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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也是無趣,沼澤中沒了風,霧還是要重新聚起來,綠色的霧,此刻又帶著一些七彩顏色。


    幹澀的地麵,是秦雲的半截屍體,說是屍體,也不完全正確,秦雲悟出了者字符文,又有輪回之道,自然沒那麽容易死。但要是看他半個身軀的肉芽如蛆堆一般蠕動,顯然不是一件有觀賞性的事宜,這種事,若叫一個凡人看了,沒準會造成什麽不良的後果,嘔吐是難免了。.


    這半邊身子沒了,不像是紙人,用漿糊糊上就好,又長骨頭又長肉,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秦雲一聲不吭的躺在地上,血液流失,讓他的虛弱到了極點。


    這一次的修複慢得很,濃鬱的霧氣早已遮蓋了這塊碧妖蛉的墓地,沒有蟲鳴,也沒有獸吼,整個曠野靜得出奇,增添了一份壓抑,此刻的秦雲已經能夠動彈,卻仍然閉著眼睛不想說話。


    天上的月色早已退去,又是一日清晨,血紅的朝陽將陽光灑進雲夢澤,讓這片充滿危機的沼澤變得異常美麗,七彩的色,如糊了七彩紙的燈籠,在外界,隻能見到一坨七彩光。


    雲夢澤外,一身白衣的冷天星站在雲夢澤入口,一向平淡的神情裏難得帶著濃重的憂色。


    她夫人在不遠處的城樓上張望著丈夫的背影,亦是一番憂慮,連那一描黛眉都幾乎要化開。


    “夫君,妖兒說躺下就躺下了。轉生丹沒有九葉仙蓮可如何是好?”


    城樓上婦人的聲音悠悠傳到冷天星耳中。冷天星沒有回頭,婦人卻是清晰的發現他身體不自覺顫抖了一下,卻還強自背著雙手,假裝一副鎮定模樣。婦人看了一眼,便再也沒說話,獨自下了城樓,這一刻,她明白自己承受的隻是女兒的病情,而冷天星還要承受她的哀傷。


    日光正近晌午,秦雲靜靜的躺在地上。裸露的肢體修複幹淨,連一塊斑都沒有留下。


    咬了咬牙,神情充滿掙紮,還是爬將起來。至不遠處的斷臂那摘下自己的戒指,伸手一揮,妙妍跌落在地,一身衣衫卻是不沾塵土,可此刻的妙妍仙子哪裏有一絲出塵的味道。


    “走,我們離開這裏,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不能等那個老不死傷好了回來。”秦雲冷著一張臉,也不去看妙妍,也不換件幹淨的衣衫。就這麽走進泥濘的沼澤地裏,身影漸漸的消失在綠霧中。


    “你就不願多聽我一句解釋麽!”十年時光茫茫,兩小無猜,再見時,往事成霜。此刻說什麽也晚了,但妙妍隻想讓秦雲聽她一句解釋,“即使是師姐對不起你,可師姐也是無奈!”


    “有何原因,你路上盡可說個明白,此地不宜久留。雖然銅發天姥不會像他人泄露我們的去向,但凡是畢竟有個萬一,這老不死傷得雖重,也不至於要了他性命,不出多久。又會來尋我等麻煩,如今你我都有傷在身。還是先找一處安全的地方幫你重塑丹田。”


    妙妍心頭一暖,連忙托起衣袖拭去臉頰上的淚水,擠出一絲笑容,跟著秦雲的腳步追了上去。


    剛進迷霧,妙妍就看前方飛來一物,伸手接了,才發現是一株藥草,草有七片狹長的葉,沒有花沒有果,也興許是還未開花結果,整株藥草靈氣濃鬱,世所罕見。隨後秦雲的聲音傳來,“我們要走很長的路,你丹田毀了,沒有元氣支撐,走不遠,把這株七葉寒星草吃了,不然你還沒走出百裏地,就已經被這裏的毒霧腐蝕成一具白骨了,那才是真正的紅粉骷髏,紅粉骷髏!”秦雲的聲音尖銳了一些,似乎有些自嘲的意味,“佛門倒也形容的貼切。”


    妙妍聽得又是心痛又是心暖,含著淚將七葉寒星草放在嘴裏嚼了起來,說實話,靈藥不會是甜的,這株七葉寒星草似乎是秦雲故意,更是苦的難耐,妙妍也隻是皺著眉頭咽了下去。


    “秦雲,你這十年來年時間可曾想過回去看下爹爹,爹爹這兩年身體不好。”妙妍在心中醞釀許久,終於找到了一些措辭以及一個很好的開頭,他知道秦雲也許不在乎自己,但他尊師重道,扯上自己的爹爹,能讓秦雲更容易接受些。


    果然,秦雲即使不想跟妙妍說話,也還是開口問道:“修真者無病不災,怎會身體不好?”


    “爹爹在一年前下山尋你的時候被人打傷了,傷了魂魄,如今即使好了,也隻能殘喘度日!”


    “這麽說來,你嫁給劉天仁也是因為恰巧劉天仁手裏有治療魂魄的藥物了?”


    “沒錯!”妙妍雖然有些驚訝,但想到自己這個師弟從來都聰穎過人,能想到這點也絲毫不奇怪,“劉天仁是在皓月五門比鬥的時候認識我的,他人很好,為了父親的傷,四處尋藥,差點將性命都丟了,他隻想要我嫁給他,所以我……”


    “所以你就嫁給他了,沒錯,此事並不怪你,應該怪我,是我連累你和師傅。”


    “怪你,當然怪你,若不是因為你,爹爹也不會被人打傷,若是你能回來,也肯定能找到治療神魂的藥,若是爹爹的傷好了,我也不用嫁給劉天仁,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妙妍站住了身,大聲吼了起來,十多年的委屈在這一刻終於爆發,刹那間,淚水漫了金山。


    秦雲知曉妙妍誤解的自己的話,卻也不急於解釋,隻是說道:“莫要哭了,若我能回去,我也早回去了,我當年離開荊州的時候被人暗算,有一年時間喪失修為,成為一介凡人,後來得了一場造化,可也沉睡了十多年時間,直到最近才得以醒來。對你來說十多年難熬。對我來說,隻不過是南柯一夢,現在聽你這麽說,我是更不能回去了!”


    “為什麽,難道你就那麽怕見到爹爹麽,當年到底是誰在追殺你,讓你不能回來?”


    “你知道我是寶體,也應當知道當年荊州追殺我的無數門派,以我現在的修為,還是有顧忌。倒是你。既然你已經嫁給了劉天仁,為何還要來找我,是劉天仁讓你來的?”


    “不,是爹爹想見你一麵。他的身體越來越差,怕隨時都會燈滅,臨終前想見你一麵!”


    “放心,我不回去師傅他老人家還不會死,若我回去,就真是他的死期了。”


    妙妍怎會想到秦雲會說這種傷人心的話,突然她發現眼前的這個秦雲已經不再是十多年前圓月門中那個紈絝不聽管教的小師弟了,人是會變的,人的心也是會變的,“不想回去便不想回去。何必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若你真不想回去,隻消我跟爹爹說一聲就好。”


    這回輪到秦雲愣了,然而,此事的複雜遠超妙妍的想象,真若讓她知曉,恐怕她的死期也就不遠了,所以秦雲也將錯就錯,暗暗歎了口氣,“師姐。我說的話什麽時候有錯,我會回去看望師傅他老人家的,還有幫我轉告劉天仁,等我回去的時候就是他的死期!”


    這麽一說,妙妍心中更是惱怒。劉天仁再怎麽說也對她很好,即使他不愛他。也是她丈夫,秦雲如此說,未免心胸有些狹窄了。“師弟,虧我還叫你一聲師弟,十多年時間,你真的變了,天仁一心一意救治爹爹,怎能容你如此詆毀他,你不救爹爹也罷了,難道還不準他人救?虧他還告訴我爹爹的病情加重,爹爹才差我再次下山來尋你。”


    聽到妙妍的話秦雲的臉色終於變得有些難看,也不顧妙妍,嘴裏喃喃說道:“劉天仁,你這是等不得了麽,還是你害怕了,怕夜長夢多,時間拖得越久我的修為就越高!所以才想出這麽一計來引我入殺局,藥塵子師傅是這樣,如今道真師傅也是這樣,隻是你究竟是何身份,僅僅是一名明月門的弟子麽,我不信,皓月門,究竟是不是你在背後指使呢?”


    “喂,你在嘟囔些什麽,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爹爹想要你回去!”妙妍腳下踩著爛泥,快速追上秦雲,伸手將他扯了過來,誰會想到,自己雖有些用力,卻將強壯的秦雲扯得腳步蹣跚,差點踉蹌的要跌倒。看其麵色,才發現他連白得跟自己相差無幾,“怎會傷的那麽重?”


    秦雲搖了搖頭,嘴唇幹的發皺,幾乎脫皮,眼眶又有些腫,還是倔強的擋開了妙妍的手,轉過身去,不想看她。“沒事,隻是剛才被那老不死暗算,受了些傷。”


    “這次我從雲夢澤出去,就會回荊州,前往師門看望師傅他老人家,還有殺了劉天仁!”


    “師弟,你看望爹爹可以,但若是想要殺天仁的話,除非你先殺了我。”妙妍怒道。


    秦雲轉過身來,深處有些蒼老的手,想要撫摸一下妙妍的臉蛋,妙妍卻是躲開了,她心中已經對秦雲生出了不滿,原本心中那個小師弟的身影逐漸抹去,被這個她所厭惡的人所代替。


    秦雲歎息一聲,眼中充滿了哀傷,看著妙妍片刻,才緩緩道:“也罷,既然劉天仁已經把我逼到這個程度,那我告訴你也無妨,至於生死如何,我秦雲就算窮盡全力也不會讓他如願。”


    妙妍也不傻,這個時候哪裏會看不出秦雲的苦衷,她隱隱感覺似乎他們陷入到一個陰謀裏,隨時都有可能搭上她父女兩的性命,而這個陰謀就是針對他的小師弟展開的。


    “師姐,你可曾想過,師傅是被何人所傷?”


    妙妍一愣,“爹爹的修為已經達到了覺,一般門派的修士根本上不了他,可傷他的神秘人修為還在他之上,僅僅一個瞬間就將爹爹打傷,可奇怪的是,他打傷爹爹後一句話都不說就離開了,也沒對我們兩下毒手,這點我一直想不通。”


    秦雲的嘴角劃出一絲冰冷而殘酷的笑容,這個笑容足以讓敵人被凍裂骨骼。“沒什麽想不通的。因為那人根本就是想要這樣的結果。傷而不死,治而不愈。隻有這樣,他才能實行下麵的計劃,送藥,娶你,然後逼我現身,說到底,還是針對我,你們父女隻是被我連累了而已。”


    “你是在懷疑天仁,不可能。天仁與你無冤無仇怎會加害於你,而且他真的對我和爹爹很好。”


    秦雲聽著妙妍的話,笑容更冷,“很好。自然會很好,若是不好,你又怎會相信他,又怎會來找我。他以前也對我很好,教我修行,教我法術,我犯了錯,還幫我頂罪,你能說他不好麽?到現在也沒什麽可瞞你的,在投入圓月門之前。我是明月門的弟子,而且是被明月門藥堂長老藥塵子從小收養的孤兒,而劉天仁就是我的師兄,還有我的二師兄方天德。”


    “你怎會知道,我也是聽天仁說起,才知曉他師傅叫做藥塵子的。難道你以前真的是明月門的弟子,而且跟他是師兄弟,可你為何會叛門,來投入爹爹門下。”妙妍臉上疑色更重!


    “不要叫天仁行不行,你是她妻叫他親密。但我聽不得,我聽得惡心,我聽到這個名字,就想親手把他給宰了。”秦雲臉上的笑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憤怒。蒼白的臉,憤怒的表情。無論怎麽看也都像是垂死前的不甘,似乎,這表情是他五百年前的殘餘。


    雙手掐住妙妍的喉嚨,不想讓她再吐出那個令他厭惡的名字,妙妍的臉瞬間憋得紫紅一片,眼中充滿了恐懼,無法呼吸,幾乎接近於死亡,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秦雲如此失態。


    “對不起!”秦雲終於意識到了妙妍的情況,鬆開他的雙手,隻餘下蹲在沼澤地裏大聲咳嗽的妙妍,“我不是故意的。”伸出手來,想要給妙妍度一口元氣喘息,誰料被妙妍打落了他的手,“不要碰我,你知道嗎,你讓我感到害怕!”


    “你可知道,我除了劉天仁和方天德兩位師兄之外,還有一位師姐,叫做天心!他難道沒告訴你,為何藥塵子門下如今隻有劉天仁一人麽?”秦雲的疑問換來的隻是妙妍的搖頭。


    “是,他又怎會告訴你,那我來告訴你,我的二師兄方天德是被我殺了,而我的師姐天心是被劉天仁給害死的,而我在五百年前被劉天仁和方天德兩人殺死在太古魔域中。”


    秦雲頓了頓,穩定了一下情緒,也讓妙妍又一個消化的機會,然後又開口道:“奇怪?劉天仁和方天德為何要殺我,而我明明死在太古魔域,為何還會活著站在你麵前?不用奇怪,是我命不該絕,劉天仁不死,我怎甘心就這麽死了,本來我已是一具屍身,在五百年後被太古魔域的一位大人物以逆天之力使我複生,才有了今天的我。方天德當年因為殺我而死在太古魔域,劉天仁卻沒死,天心師姐的仇我怎能不報,五百年前,她早已是我的妻子,殺生之仇我怎能不報,師姐,你給我個理由,給我一個不報仇的理由?”


    “我不相信,天仁絕對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人,一定是搞錯了,你說的絕不是他!”


    “錯?若是你不來找我那還有可能是我錯了,但你來了,就一定沒錯。劉天仁他知道我沒死,又怎麽會安心,當年他為了殺我,都敢逼死我師姐,如今為了殺我,又要害死我師傅,以劉天仁如今深不可測的修為,誰能與他比肩,就算是師傅挨不了他一招也是正常。你說一切為何會這麽巧?若明月門有兩個劉天仁我難道會不知道,你也盡可以去打聽,藥塵子門下有幾個劉天仁?”


    “不會,絕對不會!”妙妍搖著頭,不願去相信,“你若真是他師弟,他為何要害你,沒有理由的,為何你師傅都不阻止他,當年他絕對沒有這麽強的實力,你說謊!”


    “你已經相信了不是麽,至少我是你師弟,我沒有騙你的必要!”


    “可他是我夫君!”古來女子最怕嫁錯郎,這嫁雞也就隨雞了,嫁狗也就隨狗了,怎能不悲?


    秦雲蹲下身來,抱著她,輕聲說道:“他就是想要這樣,唯有這樣我才會痛苦,才會不顧一切的回去找他算賬,而他,肯定會布下天羅地網來等著我這條魚上鉤的。”


    “不會的,他為何要這樣,他哪裏來的這麽大力量,敢害我父親,爹爹可是圓月門長老!”


    “他連師父藥塵子都不怕,又怎會怕你爹爹,當然,當年我隻不過是一個毛頭小子,才不過築基初期的修為,他怎會花這麽大的力氣來殺我,若說背後沒有皓月門的支持,我定然不信!”


    “也隻有皓月門裏的老不死才會在我築基時就算到我是寶體,要不是劉天仁怕殺了我,自己也在大人物的棋下灰飛煙滅,就不會耍這些手段,隻可惜後來藥塵子不忍透露消息給我,他才迫不得已出手殺我,而我沒死,他才沒死,我之所以活著,就是那些大人物要我親手殺他,親自了斷當年的那段因果。”


    欲知妙妍最終是否會相信秦雲的話,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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