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腦震蕩, 需留院察看,這是剛才醫生的診斷。


    門外走進了一個人, 見她撐著坐起,忙跑了過來就扶住她,“誒, 你不要動!”


    程季安睜開眼一看,卻是王思甜回來了。


    “你想要什麽,我給你拿!”王思甜扶她躺下又說道。


    程季安躺好回道:“我隻是想看看外麵怎麽樣了。”


    “有幾個骨折了,其他的都是輕傷。”王思甜說著又問道,“你要喝水嗎?”從來桀驁的臉上倒露出了一絲關切。她的手上拎著個裝著礦泉水的袋子,正是剛才跑出去買的。


    程季安沒在意,隻是搖了搖頭,她現在還在犯惡心。


    王思甜聽著,手縮了縮,低下頭,眼神卻有些閃爍。


    程季安想到什麽又睜開眼問道:“你怎麽樣,傷哪了?”


    王思甜趕緊抬頭,“我沒事。”說著卻是微微側過身避開了她的視線,她的右胳膊上被劃了一道,正綁著紗布。


    “嗯。”程季安無暇多顧,點點頭又閉上了眼。


    王思甜還想再說什麽,可見她似乎又睡著了,便也隻好不再開口。


    程季安迷迷糊糊又睡了一會,耳畔又傳來聲音,像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睜開眼一看,卻見病床邊站著兩個白大褂。


    “程季安?”為首的那個醫生見她醒了,目光變得欣喜。是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醫生,人挺高,戴著眼鏡,沉穩又帥氣。


    程季安定了定神,也認出了他,聲音也變得驚喜,“高揚?”


    轉而又問道:“你怎麽會在這?”她記得他原來是在省城哪家醫院的。


    高揚,與她同是錦城人,大學也同在一個校區,就在她們學校的隔壁。他比她高兩屆,是醫學院的高材生。兩人在一次誌願者活動上相識,誌趣相同,便成了朋友,後來關係也一直很好,平時一起做兼職做活動,放假了偶爾也會一起回去。隻是兩年前他畢業的時候突然朝她表白,讓她措手不及,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雖是為難,還是婉言拒絕了。之後兩人雖然還像朋友那樣保持著聯係,終究要比原來少了,而等到她嫁入紀家,也就徹底沒了聯係。


    她記得最後一次見他,還是紀家過來下聘那天,他過來還書,不知道她的情況,還舊事重提了一下……


    想著那些過往,程季安便又斂了斂神色,他們再見,真的不是什麽欣喜的事。


    高揚也意識到了,不過還是一笑,“我年初就調過來了,這裏比較缺人手。我剛看到你的名字還有些疑惑,沒想到真的是你。你現在怎麽樣?頭還暈嗎?還有沒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言歸正傳,他還是回歸了職業本身,他是神經外科的大夫,出了事故,傷員眾多,也被被安排過來查看傷情。


    “現在好多了,就是有些頭暈,還有些想吐。”程季安如實回答。


    “嗯。”高揚做了番檢查,又在報告上記錄了下,這才又闔上本子說道,“應該沒什麽大礙。你先休息,我再到鄰床看看。”


    “好。”程季安應道。


    高揚又帶著護士走到了裏側的病床。


    “王思甜?”他對了下名字又問道。


    王思甜正坐在床沿上,聽他問話又翻了個白眼,語氣略不耐煩,“是。”


    高揚看到了,不由失笑,卻也沒放在心上,隻是看著病例報告問道:“你是腳扭傷了,胳膊擦傷,腦部也受到撞擊?”


    “嗯,腦震蕩,跟她一樣。”王思甜回道。


    高揚聽著,眼中有了趣意,“可是你的檢查報告上說你的腦部沒有問題啊?”


    “那是你們醫院技術太差!”王思甜翻了個白眼,卻又往床上一躺,“我頭疼,睡覺了!”說著拉起被子就蒙上了頭。


    高揚卻還是走了過去,雖然這小姑娘生龍活虎脾氣挺大,但職責所在,還是得給她做些檢查。


    確認一番真的沒事後,這才收好本子轉過了身,也沒立即走,而是對著程季安道:“等我忙完再來看你。”卻隻是普通朋友的語氣。


    “嗯。”程季安也隻是客氣的應下。


    高揚走了出去,程季安頭一轉,卻又看向旁邊的病床,目光有些探尋。


    腳扭了?腦部受到撞擊?


    記得剛才她還跑過來攙扶她,很是利索的樣子。


    王思甜感覺到她的目光,也轉過了頭,四目相對,她的眼神有些閃避。過了一會兒,卻又迎上。沉默了半晌後,開口道:“謝謝你救了我。”聲音難得的正經。


    十五歲的少女,目光陰鬱卻清澈,什麽心思都能看得清。


    程季安有些明白,她應該是故意裝病和她待在了同一個病房,為的或許是想照顧她。


    “沒事,我也隻是舉手之勞。”她又笑著回道。


    王思甜聽著,目光黯了黯,她是舉手之勞,對她來說卻是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她拉住了她,誰知道她現在是死是活。


    她雖然叛逆,卻也不是個不知道好歹的人。


    “你餓了嗎?這裏有飯,剛才公交公司裏的人送來的。”心裏有些不自在,又趕緊下了床轉過了話題。


    “你吃吧。”程季安還是搖搖頭,她現在根本吃不下。


    王思甜剛拿起飯盒,聽到這話又放了下來。


    “安安?安安?”門外又傳來喧嘩聲。


    “在這邊,2206。”跟著的是又一個熟悉的聲音。


    程季安聞聲轉過去,眼神滿是意外,“爸,媽?”


    門口走進兩個人,一男一女,五六十歲,正是程父程母。


    程季安想要起身,二老卻已經撲到床邊。母親焦急道:“你傷哪裏了,有沒有事啊?”程父不善言辭,站在邊上,也是萬分擔憂。


    “我沒事,就是有點輕微腦震蕩。”程季安忙安慰道。


    “這好好的怎麽就出車禍了?”母親又說道。


    程季安卻已問道:“你們怎麽過來了?”她記得沒通知他們啊。


    “我跟你媽看都五點半了你還沒到家就給你打電話,結果你還沒說一句就讓醫生接了……”程父解釋道。


    程季安有些恍惚,他們給她打過電話?仔細想了一下,一些模糊的記憶浮現了出來。


    之前去做檢查的時候,暈暈乎乎間聽到電話響起,她接通“喂”了一聲後沒能再說話,就把手機遞給了做檢查的護士。那時候,好像就是爸爸打來的電話。


    “哦,我一時沒記住。”程季安含糊了一聲,又把此事揭過。


    近事遺忘,腦震蕩一個症狀之一。


    程父程母又問了幾句,程季安回答著,盡量讓他們安心。隻是頭卻始終昏沉著,胃裏也不時的犯著惡心。


    “叔叔阿姨,你們吃飯了嗎? ”邊上卻又傳來王思甜的聲音。她說著,又將兩個盒飯遞了過來。


    “謝謝謝謝,你吃吧。”程父謝著推了過去。他們確實還沒吃,電話裏一聽說就趕緊出門叫車趕了過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不過他們哪好意思隨便吃人家小姑娘的東西。


    “你們吃好了,我再去拿。”王思甜說著,卻已走過來將盒飯往他手裏一放然後又走了出去。


    程父程母有些訝異,程季安卻隻能說道:“沒事,你們吃吧。”


    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卻又有些深思。


    她的家裏人好像一直沒來。


    王思甜很快又折了回來,手裏果然又拿著兩個盒飯,再問公交公司的安撫人員要兩份盒飯對她來說簡直是再輕而易舉不過的事。


    回來後也沒說什麽,將一盒放在靠近程季安那邊的桌上,自己又打開另外一盒坐在床上吃了起來。


    “吃吧。”程季安又對著自己的父母說道。


    二老想著不吃隻怕也是浪費,便也打開了盒飯,問了下程季安,她卻還是沒胃口。


    程父想到什麽,倒又問向王思甜:“你爸爸媽媽呢?”


    王思甜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很快又回道:“死了。”


    “……”程父程母麵麵相覷,都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再問些什麽,卻又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一時都沒人再說話。


    程季安在一片安靜中,卻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隱約記得還有什麽事沒做,一時卻又想不起。


    這一覺似乎很長,醒來時白熾光閃亮,夜已經深了。向右望,二老都不在,向左望,王思甜趴著,卻已經睡著了。原本是個乖戾的少女,睡容卻特別純真。


    頭還有些痛,惡心想吐的感覺卻沒了,程季安有些口渴,見桌上放著水,便又支起身去拿。


    “吱嘎——”一聲,病房的門卻被推開了。程季安回頭望去,卻又愣住,“表姐?”


    進來的人三十左右,剪著利落的短發,妝卻畫得很濃,整個人看起來帥氣又滄桑。多年不見,她比原來瘦些,要不是輪廓還在,簡直認不出來。


    她是她的表姐,十八歲那年帶她一起去酒吧的那個人。


    “嗯,是我。”普文欣應了一聲卻又走到她的邊上,把水擰開遞了給她。


    “你什麽時候來的?”程季安接過,又問道。


    “九點多來的吧,跟我媽一塊兒來的,看你睡著了就沒喊醒你。你現在怎麽樣,好點了嗎?”普文欣又問道。


    “好多了。我爸媽呢?”程季安問道。


    “明天還有事,我就讓他們先回去了,反正我在倒時差,這個點也睡不著。現在還早,你繼續睡。”普文欣說著,又扶她躺了下來。


    “幾點了?”


    “淩晨一點半。”


    程季安應了聲,又把眼睛閉上。普文欣則是替她蓋好了被子又走到旁邊坐進了椅子裏。


    以前她嘰嘰喳喳挺熱鬧,現在卻不太愛說話。歲月洗練,增長了年紀,卻也磨去了脾性。


    程季安這一覺睡得不太安穩,天未亮便又醒了過來,腦子裏卻清醒了。王思甜還睡得沉,隱隱的還有些輕微的鼾聲。看向椅子,普文欣卻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


    下了床,感覺還好,便又去了衛生間。洗手的時候看了下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有些憔悴。摸了摸額頭上的紗布,卻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受得傷。


    擦幹手,走出門,想要回到床上,卻又站住。陽台上站著個人,黑衣短發,正是表姐普文欣。背對著,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程季安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一推門,一股煙味就飄了過來。


    “咳——”她止不住咳了一聲。


    普文欣回過神,又趕緊熄掉了煙頭,“你怎麽出來了?”說著,又揮了揮手,試圖將四周的煙味散掉。


    程季安習慣後,又輕輕關上門走了出來,“睡醒了,看你在陽台站著就過來了。”


    普文欣轉過身,沒再說話,有種心事被看穿的沉默。


    程季安站了過去,卻也未曾開口。


    淩晨四點,醫院裏燈火明亮,四周卻是一片安靜。姐妹兩人多年未見,剩下的卻似乎隻有陌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和我先生離婚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行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行樂並收藏我和我先生離婚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