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林清楚的記得那一天。


    外麵下著雨,網吧裏烏煙瘴氣,他穿過一排座位,走到網吧前台,拿起放在台子上的電話。


    聽筒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帶著點機械音,應該是用了變聲器。


    那個男人一張口就叫出了他的真名,他告訴他,警察正在搜捕,很快就要搜到這裏了,他必須馬上逃離。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他拿著聽筒的手有些顫抖,其實心裏已經相信了。


    “你之前在街邊的小麵館吃飯時,有人認出你,並報了警,你可以不相信我。”電話裏的男聲停頓了一下,“但是,我可以幫你逃走。”


    他想起剛才在麵館吃飯的時候,確實有個男人朝他看了一眼,他當時穿著連帽的外套,帽簷壓得很低,又低著頭吃麵,外人應該看不清他的相貌。


    而且自從逃亡以來,他就沒有刮過胡子剪過頭發,樣子跟通緝令上的照片差別很大,沒想到這樣都給人認出來了。


    該死,他嘴裏忍不住咒罵了一聲。


    “你是誰,為什麽要幫我?”他心裏有些狐疑,因為高額懸賞,這一路上他被人出賣了好多次,還從來沒有遇到一個肯幫他的人。


    “你不必管我是誰,我幫你當然是有條件的,前提是你先得逃出去。”


    端木林覺得他說的對,如果逃不出去,說再多也沒用。


    於是,他按照那個人說的,從網吧後門溜了出去,那個人把逃跑路線發到了他的手機上。


    他就按照他的指示,一路往南逃,最後來到了景中市。


    改頭換麵成為了錢永元,也都是那人幫著安排的。


    那人說他的命是他給的,需要的時候必須幫他做事,他答應了。


    他知道如果他不答應,分分鍾都會被抓起來。


    “他是誰?你們平時怎麽聯係?”


    “我不知道他是誰,每次都是他跟我聯係,我有另外一個手機,那個手機隻有他一個人知道,包括我老婆都不知道。”


    “你幫他做過幾次事情?”


    “兩次。”


    “哪兩次?”


    “第一次是十一年前,他讓我殺掉一個叫蘇昊的人,也是用交通肇事的方法,那一次我逃得快,警察沒有抓到我。”


    在另一邊聽審的蘇小小,手裏的杯子“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師姐,你怎麽了?”一旁的小餘看到向來冷靜的蘇小小,臉上寫滿了驚愕,她想過父親的死可能不是意外,但這突然揭開的真相還是讓她猝不及防。


    蘇小小用力捏緊拳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麽多年過去了,沒想到會在這裏知道父親之死的真相。


    隔壁的動靜,驚動了正在審訊的齊磊,他朝那個房間看了一眼,心裏歎了口氣。


    他是看過蘇小小檔案的,父親的名字是蘇昊,死於一場交通肇事,隻是他也沒想到,當年的事故竟然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他有說為什麽要殺蘇昊嗎?”齊磊追問。


    “他沒說,我也沒問,我懂規矩,有些東西知道的越少越好。”


    “第二次呢?”


    “就是前幾天,他們給我的是你的照片。”錢永元對上齊磊的目光,不由心虛的低下頭。


    “你怎麽知道我的行蹤?”


    “他會把你的追蹤定位發給我,我隨時待命,等合適的時機出手,每次都這樣。”


    聽到這裏,齊磊看了眼旁邊的手機,忽然站了起來,讓郭中亮先問著,他拿起手機走了出去。


    他一個刑偵隊長,居然讓別人給定位了,這簡直成了一個笑話。


    隔壁房間正在聽審的三個人,都被齊磊進來的樣子嚇了一跳,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齊磊這麽生氣。


    齊磊把手機遞給李顏,“你幫我看一下,我的手機裏是不是被人裝了追蹤軟件?”


    李顏接過來,“行,不過得稍等一會。”


    齊磊點頭,轉身準備回去繼續審錢永元,卻看到蘇小小眼睛紅紅的站在那裏。


    他走過去,本想說幾句安慰的話,最終也隻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回到審訊室,齊磊繼續未完的審訊。


    “你這次是怎麽知道我們在抓你的?”


    他其實根本不知道,雖然沒有完成任務,但是也沒死人,那個人也沒跟他聯係,警察這邊算是糊弄過去了,隻不過可能還會讓他再找機會下手。


    在那個人沒找他之前,他還能過幾天安生的日子。


    沒想到他從醫院出來,剛坐上的士準備回家,就收到了那個人的電話,告訴他之前的案子露了,必須馬上走。


    他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就按照他的指示,進了茂達商場,有人把他需要的東西放在了洗手間,等他出來還會有人接應他。


    可是他還沒出來,就被警察抓住了。


    “你就這樣跑了,也不怕你的老婆孩子有危險。”


    “警察同誌,其實吧,我這樣性命捏在別人手裏的人,怎麽可能要孩子,我老婆是二婚,那兩個孩子都是她帶來的,有個家庭才能讓我看起來是個正常人。”


    齊磊這下才明白為什麽那人要對錢永元下手了,本來老婆孩子攥在別人手裏,錢永元根本不敢供出他們來,但是孩子不是錢永元的,根本威脅不了他。


    那人心思還真是深沉,為防萬一,竟然在給錢永元化妝的脂粉裏下了毒,如果他能逃出去,那人自然會給他解藥,如果逃不出去就直接滅口。


    因為不是直接服用,加上蘇小小警覺,他們才來得及給錢永元解毒,否則錢永元已經死了。


    這藏在幕後的絕不是一個人這麽簡單,隻怕是一個團夥。


    這些人躲在背後,專門收留那些逃亡的罪犯,或者也不一定是逃亡的,可以在適當的時候為他們所用。


    齊磊想到一件事,蘇小小也想到了。


    當年資助胡維強的那個人,還有資助邱明章女兒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背後指使錢永元的人?


    胡維強這些年裏,青雲直上,背後一定是有人在支持,而且他在這些年裏沒少幫那些人做事,隻是當時審他的時候,他承認了自己的罪名,但是否認了有人拿住了他的把柄。


    但是今天錢永元交待的情況,讓他們想通了一件事,胡維強不肯交代,必定還有軟肋掌握在別人手裏,否則他也活不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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