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帥帳的小將很年輕,其實來北狄打仗的從將軍到士兵大多都很年輕,畢竟很多人就這麽折在了北狄,想平平安安熬過十幾年也難。所以北狄駐兵年紀一律偏小,甚至有的士兵不足十四歲,就因為徵兵役上了戰場。兵役能減輕家裏一半的賦稅,對於很多人家來說,減輕一半的賦稅的確能輕鬆不少,所以就算是朝廷三令五申不許送童子兵上戰場,依舊有不少人家謊報年齡,就這麽把兒子送到了前線去。


    還說這位小將,也是很小的年紀就來了北狄,所幸有前輩照拂,不至於喪命。可是到底是長在軍營裏,沒見過多少女孩子,猛地看到了洛鈺這樣的,險些把眼珠子都瞪了出來。


    洛鈺看著這位小將愣怔,卻不是很高興,「本殿問你話呢?你這個樣子也能上戰場?不僅輕浮還沒有定性,簡直是侮辱了駐軍的臉麵。」


    那小將被洛鈺一罵,也清醒了不少,忍不住有些臉紅,囁嚅著問洛鈺,「您……您是公主殿下嗎?」


    「說什麽呢?本殿聽不清。」洛鈺其實離這位小將並不遠,但就是故意刁難他。


    小將被這麽折麵子,那些心思都煙消雲散了,不僅不再看成神仙妃子,還把洛鈺當成了一個刁蠻的貴人。


    洛鈺卻不管那麽多,依舊一臉傲氣,「你眼睛瞎了不成?」


    小將不敢說話,就側身把洛鈺讓了進去。


    蘇霽茗本來正在跟留在城中的另一個副將講話,猛地看見有人進來還有些生氣,以為是守帳的小將玩忽職守,等到真正看清來人之後,卻一聲不敢吱。


    那位副將也很有眼色,一看洛鈺進來的時候氣勢洶洶興師問罪,實在不是他沒有眼色的時候,於是對著蘇霽茗行了一禮就轉身出了將軍帳。


    蘇霽茗這下直接跟洛鈺對上了,幹咳了兩聲,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


    所以洛鈺先開了口,「你有多大把握退敵?」


    「兩……兩成?」


    洛鈺笑了笑,莫名顯露出一種冷艷的色調來,看起來像是一幅西洋畫,讓蘇霽茗這個不怕死的還咽了一口口水。


    於是蘇霽茗就聽見洛鈺的聲音又冷冷地響起,「那本殿呢?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離開?」


    「蘇霽茗,你把本殿當成什麽人?」


    「你心裏都想什麽?你守城為國為民,本殿就要苟且偷生躲躲藏藏?你是不是覺得你多高貴?」


    洛鈺的話很難聽,但是蘇霽茗卻什麽都不敢說。


    她也知道自己這麽做會傷害到洛鈺。但是……一時情急,她更想把生的希望留給洛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鞠躬


    第99章 不離


    蘇霽茗不敢再說話,畢竟現在洛鈺的眼神實在是可怕。蘇霽茗跟洛鈺認識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見洛鈺這種可怖的神情。


    往日裏明艷的容貌倒還是一樣的姣好,但眉眼中卻裹挾了凜冽寒風。像這樣死死地盯著蘇霽茗,分明是恨不得咬死蘇霽茗的神情,可眼圈染上的淡紅色一眼就能讓別人看出來這人的嘴硬心軟。


    其實若說起來,蘇霽茗這個人聖母心腸慣了,總有那麽一點常人不能理解的傲骨,總想著把自己推出去當英雄。倒也得虧了蘇霽茗命好,被太子護著,被洛鈺護著,很多時候明知道這樣沒有半分利益,但是為了一口氣也要撐著。就算後來自己出去獨當一麵,也早就養成了這樣的脾氣,想著最好能把自己心尖上的小公主護得好好的,寧可自己被風刀霜劍嚴相逼,也絕不叫那人受一點寒氣。


    洛鈺的確是蘇霽茗心上的白月光,卻並不是半點風雨都經受不得的嬌花,她是自小養在黑暗裏,被人用最漂亮的珍寶和最腐爛的人心飼養出來的一朵食人花。蘇霽茗平日裏百般護著洛鈺,一點苦都捨不得叫洛鈺受著,洛鈺隻當做兩人之間的小情趣,也知道蘇霽茗這個脾氣,樂於向她示弱討巧。


    但是現在的境況基本上就是死局——大軍壓境,主力盡失,甚至老將生死不明。再把城中百姓撤走,就是要自己死守一座空城。蘇霽茗在這種境地下要洛鈺走,與死別也沒什麽區別。


    洛鈺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又不捨得對蘇霽茗再發火,隻是深吸了一口氣,扔下了一句,「本殿就陪你在這裏守著,你若不走,本殿自然也不會走。」


    蘇霽茗也明白洛鈺的脾氣,金尊玉貴的公主殿下,陪她這麽一介草民在邊關待著,現在還要送了命去。蘇霽茗咬了咬牙,忍住了酸澀的感覺,自己在心裏感嘆又不是小姑娘了,還為了這兩句酸話紅了眼圈實在是不應該。


    可她怎麽忍得住啊,這次是真的生死攸關,就算她怎麽挺著不露怯,心裏也是怕的直打鼓。本來想著把洛鈺送走也是徹底解決了後顧之憂,可是真的有個人把肩膀借過來的時候,蘇霽茗是真的忍不住紅了眼眶。


    洛鈺倒也是果決,說留下來就留下來,除了身邊親衛,伺候的侍從都一律遣走,嗣音也知道洛鈺說一不二的脾氣,既然勸不住就根本就沒有勸,聽從洛鈺的吩咐打點好事項,毅然決然地留在了洛鈺身邊,嗣木和嗣水也沒有聲張,留下來就是默默留下來,以至於蘇霽茗發現這一帳子的人時候,一時愣怔住不知道說什麽。


    還是嗣音聽出來蘇霽茗的腳步聲,自然也就想明白蘇霽茗停住腳步的理由,不過她究竟看破不說破,隻是笑著對蘇霽茗的方向福了福身——「蘇監軍,咱們殿下都打點好了,您有什麽吩咐跟我們講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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