漸向另一張臉靠近。那張臉,她在他神魂顛倒的時候看見過,美而妖邪,一閃而過。她有種預感,這具身體正在被另一個靈魂支配取代,也許真正的振衣早就已經死在刹土,這個僅僅隻是行屍走肉罷了……不敢想,越想越恐懼。最後他會變成什麽樣子,她也不知道。她能做的,就是離開這裏,把她的發現告訴師父。


    本以為他不會答應的,這個要求說了也是白說。沒想到他略躊躇了下,居然同意了。


    微微抬指,無形的網頃刻便化成了一縷清風。他唇角含笑,“現在可以走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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