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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雨早停了,太陽初升,一抹血紅染透紫微,雨後的秋蟲趁著還剩的一線壽命哀鳴著。


    這抹陽光終於照到酒家的二樓,這麵二樓是有窗戶的,眼光又鑽進窗戶,鋪在了這一對眷侶身上,床上,被子上,被子又遮蓋著兩具行歡過後的皮囊,既保住了溫熱,又成了陽光下的遮羞布。夜歌蜷縮在秦雲的懷中,頭發散亂的披著大半個枕頭。.


    秦雲難得安穩的睡了一個夜覺,一雙手摟著懷中的嬌軀,感受著夜歌噴在胸口的鼻息。


    又過了許久,差不多日上三竿的時候,這兩人才收拾起來,掀開被子,互相對望著彼此的身軀,看著與自己不同的地方,心中泛起昨晚那一宵令人沉迷的貪歡。


    兩人在酒家吃了些午飯,秦雲大氣,又是一錠銀子扔出,小二歡歡喜喜接了,不用說,廚子也是高興,一個個炒菜花樣別出,荷葉蒸雞翅,八寶鴨,乳鴿湯,蘭花菜,每一個都是詩韻十足,令秦雲吃得歡喜,夜歌卻是吃得最多,有生以來頭次吃得這麽歡,白活了這麽多歲月。


    吃過午飯,兩人又喝了些茶,這才重新上路。夜歌早將麵目遮了,可盡管如此,秦雲鬥笠下的白發太過惹眼,依舊引來不少人的關注,村中的小孩子成群結隊跟他兩人後頭,不敢近了,遠遠綴著,大人從門縫裏,窗戶裏探出頭來,瞧一瞧這兩個難得奇怪的外人。


    “這個村莊好美。若有可能。我想一輩子住在這裏,不修煉,直到老死!”


    夜歌邊走邊望著道旁的人家,破爛的籬笆,泥磚堆砌的房屋,稻草修葺的房頂,門口還養著凶巴巴的草狗,有婦人在石臼裏舂米,小孩子穿著開襠褲,有的還光著屁股。圍著一坨牛糞,用樹枝擺弄著,屋後傳來零碎的幾聲雞叫或者鴨叫……


    穿過村莊,兩人終於擺脫了孩童的追逐。四野早已收割幹淨,還留著秸稈根的田地。


    “作為修士,永遠不知凡人的災苦,凡人也永遠會羨慕修士的大能,仿佛一座圍得水泄不通的城池,裏麵的人想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外麵的人又想進城,看看城中的繁華,既然做了修士。就不要反悔,一路走到頭就是。時候不早,我們還是快些趕路罷,有了羅家那兩人的事,我們去劍塚或許能夠避免不少麻煩。”


    “一切聽公子吩咐,隻要公子幫我報仇,我願意追隨公子到天涯海角。”


    “放心,我秦雲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秦雲拉起夜歌的手,虛空踏步。腳下不生雲,卻憑空而立,背後不生風,卻快速前行。腳下的稻田快速後退,夜歌也未想到秦雲有這等本事。


    兩人行至傍晚。已有數萬裏路,如此下去。到達劍塚根本不需數月時間。


    殘陽西下,這一次燒透了西邊的雲霞,紅的美麗無比,那紅雲,又在天空變化,無常無極。


    秦雲在雲上往下看,見下麵有一個村莊,遂對夜歌道:“夜兒,這裏有一處村莊,我們歇歇腳,一日行太多路程,被羅家的人知曉,定然會惹來不少麻煩。”


    落下雲頭,秦雲與夜歌在村外現了身,緩緩踱步到村中。秦雲借著殘陽的餘光遠遠望去,隻見這一處村莊比兩人先前住的還要窮些,村外的籬笆年久失修,破爛的不成模樣,隻有三兩根泛黑的竹竿斜斜插著,捆綁的草繩早爛的不成模樣。村頭隻有一塊石頭,上麵的“癩頭村”三個字倒是有些神韻,或許是村子富裕的時候,請有些學問的師爺題的。


    剛入夜,這出村莊不興這麽早點燈,一出出都暗了下來,黑布隆冬,顯得陰森極了。


    如此一來,酒家倒是要好找些,村中亮著燈火的就是了,秦雲與夜歌兩人步伐也快,才被狗叫了幾聲就到了酒家門口,掩著的破舊大門縫裏露出幾絲餘光,扣了扣門,過了許久,小二才懶洋洋的來開門來,招呼兩人進去。


    這一家酒家比先前那家還要小些,光禿禿的四壁,地上連青磚都沒有,盡是田泥,久了,高高低低,凹凸不平,這一屋子僅能擺下四張桌子,算賬的亦在角落裏,不過這倒是省了油燈,壁上僅掛了兩盞就足夠一屋子用了,比一般人家還要亮堂些。


    剛進屋,就見屋內一張桌子上好吃好喝的個兩個人物,秦雲與夜歌同時看見,皆愣在當場。


    這兩人聽得有人進來,回頭一看,見鬥笠下一頭白發,其中一人騰的一下站起身來,指著秦雲喝到:“啊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不去找你們,你們倒自動送上門來。”


    原來那屋內的兩人正式秦雲在上一家酒店遇到的羅氏兄弟,那師兄叫做羅峰,師弟叫做羅玉。這兩人一個是羅家的咒師,一個是羅家的蟲師。


    嘩啦,羅玉率先動手,穩穩地坐在長凳上,朝秦雲與夜歌一甩衣袖,嗡嗡之聲不斷,一團烏黑的東西朝兩人撲來,秦雲仔細辨認,不由毛骨悚然,這是一群黑甲蟲。


    “這是食人黑甲蟲,公子小心,我們趕快離開這裏……”夜歌一手拉著秦雲,飛快的退出酒家,食人黑甲亡命地向兩人撲來,所過之處,那扇破舊的大門沒了,店小二來不及躲閃,被黑甲蟲一擁而上,過後,連白骨都沒留下來,當真是屍骨無存。


    “夜家孤女,看你還往哪裏跑,任你再狡猾,毀了自己容貌,但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一個時辰前……


    羅峰與羅玉兩人也算辛苦,風裏來雨裏去,披星戴月趁夜趕路,順著道一路尋來。見著酒家就問。這不,兩人尋了一天一夜,這才到了癩頭村的酒家,準備胡亂吃些東西果腹,再上路。


    兩人身為羅家子弟,元氣石算不得多,但黃白之物卻是多的出奇,這一錠金子丟進老板手裏,原本板著臉的老板立刻堆起了笑臉,吩咐廚子燒幾個好菜。罵罵咧咧地叫小二勤快些。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鬼推磨,兩人的飯菜很快就打點妥當,四個冷盤,四個炒菜。還有一個湯,擺滿了不大的一張桌子,似乎這燒菜的速度比平常快了不知道多少。


    兩人早已坐下,羅玉看著滿桌子的菜,卻是沒什麽胃口,夾了一塊牛肉塞進嘴裏,有味沒味的嚼著,模糊不清的說道:“師兄,你說我們這麽找找到猴年馬月啊,不就是一個夜家孤女麽。也不過是一個玄牝期的祭師,能翻起多大的浪來?”


    羅峰也是心事重重,拿出夜歌的畫像,看了又看,聽得羅玉的話,才道:“師弟啊,你有所不知,這夜家孤女乃是萬年都難得一見的祭師,短短百年就達到玄牝期,這點足以讓我等汗顏。試想千年之後她會達到什麽程度?”


    “可就算如此也不至於這麽興師動眾,我們羅家也有十來個祭師呢,又何必聯合姑家和彭家來滅了羅家,還要追殺夜家孤女,我聽說我們也加也出了一位天才祭師。隻是不知道名字。”


    羅峰聽到此處,對他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神秘兮兮的湊到羅玉耳邊說道:“你想死了麽,這種事也能隨處張揚,我告訴你,我們羅家的確出了一個天才,比夜家孤女還要天才的祭師。”


    羅峰看了看四周,發現僅有店小二和老板在櫃台處說話之外,再無其他人,這才放心的將畫像擱在桌子上,跟羅玉傳音道:“據我所知,這次我們羅家能夠聯合姑家和彭家,一起滅了夜家,隻因傳聞夜家出了一名詛師,這次滅了夜家都沒有找到那名詛師,極有可能就是夜家孤女……”


    “什麽!”羅玉一驚,打翻了酒杯,整杯酒都灑在了桌上,“夜家孤女那就那名詛師?”


    羅峰點點頭,“可能性較大,所以三家才會費盡心思的尋找夜家孤女,此事你聽聽也就罷了,不準傳與他人!否則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羅家老祖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羅玉忙不迭的點頭,想到羅家老祖,他是不禁打了個寒顫,連他們伯父都不能幸免,何況他們兩個小輩。低頭想要拿起酒盅喝口就壓壓驚,發現桌上的酒盅早灑了,盅內如水的酒灑了一灘,連羅峰擱在桌子上的畫也沒人幸免,印了一灘墨跡。


    “師兄,畫!”羅玉叫了一聲,羅峰低頭看時,也是一驚,拿起來展開,才發現畫像幾處浸了水,墨散開,模糊不清了,最要命的是,夜家孤女的臉上也有一部分墨跡模糊不清。


    “該死,你這夯貨,吃個飯都這麽不小心,出來時我們僅帶著這麽一副,弄成這樣,還叫人怎麽認。”羅峰大怒,狠狠敲打了幾下羅玉的頭,卻也沒下狠手,羅玉隻起了幾個包。


    羅玉怕疼,捂著頭免打,斜著眼睛看了一眼畫像,立刻驚呼道:“師兄,你看這畫像像誰?”


    “夯貨,你說這畫像像誰,夜家孤女當然是畫的夜家孤女,難道還是你媳婦不成。”


    說著又要一頓打,羅玉立刻拉住他,拿過畫卷來,指著夜家孤女的臉。


    “師兄,你看他的臉,這邊墨跡化了,不正好像一個人麽!”


    羅峰仔細一看,猛的拍起了桌子,他這個時候也認出來了:“師弟,這畫上的女的不就是那廝的夫人麽,難怪這麽多人都找不到那個賤貨,原來是自毀了容貌,又夥著個奸夫來騙人,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們暗度成倉的計謀竟被師弟一杯酒破了!”


    “師弟,這可是大功勞,但夜家孤女狡詐,他身邊那個白發男子更是大奸似忠,騙得你我團團轉,我們兩人進酒家那麽久都沒看出兩人的修為,看來我們也未必抓得住兩人,依愚兄之見,還是先發消息給族內,說是發現了夜家孤女的消息,也算是大功一件!”


    “師兄說的在理。事不宜遲。趕快將消息傳至族內,叫人前來圍剿這對奸夫淫婦。”


    羅峰從袖中掏出一枚傳音玉簡,將所遇之事傳入玉簡內,玉簡爆發出明亮的光芒,刷的一下破窗而出,化作一條金光,消失在天際。玉簡消失不見,兩人的心才稍稍安頓下來。


    “師兄,你看我們要不要回去找尋一下,說不定他們還在去劍塚的路上。”


    羅峰倒是笑著打了下他的頭。“你這夯貨,他們既然是蒙騙我兩,又怎會真去劍塚,肯定朝別的方向跑了。我們還是先在這裏胡亂吃些,填飽肚子再說,這叫守株待兔,該是我們的,他們跑也跑不掉,不是我們的,我們去了也可能是送死。”


    兩人談得起興,推杯把盞,喝的不亦樂乎,不多時。就聽見門外傳來敲門聲……


    夜歌聽得羅峰叫破自己身份,身體一顫,看著秦雲,眼中充滿了警惕,並不自覺的與秦雲拉開了一點距離,手中暗暗捏著術法,隨時準備出手。


    秦雲見夜歌動作,就知道被她誤會了,攤了攤手,無奈地說道:“我們隻是碰巧遇上。”


    秦雲有心解釋。夜歌卻難以相信,手中術法揮出,捏訣念道:“我乞求上天降下雷罰!”


    夜歌話語剛出,天空就烏雲滾滾,秦雲在一旁看得心驚。暗道:漠州的巫術果然有些門道,言語成法。玄牝期沒領悟法則的時候,就能運用法則的力量,有意思!


    天雷滾滾,一道雷電從天而降,打在羅峰身上,羅峰早有預料,畫出一個奇怪的文字,飛上天空,抵擋雷電,天雷威力巨大,那個文字在天雷之下迅速分崩離析。


    隻是夜歌實力有限,此刻操縱雷電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剛剛打碎文字,就有些不殆,麵色蒼白,雙腿發麻,勉強支撐才能站穩。羅峰也是不好受,他乃咒師,一字一心血,打掉一字就相當於打掉了他一口心血,此刻也受了不輕的傷。


    “賤人倒有些本事。”可他卻是奸詐一笑,身體向後倒退,食人黑甲蟲飛來,直奔夜歌而去。


    滿目黑色,唬得夜歌麵無血色,蟲師是她最為不喜的巫師,“你們兩個卑鄙,竟然……”


    話還沒說完,食人黑甲蟲就撲到了她麵前,此刻她再來不及施展祭師之術,怨恨的看了不遠處的秦雲一眼,手中多了一把鋒利的匕首,閉上眼,狠狠朝自己的手臂斬了下去……


    誰料,他的手卻被人抓住,睜開絕望的眼眸,白色的頭發,白色的衣衫,在黑夜中仍能看的清晰的人,他的身影,比屋內的燈光還要明亮些,這或許就是她願意相信他的原因罷!


    “有些事情其實並不需要解釋,我做給你看你就能明白了。”黑夜中,兩排雪白的牙齒醒目的暴露在夜歌麵前,夜歌愣了愣,這才想起來食人黑甲蟲正朝她飛來,驚出,向他身後望去,空空如也,哪裏還有一隻蟲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火紅色的火焰,照的四周通明,夜歌這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夠看得清秦雲的身影。


    “我的黑甲蟲!”羅玉痛呼,他是蟲師,這些食人黑甲蟲是他花費數十年心血培育出來的殺人利器,今朝卻被秦雲一招化為烏有,數十年功夫一招喪盡,沒有蟲的蟲師還叫蟲師麽?


    “師弟,我們不是他的對手,這人來曆神秘,不知道是哪個大家族的子弟,反正玉簡已經發出,這兩人也跑不了,我們還是保住性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羅峰拎著羅玉的領巾飛快後退,秦雲捏了捏夜歌的小手,輕聲說道:“這事,男人來處理就好了,不需你動手!”轉過身來,又看著後退的兩人,“你們就這麽走了麽?”


    伸手一揮,斷空之術瞬間施展開來,羅峰和羅玉兩人後退,突然撞在了牆上,兩人隨即臉色大變,羅玉亮著嗓子吼道:“這不是漠州的術法,你是外州人,外州人敢來漠州殺人,你死定了,神殿的執法者會來殺你的,你等著!”


    “秦某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受別人威脅,狗屁神殿,我連聖地都不怕,還怕什麽神殿!”


    “秦兄,你身旁的可是夜家孤女,此女是巫神殿想要殺的人,你是外州人,不了解巫神殿的強大,我勸你還是不要惹的好,因為我漠州的巫神殿不弱於你口中的聖地!”


    夜歌聽得巫神殿三個字,心裏害怕,秦雲不知道巫神殿的存在,所以無所謂,她可清楚地很,即使他夜家完成無缺,在巫神殿麵前,也不過是土雞瓦狗,不值一提。此刻她不由看著秦雲,害怕秦雲棄他而去。


    秦雲看著兩人,似乎在思考著什麽,羅峰和羅玉戰戰兢兢的看著秦雲,夜歌心中也是沒底。


    “秦兄,識時務者為俊傑,請你三思啊!”羅峰心中忐忑不安的說著,眼中閃爍不定,思索著如何才能脫身,將性命交予他人之手不是他的作風。


    “我想不用考慮了,她,夜歌,是我秦雲的女人,而且她的前世也是,所以你們必須要死,就算是巫神殿也無法阻止!”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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