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好了,我剛才已經跟你說過了,我是男人,男人。”


    “小姐,莫要以為在下眼拙,你穿了身男裝,難道就真的是男人了嗎?”


    “噗嗤”最先笑出來的是綠瑤,緊接著,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隻有洛銘,憋得滿臉通紅,那顏色,更顯得嬌媚,真真是個絕色美女的模樣,怨不得別人誤會。


    “公子誤會了,這是舍弟,湘臨侯洛樊之子,洛銘,千真萬確是個男子。”


    洛雲溪忍住笑,對書生說道,要說洛銘在帝都,素有惡名,認識他的人不少,隻因他走到哪裏,哪裏就會有東西被破壞,湘臨侯府每年光是賠別人家的銀兩,就要一掌之數。偏偏這個書生不識得,反倒把他當做女子,白白的挨了一頓打。


    “他是洛銘?”


    書生顯然是聽過這個名字的,反複又打量著洛銘,終是與傳言中的人物對上了名號,一時間羞惱的不知臉往哪裏放,但他到底是個讀書人,雙手作揖,行了個禮,算是給洛銘道了歉。


    隻是經過這麽一鬧,這齋飯是吃不得了,一行眾人與那小沙彌又是賠禮,又是道歉的,終是下了山。洛銘因為沒吃到飯,滿臉的不高興,一路上不停的瞪著那個書生。


    “也不知哪裏來的睜眼瞎,男女都分不清。”


    書生認錯了人,覺著自己理虧,本是低著頭一直沒說話,此刻聽見洛銘如此,一時間沒忍住,又搭了話茬。


    “你這人說話怎地如此粗魯,正所謂‘人生在世,孰能無過’,我既已與你道歉,你又何必不依不饒?”


    書生說話,引經據典,及其迂腐,此刻又頂著滿臉烏青,直引人發笑。


    “我粗魯?怎麽粗魯了,你給我說說。”


    這二人爭吵,你來我往,幼稚至極。眾人無人阻止,邊走邊聽,當個趣事。


    “雲溪可知,這位到底是何人?”


    趙姨娘湊到了洛雲溪身旁,小聲的問道。


    “我也是今日才見過。”


    洛雲溪搖頭,怎樣也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清奇之人,直到後來,洛雲溪遇見另一人,她才知道,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自己是孤陋寡聞了。


    到了山腳,書生便與眾人道別,坐了他自己的馬車離去。


    “我知道了,這人應是淵親王世子明瀾。”


    洛雲溪看著書生遠去的馬車,斷定。


    “姐姐如何得知?”


    洛雲萱回頭問道。


    “馬有四匹,必是親王的馬車,當今天下,親王隻有兩個,禮親王與淵親王,世傳淵親王世子是個書癡,今日一見,果不虛傳。”


    “身份這般高貴,不會找小銘麻煩吧?”


    趙姨娘聽見了洛雲溪此話,連忙湊到身邊問道。


    “應該不會,聽說明瀾此人,除了書畫以外……。”


    洛雲溪本想說明瀾除了書畫,別的都不管,突地想到本該不喜女色的明瀾把洛銘當作女子,並且上了心思,話又停住了,一時間也拿不準這人到底會不會計較。


    “管他計不計較,我湘臨侯府還會怕了他不成?”


    趙姨娘聽了洛雲溪欲言又止的話,想了想,外強中幹的說了這麽一句。


    洛雲溪微笑著點點頭,其實她並不擔心,湘臨侯身為一品大員,又最得皇上寵信,雖地位比不得親王,但洛銘惹的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淵親王應該不會為了這個,與父親為敵,最多是上門賠個禮罷了。


    一行人與洛雲萱告了別,母女二人又談了些體己話,嚶嚶了一陣,方才上了馬車,晃晃悠悠的回了府。


    洛銘因著沒吃上飯,直嚷著餓,直接就跑到廚房去找吃的,眾人也都招呼自家的丫環去廚房拿飯。洛雲溪這一天耗神極重,一點也不覺著餓,讓綠瑤自己去吃,徑自回了房。


    綠瑤回到房間的時候,看到洛雲溪和衣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輕手輕腳的給他褪去衣衫,蓋了被。


    洛雲溪睡的很沉,竟一夜無夢,就這樣一覺天亮。


    春日裏的天氣,好似情人間的耳語,忽而暴風驟雨,忽而晴空萬裏。雨後的天氣亦是極好的,空氣中彌漫著清新的味道,夾雜著桃花的香氣,讓人的心情沒來由的舒暢。


    洛雲溪幾日沒有出府,猛然抬頭,才發現桃花不知什麽時候,竟已開始凋謝,這半開半謝的模樣,若能配上一壺好酒,到有些酒盞花枝的雅意。


    洛雲溪好酒,想到這裏,嘴角勾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回過頭對著正在桌邊磕著瓜子的綠瑤說。


    “綠瑤,今日咱們去摘些桃花,釀點酒來喝。”


    綠瑤聽到她的話,搖了搖頭,磕著瓜子的動作沒停,嘴裏卻念叨了起來。


    “大小姐,釀酒好麻煩,還要等很久才能喝,不如我們去街上買點來?”


    洛雲溪聽了這話,走過去收了綠瑤手中的瓜子,點了點她的鼻子。


    “你這小妮子,慣會偷懶,外麵買的酒怎麽比得了自家釀的好。況且,釀酒也不全是為了喝,其中的妙處可多著呢。”


    綠瑤伸手去搶被洛雲溪收走的瓜子,卻沒成功,又試了幾次,均被她躲過,隻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能有什麽妙處,咱們去年也釀了,沒覺得有什麽意思,那酒最後還都進了你的肚子,我也沒喝多少。”


    “你這不好酒的人,說了也不懂,好啦,快起來,摘桃花去。”


    綠瑤左右扭捏著,最後也沒能拗過洛雲溪,被她拉起來進了院子。


    桃花很美,空中飛舞著的花瓣,落英繽紛,美不勝收,二人拿了籃子,不一會便摘了許多。


    桃花釀酒,過程很簡單,可若想釀的好喝,卻又要廢些工序,洛雲溪喜酒,這桃花釀,來來回回也釀了許多遍,自然難不倒她。


    隻待摘了桃花,買了白芷,淘洗,晾幹,入缸,等一係列工序後,再埋到桃樹下,等到開封時,滿園飄香,那滋味,讓人流連忘返,回味無窮。


    “阿姐、阿姐……”


    洛銘人未到,聲先至,洛雲溪抬頭,遠遠的看到洛銘向自己跑來,急忙護住了手中的籃子,又向後退了幾步。


    洛銘撲了個空,又看到洛雲溪二人手中的籃子,一臉嫌棄的神情。


    “阿姐這是又要釀酒了?”


    洛銘這人喜食,卻偏偏喝不得酒,他三歲那年,洛雲溪剛剛喪母,帶著洛雲萱和他滿園子跑,不知在哪裏,挖到了一壇子酒。姐弟三人年紀尚小,哪裏曉得厲害,開了壇子,聞著氣味很香,便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來,待到大人發現時,洛雲溪一臉緋紅,捧著個壇子傻笑,而洛雲萱與洛銘早已不醒人事。


    那一次,足足醉了三日,二人方才醒來,自此以後,洛雲溪練就了千杯不醉的酒量,而洛雲萱與洛銘,卻是一口也沾不得。


    “嗯。”


    洛雲溪知道洛銘不喝酒,隻點點頭,又看著他滿頭大汗的模樣,一時奇怪。


    “你這麽著急,來找我何事?”


    “爹找了個美人進府……”


    其實洛樊此人,妻妾不少,但能排的上號的也就這麽兩個,自孟君婉死後,他也隻娶了一名續弦,李如芬,但她進門沒幾日,便生下了洛雲傾,從日子看,應是孟君婉尚未離世前,便在外麵養了的小妾。


    洛雲溪沒想到,如今父親年紀大了,反而起了這個念頭。但想想男人本性如此,母親也去了,便也沒當回事。


    “這麽說,我們又要有新的姨娘了?”


    洛銘喘了口氣,眼睛轉了轉。


    “不是,不是,是個男的……”


    什麽?洛雲溪手中的籃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桃花散了一地。她怎麽也沒想到父親竟學那些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做起這般荒唐事。


    華國開放,朝堂風氣,洛雲溪有所耳聞,隻是不曾想到,連自己的父親也……


    洛雲溪自母親死後,與父親關係一直不睦,不願說話,更不管他的事,隻是,她萬般不願自己會有一個身為男子的姨娘。想了想,便扔下洛銘與綠瑤,往父親的房間奔去。


    ☆、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絕對是洛雲溪此生最尷尬的瞬間,沒有之一,她最失敗的,就是尚未看清屋內的人,也沒等他們說話,就率先開了口。


    “你竟要納個男妾,簡直太荒唐了。”


    屋中的兩個男人,呆立了半晌方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


    “胡鬧,這是我請來的客卿,快向楚先生賠禮。”


    洛雲溪這才看清座上男子,他一襲白衣,表情淡然,與頭幾次見到時的輕佻皆為不同,好像換了個人一般,那模樣,與洛雲溪此刻的形狀形成鮮明的對比,她突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小姐似乎誤會了什麽?”楚離開口,嗓音清冽醇厚,與初見時的喑啞性感完全不同。


    洛雲溪一時有些懷疑,自己遇見的楚離,與麵前的這個人,是否是同一個人,除了樣貌竟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雲溪失禮,還請先生見諒。”洛雲溪俯身見了個禮,又道:“既然你們還有事相商,我先告退了。”


    洛雲溪不等二人開口,趕緊出了門,恨不得將洛銘那小子挖心掏肝。


    洛雲溪怎麽也沒能想到,洛銘口中的美人竟是楚離。自己千方百計的想要逃離,想要錯過的人,竟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出現在自己的家中,成為了客卿,真是巧的很。


    洛雲溪一直以為,他們的相遇,是個美麗的偶然。隻是,她並不知道,自己眼中的偶然,是別人的必然,他們必然會相遇,必然會相識,相知,還有她自以為的相愛。


    直到很久以後,洛雲溪才明白,這世間除了偶然,還有一個詞,叫做“蓄謀已久”。


    “雲溪小姐在此,可是等我?”


    聽見聲音,洛雲溪才恍然,原來她竟在大堂外站了許久。回過頭,一襲白衣,風采卓絕,自己剛剛究竟是為什麽沒能注意到他,直接就說出那樣的話呢?


    “你……怎會在我家?”


    洛雲溪猶豫了下,想了想還是開了口,卻不知自己想聽到怎樣的回答。


    “你來猜猜,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楚離突地湊近,嘴角帶著促狹的笑意。


    “我……我怎麽知道。”


    洛雲溪看著在眼前放大的臉,退了一步,滿臉通紅,摸不準麵前的人到底有什麽用意,說是喜歡自己,一見鍾情了,看著也不像。不喜歡吧,又總是這樣子說話,做這樣的動作,讓人浮想聯翩。


    “雲溪小姐,還帶著這支簪子。”


    楚離站直了身體,指了指洛雲溪頭上的白玉梅花簪,嘴角那一抹笑意,帶著勾魂攝魄的魔力。


    洛雲溪一瞬間好像被拆穿了心思,心噗通噗通,好像要蹦出了嗓子眼,她摸了摸頭上的簪子,想要將她拔下來,又發覺,這樣子好像太刻意,手就那樣停在頭上,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楚先生,犬子犬女以後就拜托了。”


    正巧這時洛樊出了大堂,看見楚離,二人見了個禮。


    “侯爺客氣了,這本是楚離分內之事。”


    洛雲溪趁機將手放下,此刻卻又摸不著頭腦,不知他們二人這話,又是何意?什麽叫犬子犬女以後就拜托了?


    “雲溪,楚先生才情卓越,文采斐然,我已於他談好,從今往後,由他來教導你與洛銘還有雲傾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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