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瀟有些意外他這個提議,看了他一眼。方淮其實向來不怎麽關心他修煉的事,倒不是不在乎,而是似乎對他的能力有一種沒由來的信心。


    餘瀟被押上峰頂時,佩劍也早就被解下了,此時他隻是隨手拿了一根枯樹枝,便開始舞劍。


    方淮察覺到他的動作,手揮七弦,另選了一支曲。卻是太白宮祖師爺留下的一支曲,和碧山下入口的那座石碑上的詩句相應和。


    一杖揮成白骨山,血洗碧池心尚閑。


    流水桃花杳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琴聲剛開始還有些凝滯,但是漸漸的,和餘瀟的劍勢合拍起來,餘瀟的劍快,琴聲便急促,劍慢,琴聲便柔緩,劍勢淩厲,琴聲便於詭秘之中暗伏危機。


    到了那一劍在空中一揮,劍意如排山倒海,向四周的雲海湧去,劃過茫茫的天空,猶如削鐵如泥的匕首插進水中,被深厚而無形的天道包容了。


    方淮正好由“一杖揮成白骨山”轉至“流水桃花”,和餘瀟的劍意配合得嚴絲合縫,仿佛是餘瀟自己在彈奏一樣。


    餘瀟停住了,他看向方淮,目光深邃,沉澱著不知名的情緒。他實在意料不到,方淮居然“道成”了。


    沒錯,這人資質低劣,就算修煉個近千年,運氣好的話,最多也就金丹了。可是他的道心的層次卻在不知不覺中遠超出了常人,已經悟成了“琴心三疊”。


    因為他空有道心卻無道骨——道骨就是靈根,靈根駁雜的人無法聚氣練氣,也就無法積累修為進行突破,所以這樣的變化連他自己都毫無所覺。


    如果,如果方淮有這個資質,哪怕隻是碧山一個普通弟子的資質,此刻的他,便截然不同了。


    他會成為一個威脅。


    方淮聽餘瀟不言不語,便問道:“阿瀟,怎麽不動了?”


    餘瀟走過去,方淮盤坐在地上,餘瀟彎腰撫摸著他的臉。如果你成為威脅,我就不得不殺了你了。


    雖然你遲早會是。


    方淮覺得麵前的人情緒有些異常,忍不住道:“阿瀟?”


    餘瀟尚未回答,忽然聽見桃花岩外傳來一聲笑道:“好!”


    餘瀟瞳孔一縮,迅速轉身。有人在那裏,他竟然毫無知覺!


    這樣的修為,起碼在化神期往上,多半已到了靈鑒期!


    方淮拉住他緊繃的手臂道:“阿瀟,別緊張,這是月枯真人,八年前你們在這裏見過一麵的,你不記得了?”


    月枯真人鼓著掌徐徐走來,笑道:“方小友,沒想到碧山除你之外,還有人的天資如此驚人。”


    方淮無奈道:“前輩不要取笑我了,我怎可與餘師弟相比?”


    月枯真人也不與他爭論,隻是盯著餘瀟道:“小子,太白宮的人把你關在此處,真是暴殄天物。”


    餘瀟淡淡道:“這裏清靜。”


    月枯真人笑道:“清靜好,兩耳不聞外麵的喧鬧,一心都在修煉上。隻是我瞧你方才舞劍,似乎在一個瓶頸滯留了很久了啊。”


    餘瀟不為所動。其實他自突破第五層來,至今仍停留在第六層之下,但他並不著急。他上一世不是劍修,而是繼承自餘心岩的氣修。隻不過對於他修煉的那套功法來說,劍修比氣修的進益速度更快。


    但劍道與氣道終究有所出入,雖然他高屋建瓴,掌握的速度遠遠超過常人,但偶爾也會遇到阻礙。


    月枯真人仍是笑眯眯道:“太白宮當然有不少得道的劍修,修為高深,精通奧理,隻是我瞧你被扔在這峰頂冷落十餘年,多半也得不到他們的指點。那麽,小子,你願不願意到崑崙去?”


    餘瀟看了他一眼,轉向方淮道:“師兄,這都是你安排的?”


    方淮道:“呃……我隻是和月枯真人提了一提,請他來看你舞劍。”


    他怕餘瀟心生抗拒,忙上前一步又道:“崑崙的劍道無論如何,在仙界被尊為首位。每次的鑒道大會,我們太白的優秀弟子都會被選去崑崙學習。你如果被崑崙選中,那麽本門的人也不會阻止你參加鑒道大會了。”


    餘瀟不語。月枯真人笑道:“小朋友,方小友為了你可真是盡心竭力,你若因為不敢見人就拒絕我的邀請,那真是辜負他一番心意了。”


    餘瀟聞言,卻問方淮:“你拿什麽跟他換的?”


    方淮一愣,月枯真人挑挑眉道:“你倒是很敏銳嘛。”


    餘瀟道:“我不用你跟他換。”


    方淮反應過來,也是哭笑不得,忙道:“沒什麽,不過是作為報答,教這位前輩練琴,我也不知道該教些什麽。”


    月枯真人懶洋洋道:“年輕人嘛,恃才傲物,我也能理解。”瞟了餘瀟兩眼,“可惜,雖然資質不錯,卻沒你師兄半點可愛。”


    方淮黑線,無論哪個男人聽見自己被形容成可愛都不會高興。餘瀟眼光一冷,道:“師兄,我去打坐了。”轉身便朝另一邊走去。


    方淮一把拉住他,終於擺起師兄的架子了:“這是大事,豈容你這麽任性?你知道這些年我為了讓你參加鑒道大會想了多少辦法嗎?”


    方淮這麽些年治理門務,身為首席真傳,統領眾弟子,當然不能像他表現出來的這麽溫和,很多時候看著圓融,處事決斷卻十分強硬,這也是三春真人看重他的地方。


    隻不過,他從沒對餘瀟強硬過,這是第一次。


    餘瀟的步子停下來,方淮聲音不再跟平時一樣溫和,而是斬釘截鐵道:“我要你仔細考慮清楚,是呆在這裏與世無爭,還是出去做一個人上人!”


    他一雙眼睛雖然沒有正常人該有的神采,清亮得能倒出人影,說出的話語卻擲地有聲。讓餘瀟停下了腳步。


    方淮的眉頭蹙著,凜然的臉色下,有一點恨鐵不成鋼,又有一點無奈。攥著餘瀟的手腕,深呼吸一口氣道:“當然,無論你選哪一個,師兄都會幫你。但你必須想清楚。”


    餘瀟站在那裏許久。久得月枯真人微微一嘆,有點可惜這麽一個好材料,卻甘心自我封閉在這孤峰上,但他還是對方淮道:“方小友,既然這樣……”


    餘瀟卻轉過身,看著方淮道:“師兄要我去,我就去了。”


    方淮蹙眉道:“不是我要你去你才去……”


    “去和留下,對我來說都一樣。”餘瀟把桃樹枝扣在手裏,走回到方淮身邊,“那麽走吧。”


    他的手搭上方淮的肩膀,偏過頭,以略顯親昵的姿態在他耳邊道:“我也想看看,師兄會怎麽幫我。”


    這是臨近傍晚,鑒道大會場內一隅,來自各門派的劍修弟子正在進行劍道比試。


    劍道比試是不比拚修為的,純粹隻是劍招的比劃,以誰的劍招更精妙、誰先點中對方要害來定勝負。


    眾多劍道比試中,有一個比武台旁圍聚的人最多,倒不是因為台上比試的人是場中最厲害的劍修弟子,而是比試的雙方,都是美麗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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