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武帝下了轎輦,這才帶著文武百官在中間的通道直接進了皇陵。


    皇陵常年不通風,打開大門,竟是帶起了幾分陰冷氣息。蘇謹言沉臉站在三個孩子跟前,入目之下皆是牌位。似乎更顯陰冷。莫青葉見三個孩子不舒服的皺了皺眉,莫青葉才小手一揮,這空氣中的陰冷陰煞才如潮水般退了去。


    眾位大臣每年也是來過一次皇陵的,每次回去都會病一場,來時甚至許多人還專門多穿了一件衣裳。誰讓每次進這兒都覺得腳底發寒,心底發冷呢。哪知莫青葉就那麽一揮,這陰冷就散開了。想起往年大國師隨意的往那一戳,哪管你死活,這才真正發覺,大國師與祭司是不同的。


    大國師那般人兒不計俗事,但祭司大人卻是有心眼的。各自心中更是對她忌憚又敬畏了一分。


    護在三個孩子身前的蘇謹言,臉色這會兒也好看了一些。


    興許是氣氛有些濃重,三個孩子見著到處都是牌位的皇陵,倒是也不鬧也不害怕。反而乖巧的趴在宮女肩上東看看西看看。讓人見了心都軟了。隻恨不得把孩子抱在懷裏好好地寵著。


    莫青葉穿著一身古樸大氣的祭祀服,直接就踏上了祭祀台。每走一步,才散開那沉沉的陰霾。仿佛那皇陵中的氣息都被她死死壓在了腳下一般。


    壽誕,從來都是兩個步驟。皇陵祭祀,然後在宮中再歡慶一番。隻怕這會兒,宮中都早已布置了起來。


    皇帝帶著一眾皇子大臣跪在各種牌位下,方才還有些陰鬱的牌位這會兒倒是顯得沒那麽陰森了。


    皇帝跪坐在最前邊,後邊太子,各個皇子依次跪在身後。再後便是各個大臣。不過因著莫青葉有弟子,便又有些例外。


    白子晉是上了祭台的,他是終身要跟隨莫青葉這個主祭。


    然後祭台邊緣,站的卻是常寧與六皇子,似乎隱隱壓著陣腳。白子晉唱著巫祝之曲,常寧二人便低語輕和,讓人聽了心底滿是對上天的恭敬,刻入到了骨子裏。


    三個孩子倒是半趴在蒲團上,在各位皇子身後。但卻在眾位大人跟前。可見莫青葉這個祭司對於這個國家的重要性。也難怪每任皇帝都把國師府,視為最大的忌憚對象,也是最大的機遇。成者名垂千古,敗者遺臭萬年。


    那些高官身邊,蘇謹言是其中最年輕的一個,手握重兵,又是年紀最輕的國公爺。打眼的緊,讓人每次見了都會生出幾分不可比擬的頹廢心思。


    哎,想當年這孩子剛回京,許多人還嫌棄人家是個粗人不肯與其結親呢。如今,卻是後悔也沒用了。便是人家那媳婦兒,旁人便是拍馬也難極得上。


    更何況祭司大人心眼小,對於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兒女,那可是不容人有半點覬覦之心。便是有心想送個姨娘過去籠絡蘇國公爺的,也怕半夜莫青葉摸過去直接把他脖子抹了。所以說,拳頭硬了,誰也不用靠。便是沒有這層身份,她也不需怕任何人。


    此時莫青葉靜立在牌位跟前,嘴裏默念超度亡靈的祭語。帶著一股安靜祥和的氣息。


    哪個皇帝沒手染血腥,踩著萬千屍骨上位。皇家看著威嚴,實際各個心中都有些見不得人的血腥之事。來參加祭祀,也不過是圖個心安罷了。更何況還是莫青葉這種真正有本事之人。不來才是傻子。每年除了先皇壽誕,這皇陵,可是都是緊閉大門。


    誰不想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


    一時間這屋裏便隻剩下滿滿的肅穆莊嚴了。沐元香微微抬了抬頭,見昕哥兒端著小身子還不忘拉著兩個弟弟妹妹恭敬的跪著,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前。那是那般讓人仰視的身份,心中舒了口氣。塵埃落定,連皇陵都進了,這下,是真的再無轉圜的餘地。


    看著滕王爺,心如止水。


    君若無情我便休,這次,再也不會等你了。


    莫青葉沉聲低語,卻也堪堪夠人聽清。隻見她默默的念出了好幾個生辰,這個大家都懂。


    皇陵乃是眾位皇帝的安息之處,祭司的弟子和子女,都是受她庇佑之人。自然也是要把生辰壓在皇陵的。便如如今的皇帝和各位皇子一般。這是對大周極其重要之人才會有的權利。


    說白了,就像給宮中那祭祀台做的備份一般。得上天庇佑得民眾供奉。


    這是種榮耀,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被選中之人,無一不是福緣深厚之人。


    生辰入皇陵的那一刻,沐元香重重的看了眼滕王爺,似乎有什麽東西,把兩人的羈絆一刀斬開,因緣已斷。便是不知滕王爺如何承受了。滕王爺此時也隻覺渾身發虛,身子發軟,絲毫不知自己失去了那唯一的兒子。


    屬於他的夜晚,才剛剛來到。


    這一場宮宴,幾乎是他後半生痛苦悔恨的根源。伴隨著他每個夜晚,掐不斷,忘不掉。仿佛那溺水之人,最後的絕望。眼睜睜看著自己,沉入水底。還有什麽,比看著自己親生兒子厭惡的眼神最令人刻骨。


    ☆、第九百零九章覬覦


    皇陵祭天後,莫青葉家幾個孩子也算是正是入了眾人視野,在皇帝跟前過了明路。


    之前抓周的時候莫青葉就早已通知了此事,眾人倒也沒太過驚訝。隻是覺得那仨孩子有些鬼精鬼精的,伶俐的過分了。


    那兩個小的就不說了,一個眼睛整天轉的滴溜滴溜的,一看就莫青葉翻版。那元宵卻是像足了他爹,板著精緻的小臉蛋,把一群誥命夫人給萌的不要不要的。


    最大的那個,便是認得幹親的昕哥兒。那麽小竟是也能分喜好了。每次見了誰都是乖乖巧巧的叫著叔叔伯伯,唯獨見了滕王爺漂亮的大眼睛一瞪,鼓著臉頰跟個鬆鼠似的,就差滿臉的嫌棄了。讓人好笑不已又暗自吃驚。


    不得不說,昕哥兒的生活是真的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身份改變的不隻是眾人的態度。


    晚上的宮宴是蕭貴妃一手操辦,如今太後娘娘不願理事,便把掌宮之權交給了太後。不少人還在觀望,是不是太子之位真的要落在三皇子手中了。那站隊的心思又蠢蠢欲動。


    不過皇帝盯得緊,不少人也隻能暗地裏多聯絡聯絡罷了。皇帝知道與否也未曾可知。


    不過三皇子卻是有些張狂起來。


    眾位大臣和命婦隨著祭天回來,便一塊兒回了宮。宮裏已經備下了宮宴。


    三皇子早在祭天後便快馬加鞭趕回宮,皇帝也隻裝作不知。他走時,太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角噙著笑,不知在想些什麽。隻是偶爾看著弘盛微微發怔。似乎很是有些迷惑。


    如今他這個太子不過是虛有個名頭罷了,都知他逃不過被廢的命運。身邊很是少了一些人馬,平日裏對他還有些恭敬的,大多也是念著他是祭司的記名弟子。給自己留條後路罷了。


    要知道,無法承繼大典的廢王爺,幾乎也就再也走不進政權的中心了。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滕王爺便是鮮活的例子。


    太子私心裏其實是不願三弟承繼大典的。蕭貴妃心狠又多疑,三皇子平日裏行事頗有些陰狠。而且如今大周在莫青葉這個祭司的手上也算是強盛了,隻怕三皇子一繼位,估計很快便會挑起戰爭。太子眉頭輕蹙。


    不知何時踱到他身邊的梁念雨,低著腦袋一聲不吭的跟在後邊。太子見了,也隻心底微嘆一聲,裝作未曾看見。


    梁念雨眼眶微紅,頭上隻有唯一的一根素簪,還是曾經太子所贈。那時,他還是太子,她是國師府唯一的弟子。如今,兩人身份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即便如此,梁念雨卻還是倔強的跟在他身後。始終不曾落下一步。


    若是細看,便能發現太子腳下略微有些急促,仿佛已經亂了心神。


    在他眼裏,梁念雨從來就隻是當妹妹看的。便是曾經她第一次入宮,看著他甜甜的叫著太子哥哥,太子這輩子便隻記住了那個笑容。如今,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了。但他莫名的,並不想太過靠近梁念雨。


    他是早夭之人。


    待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回了宮門口時,那些大臣臉色已經極其蒼白了。腳步略有些虛扶。倒是武將們一個個紛紛走的抬頭挺胸,氣勢很是盎然。兩邊倒是形成很鮮明的對比。


    莫青葉抱著昕哥兒,自家兩個包子被蘇謹言一手一個抱著,活脫脫的人生贏家臉。看得不少朝中僅剩的單身狗暗自羨慕嫉妒。


    宮門口皇帝下了轎輦,見得宮門前蕭貴妃帶著一眾嬪妃迎在威武的宮門前,臉色微微沉了沉。不過轉瞬即逝。甚至未曾停留半分。六皇子乖巧的跟在皇帝身後,似乎看不懂一般。很是有些懵懂。


    “臣妾恭迎聖上回宮。皇上萬歲金安。”蕭貴妃盈盈一浮身,仿佛有著千種風情。唯獨少了那幾分母儀天下的尊貴。


    “兒臣恭候父皇多時,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三皇子恭敬的立在跟前。但那一臉的傲氣卻有些若隱若現。六皇子心底嗤笑一聲低俗,麵上卻還是孩童的純真模樣。除了莫青葉嫡傳弟子的身份外,似乎對人沒有半分威脅。在三皇子眼裏,更是被自己親手養廢了的廢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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