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阿姨正撫摸著鈴鐺雪白柔順的毛,動作輕柔。可小姑娘好像有所感知一般,忽然從她身上跳了下來,跑到了窗台上,看著窗外的晴空,千回百轉地叫了一聲:“喵嗷~”舊城區,藝術學院新媒體校區,a棟男寢。今天周二,是各個社團和學生會開會的日子,樓長滿樓巡視一圈兒,走上六樓就瞧見609門口堆著幾個大箱子。樓長探頭進去:“幹嘛呢,搶購去了?”陳西西聽出了樓長的聲音,頭也沒抬,還在整理東西:“我們這不是想等著小喻醒了去探病,順便把東西給他送過去嘛。”樓長問:“你們這都買了啥?”“據說是新品上市的逗貓棒、貓砂和幾種不同口味的貓糧。”猴子拿起被放在一旁的貓咪形狀鑰匙扣,“贈品,送你了。”樓長:“……你們這是去看人還是去看貓啊!”“人和貓都需要關愛。”猴子說,“而且老顧還說,小喻出院回家之後,貓可以給我們養幾天。”樓長:“……”能不要在衛生委員麵前炫耀違紀事件麽喂!學院綜合樓,新聞社。蘇姐正在辦交接手續,學生會換屆之後就該輪到各個社團的換屆與納新了,她要專心研究將來實習的事兒,社團的工作就得換人了。社團的朋友問她將來打算而去哪裏實習,蘇姐推了推眼鏡:“有幾個證件要先考過,所以要複習一段時間。”她有明確的目標,從不會找不到前進的方向。可是朋友還是有些擔心:“我覺得你今天有些心事重重,不在狀態,剛才表格居然還填錯了一張。”要知道她們蘇姐向來嚴謹認真,之前還從沒出過任何如此明顯的錯。“今天是特例。”蘇姐聳聳肩,“你還不相信我嗎?”這幾天都有不少人來遞交入社申請書的,蘇姐剛一出門兒就撞見了常欣欣,兩人也算認識了,禮貌性地朝對方點了點頭。走出電梯間就是陽光大廳,暖洋洋的光灑了進來,兩位保安先生日常坐在登記簿旁一動不動,大門口的兩排虎皮蘭也鬱鬱蔥蔥,生機勃勃。感應門緩緩打開,蘇姐走了出來,看著藍天白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今天是個好天氣,是個適合開始新征程的日子,也是個適合治療與康複的好日子。喻曉做了個夢。夢裏的喻曉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住過的療養院,還是那個顏色單調的房間,有個更小的自己靠坐在床上,手中抱著一本書,眼睛卻沒有焦距。他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瞧見了那個更小的自己轉過了頭,沒有光彩的眼睛像是在直勾勾盯著他,也像是什麽都沒有在看,空無一物。喻曉伸手過去:“別在床上坐著了,咱們出去走走吧。”小小的男孩兒點了點頭,牽住了他伸來的那隻手,走下了床鋪。療養院很大,包含了整座山,小男孩兒住的地方也很大,足足有兩層樓。但是男孩兒的世界很小,隻有一麵窗那麽大。他帶著男孩兒,終於走出了那扇窗,來到了一個不同的世界。男孩一隻手抱著書,一隻手拉著他的手,步子很小,走得很慢。秋季到了,樹葉枯黃凋零,有一片枯葉落在了男孩兒的肩頭。喻曉停下腳步,正想幫他拍落那片樹葉,卻不想樹葉變成了一隻蝴蝶,扇了兩下翅膀就飛走了。男孩兒望著蝴蝶消失的方向,沒有一絲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了些許傷感。喻曉注意到了男孩兒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向另一個地方。不遠處,有一行人正朝著他倆招手,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夏姑姑、夏陽站在最前麵,顧臨曦那雙手晃地最歡實,猴子笑得最開懷,蘇姐還是最沉穩的那個。還有好多好多人,都是熟悉的麵孔。“咱們過去吧。”喻曉說。小男孩兒呆了呆,卻又搖了搖頭:“那裏不會歡迎我的。”“怎麽可能?”喻曉蹲下來,揉了揉男孩兒的小臉,“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還有你新上任的男朋友,怎麽會不歡迎你?”“可是……”男孩兒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們本來就不屬於我啊。”男孩將手裏的書遞到了喻曉麵前,那本書有張精致的白色書皮,書名是黑色的字,上麵寫著《絕崖》。男孩說:“他們屬於這裏啊。”男孩兒話音一落,喻曉的眉頭微微皺起,他好像也才想起這樣一個問題。但很快地,他又笑著歎了口氣,揉了兩把男孩兒的頭發,又伏在他耳邊輕聲說:“噓,你聽。”男孩兒疑惑地偏了偏頭,但是很快的,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在他耳邊響起了無數的聲音——“別擔心了姑姑,你快去吃點兒東西吧,我在這兒看著我哥還有……呃,還有顧臨曦,你也去休息吧。”“也不知道小喻啥時候給咱們發消息,貓糧放寢室裏不會潮吧?”“我在春城,領導讓我臨時出差,我去不了了,蘇姐您就幫我接收個快遞帶給曉曉唄,兒輸我手機號就行。”“你看賀卡這樣寫行嗎,花兒呢,有沒有什麽不妥?哎呀幫我參謀參謀嘛,我真的沒有去探過病,而且還是我朋友。”“曉曉。”“曉曉。”“曉曉,天亮了,你什麽時候醒啊。”這些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無一不是發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