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瑾到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她一個人跪在那裏,烈陽當空,底下是鵝卵石。


    皺了皺眉,幾個大步走過去。


    蘇靜翕感受到一片陰影籠罩在自己前方,雙眸微抬,梨渦輕陷,淡淡的笑了笑,“皇上來了啊?”


    宗政瑾靜靜的看著她,這個時候她不應該哭訴嗎?為何眉頭都不皺一下?


    “還不起來?”不可否認,他有些微微心疼。


    蘇靜翕就這麽抬頭望著他,四目相對,撇撇嘴,“起不來了。”


    宗政瑾彎下腰,扶著她站起來,見她腿軟了一下,連忙扶住她,又一把把她抱起來。


    蘇靜翕也不說話,把頭放在他的肩膀上,手緊緊的抱住他的脖子。


    宗政瑾先是覺得她有些異常的沉默,後來開始感受到自己肩膀那一塊的衣襟開始濕了,心裏說不出的煩悶。


    蘇順閑等人跟在後麵,大氣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引來皇上的怒氣,隻眼神示意旁邊的小太監趕緊去太醫院請太醫。


    兩人沉默著回到了醉雲塢。


    宗政瑾把她放在榻上,見她額頭有很多細汗,自己身上也黏糊糊的,“去多拿些冰塊過來。”


    蘇順閑趕緊應了,把候在一旁的聽瑤也拉走了,“趕緊去給你家主子打點水來。”


    聽瑤也不敢耽誤,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主子是被皇上抱回來的,這個時候也知道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動作麻利的打了一盤水進去,當下立馬退了出來,把空間留給了他們二人。


    皇上在的時候,主子是不喜其他人在的。


    宗政瑾見她低垂著頭,隻好說道,“把腿給我看看。”


    蘇靜翕吸了吸鼻子,抬起頭,有些不安,“皇上真的要看麽?”


    宗政瑾見她隻眼睛紅紅的,其他的地方沒有什麽異常,也不揭穿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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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自己動手把她的裙子撩起來,又把褲子掀起來,一隻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皇上要輕點。”


    宗政瑾點了點頭,動作又放輕了許多,隻是看到她的膝蓋的時候,眼裏瞬間雲湧,聚集了滔滔怒火。


    “皇上,沒事的,真的,其實不太疼,”蘇靜翕用手捂住傷處,笑意靨靨。


    其實也真的不是特別疼,不是不能忍,隻因為她自小皮膚細嫩,身體嬌貴,白皙的肌膚配上那些傷處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宗政瑾也說不上來自己此刻到底是什麽感覺,她的膝蓋早就青紫,淤血聚集在一處,看著很滲人。


    如果是其他的妃嬪,這個時候早該哭了,隻為求他的憐惜,而她,卻笑的如平常一樣,反過來安慰他。


    但他,也隻是心疼而已,傷的不在他的身上,痛的也不是他,更多的感覺也就沒有了。


    “皇上,太醫來了,”蘇順閑站在門口,輕輕說道。


    宗政瑾把她的裙子放下來,“嗯,進來吧。”


    蘇靜翕再一次佩服了古人的醫術,她傷的是腿,太醫卻不看傷處,隻把脈。


    “回皇上,蘇小主無甚大礙,隻是需把淤血推揉開,之後喝上兩貼藥,好生休養就無事,”太醫跪倒在地,說道。


    宗政瑾點了點頭,“你去開藥吧,讓醫女進來。”


    說完準備起身,卻不料手被緊緊的抓住,“皇上,我有點怕。”


    蘇靜翕深知一味的裝作無事並不能讓男人真的體會到你的痛楚,隻有適當的讓他知道你的痛,最好是親眼看著,然而你卻願意為了他忍受著這些,如此,才能讓他真的憐惜你。


    果然,宗政瑾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朕不走,就在這裏。”


    他沒有計較她此刻的不懂規矩,前一刻還在安慰他,後一刻已經害怕的連在他麵前自稱了“我”都不自知。


    蘇靜翕強咬著牙,忍受著腿上傳來的疼痛,也沒出聲,隻眼淚一顆顆的往下落。


    宗政瑾回想起自己小時候,似乎也被罰跪過,隻是好像也沒有她此刻這麽疼。


    把她摟在懷裏,“痛就叫出來,沒有關係。”


    罷了,她隻是個女子,而且隻有十四歲,尚未及?,這些自然不能和他比。


    蘇靜翕搖了搖頭,隻把臉深埋在他懷裏,緊緊抱住他的腰。


    好不容易等這一過程過去,兩個人皆已經汗濕,即使屋內已經放了好幾個冰盤。


    洗過澡又上了藥,蘇靜翕坐在榻上,有些不好意思,“婢妾剛剛無狀了。”


    “無事,你好生養著,這幾日不必給皇後請安了,朕明日再來看你。”


    蘇靜翕作勢要下榻,宗政瑾連忙扶住她,“不必行禮了。”


    “那婢妾恭送皇上,”蘇靜翕似乎心情很好,對著他露了一個大笑容。


    宗政瑾嘴角上揚,還是這樣比較好,摸了摸她的腦袋,“嗯。”


    沒多久,蘇靜翕被罰跪在禦花園,皇上親自去抱她回了醉雲塢,兩人待了一個多時辰,皇上才離開的消息傳遍了後宮。


    還沒等她們憤恨完,一道貶常婕妤為小儀的旨意由皇後頒了出來。


    一時之間,醉雲塢絡繹不絕,各宮都派人送來了禮品慰問。


    小儀,從五品,在嬪之下,也是後宮品級的第一道分水嶺。


    這夜,皇上宿在了乾清宮。


    第二日,“主子,你還是先喝藥吧,”聽瑤對躺在榻上,翻著話本的人有些無語。


    蘇靜翕眼睛未離開,“先放會吧。”


    “主子,這已經又重新煮過一遍了,你再不吃奴婢……奴婢……”說了一半卻不知道該怎麽說,她能拿她怎麽辦?


    以前可以說去告訴夫人,如今,難道說要告訴皇上?


    蘇靜翕終於移開了目光,“好聽瑤,你就讓我少喝一回吧,你看,我都已經快好了。”


    “小主,你就昨兒個才喝了一次,今兒也就第二次,你就乖乖聽話把藥喝了吧?”


    “下次她不喝藥就告訴朕,”宗政瑾走進來,按住她的身子,沒讓她起身。


    蘇靜翕可憐兮兮,“不可以不喝嗎?”


    “要朕喂?”宗政瑾把藥碗端起來,動了動勺子。


    蘇靜翕蹙眉,抿了抿唇,嫌棄的看了一眼他手裏的藥碗,“要不皇上喝一口?真的很苦的。”


    宗政瑾冷哼,還從來沒有人讓他試藥的,他也自然不會真的喝。


    “良藥苦口,把它喝了,要不然……”要不然能如何?


    “喝完它,朕賞你吃食。”


    蘇靜翕一把接過來,三兩口就喝完了,苦皺著一張臉。


    宗政瑾皺著眉把一旁的蜜餞遞給她,不禁懷疑真的有那麽苦麽?


    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青煙翠霧罩輕盈,飛絮遊絲無定。


    蘇靜翕知道他今日會過來,也不會真的以病態不加修飾的儀容示人,尤其這個人還關乎於她今後的前途的。


    宗政瑾拿起一旁的話本,頗為嫌棄的翻了翻,“整日裏都看這些能有什麽長進?”


    蘇靜翕也不生氣,羞澀含笑,“婢妾隻要好好伺候皇上就好啦,小小女子,需那麽多長進作甚?”


    “你倒是出息,”宗政瑾被她逗笑,“若是天下女子都如你這般,那巾幗須眉從何而來?”


    “那自然是因為她們不是如婢妾一般,有皇上這個夫君,如此才需她們比男子更為出色啊,”男尊女卑,雖不認可,可是卻是事實,帝王的觀念更加蒂固。


    宗政瑾搖了搖頭,不可否認,被人依賴的感覺很好,“你總是有理。”


    “那也是皇上不與小女子計較啊,”蘇靜翕巧笑嫣然,眼裏更是滿滿的笑意。


    宗政瑾無奈,她如此說,那他以後豈不是都不能和她計較了?


    小半個時辰過後,宗政瑾離去回了紫宸殿,留下了許多賞賜,並允諾晚上會過來。


    蘇靜翕心情很好,起碼在外人看來是如此。


    “小主,有幾樣藥材有些問題,”聽瑤打開簾子進來,輕聲說道。


    蘇靜翕把玩著手裏的玉如意,“是麽?”


    聽瑤見主子一點也不驚訝,也不奇怪,“主子,都有鍾粹宮的靈常在,鹹福宮的張淑儀,藥材本身沒有問題,隻是幾味藥材混在一起會令人中毒。”


    “主子,要不要……”


    “不必,先記著吧,藥材處理了,雖是她們送過來的,也不一定就是她們做的,興許是被他人鑽了空子也不一定呢。”


    “是,奴婢知道,”頓了頓,“代夏昨日晚間出去了一趟。”


    蘇靜翕聞言抬了抬頭,“可知道是幹什麽去了?和哪個宮的接觸了?”


    “似乎和鍾粹宮的人接觸了,”聽瑤也不確定,是哪個宮的也不代表就是哪個宮的人。


    蘇靜翕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又是鍾粹宮?真是有趣呢,讓人先看好她。”


    “奴婢明白。”


    晚間,皇上如約而至,蘇靜翕站在門口迎接他。


    宗政瑾才進宮門,就見她隻著一身淡粉色衣裙,裙擺上繡了幾朵白色玉蘭,頭發隨意的挽了一個鬆鬆的髻,斜插一支淡粉水晶花簪,略施粉黛,幾分隨意,幾分清純。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美人當如是。


    蘇靜翕淺淺一笑,“給皇上請安。”


    宗政瑾嘴角勾了勾,握住她的手把她扶了起來,“你傷還沒好,不必行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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