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將馬車停下,她拿著喜帖從上麵跳下,守門的侍衛一見到她立即進去通告。呼……這就是她的叔叔,待她實在不親。正是等著,有小廝從裏麵送出一人,他白袍在身,眉目冷清,正是白景玉。


    她一下懵住了。


    白景玉遠遠的也站住了,繼而對她微微欠身:“恭喜小郡主了。”


    這是他第二次說恭喜了,今朝手中還拿著喜帖,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小廝退了一邊去,男人走到她的麵前,垂目盯著她的眼,看不出喜悲:“所以你是選擇了顧傾城對嗎?”


    她張口欲言,不知怎麽解釋才好。


    “大公子……”


    “不必多言,”他的目光掃過她手中喜帖:“但願你以後不會後悔,因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你的話,我也不會去喜歡一個有夫之婦。”


    葉今朝腦中嗡嗡作響,正好院子裏來人接她,一回神的功夫白景玉已經走遠了。


    她一腳踢在敬親王朱紅的大門上:“什麽嘛,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


    ……


    白景玉走在西大街上,四個轎夫抬著轎子緊緊跟在他的後麵誰也不敢吭聲。他走得很慢,不時停下來四下看看,從西大街走到北邊,他足足走了半個多時辰。白公館就在北街,就在他們都以為要一路走到家的時候,這位大周的第一公子終於上了轎子。


    正巧長樂公主從皇宮裏回來,轎子就在一邊行得緩慢,引得路人矚目。


    他挑著窗簾目光就落在扶轎而行的少年身上。


    顧傾城和今朝都才十五六歲,還算年少。


    而他白景玉早過二十,不似那般狂躁。


    可即使如此,他也壓住了火氣。


    敲了敲轎門,叫他們跟上,就錯過了家門。


    顧傾城不是沒看見白景玉,他天生敏感,那麽敵意的目光想不察覺也難。他故意對長樂公主告辭,落了單,果然,白家的轎子一會功夫就追上了他。


    他站在街角,看著那修長的的指節挑開了轎簾,微微躬身。


    白景玉坐在轎上,淡淡瞥著他:“顧小公子與今朝都住在小樓上,可曾聽說過那個關於這兩座小樓的故事?”


    顧傾城抿唇:“請大公子賜教。”


    男人笑:“其實也沒什麽,原本那兩個小樓都是一戶人家呢!”


    少年一幅洗耳恭聽的模樣,他一指敲在轎身輕聲說道:“這也是我在翰林院史記上麵看到的,說就是以前平陽公主的院子,她與駙馬青梅竹馬各修一樓。後來兩個人未滿二十便已和離,從恩愛到怨偶,兩樓之間便修了高高的一堵牆,變成了兩座宅院。”


    少年不以為然:“這個故事我也聽說過,不過與大公子的不同,據說平陽公主和駙馬和離之後十分後悔,兩個人彼此有情,總在樓上相望相會,兩樓故此也叫兩相望樓。”


    嗤……


    男人笑:“的確有這麽一說,不過野史不盡信,兩相望樓,兩相忘樓,不過是忘記的忘罷了。”


    “……”


    少年仿若未見,卻從懷中拿出喜帖來遞進轎內:“剛好遇見,傾城就不登門拜訪了。”


    白景玉伸手接過,扯了扯唇角:“恭喜。”


    兩個人又客套一番,顧傾城才要告辭,不想又見轎中人放下車簾,也不知是對誰說道:“癡兒,莫不知這世上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轎子已經遠去,隻剩顧傾城眉眼冷峻。


    莫欺我年少……


    ☆、28


    第二十八章


    這個冬天比往年來的要早一些,懷遠王府裏一片喜氣洋洋,在顧傾城贏取今朝之前,他取得了葉致遠的同意將兩家當中的高牆給拆掉了,經過兩個月的準備,到底趕在了第一場雪前準備妥當,成親拜堂。王府內外都是大片大片的紅,就連老大夫的小院也沾染了許多喜氣。


    本來家裏奴僕就不多,此時更是一個閑人都沒有了,因為小五受了寒氣,雲初是忙裏忙外也顧不得去前院道一聲喜。藥方已經調理得差不多了,他抓了缺少的藥過來就開始在外麵熬藥。那小藥童也去前院幫忙,不得不說一個人的確有點忙亂。


    咣啷一聲,屋內又不知是什麽東西被扔在了地上。


    他長長地籲了口氣,回頭看火頭還可以,提著扇子就走進了屋裏。因為小五虛弱,今朝特意叫人多送了兩個炭盆,反手關好房門,雲初忍不住微微嘆息。


    咳咳咳咳咳……


    小五一腳將枕頭踹在地上,她捂著口舌,平息了好一會兒才見男人走到跟前來。


    “哥哥你好狠的心,”她將帕子也摔在他的身上:“你說我是不是快死了?”


    “……”


    雲初輕輕擁住她,她坐在床邊伸手環住他的腰身,再忍不住哽咽:“表哥我害怕……”


    他輕輕拍著她的肩小心撫慰著:“別害怕你不會有事的,表哥已經配好了藥方,等咱們回去天天吃就好了。”


    她無聲的點頭,外麵傳來鑼鼓聲,歡慶得很。


    男人有片刻的失神,回頭伸指點在她的鼻尖上麵:“葉今朝被顧家騙去成親了,你長大了之後可不要這麽傻,輕易的就相信男人說的話。”


    小姑娘烏髮披在肩後,她一身小白袍,黑眸如墨,清靈如仙。長大了又不知要蠱惑多少人才是,雲初撿起軟枕放在床上,輕輕拍了兩下示意她躺著歇息。


    她還有點不相信:“我真的能長大嗎?”


    他笑:“怎麽不能?人都說禍害能活千年,一百年你大體還是能的。”


    鞭炮聲又斷斷續續的響了起來,小五抻著脖子往外看了兩眼,雲初將她按在床上躺好,給蓋了被子仔細照顧了。


    她一直盯著房門,他也回頭看看,什麽也看不見:“想去看看?”


    小五一下閉了眼睛:“我不去,我可不想看,我不想看見顧傾城。”


    他掐了她鼓鼓的臉蛋,忍不住說道:“你說不喜歡舅舅,不喜歡舅母,不喜歡顧傾城也不喜歡任何人,表哥問你這世界上有你喜歡的人嗎?”


    她沉默片刻,到底說道:“我家的木偶人,我都喜歡。”


    雲初輕笑:“盡說笑話,那些都不會說話不能動的木偶人?”


    其實也不怎麽喜歡,但她小時候弱病在床,都在這些木偶人一直陪伴著她的。小五不說話了,眼巴巴的看著他:“你說顧傾城要是知道我了,會不會也恨不得殺了我?”


    男人摸摸她的頭:“你想的太多了。”


    她沉悶半晌又道:“要不就去看看他?”


    他不說話隻看著她笑,這孩子,就光隻見不見顧傾城這麽一個問題她就糾結了兩個多月,明明和他就隔著一道牆兩個小院的距離,卻不肯前進一步。


    他當然知道她的脾氣,從小驕縱慣了,舅舅和舅母也就單這麽一個女兒,當然是寶貝得緊。不過這孩子的話向來得反著聽,本來就病著,又在屋裏躺了有十多天,心裏焦躁又恐慌,雲初也知道是難為了她。


    “去看看吧,他們這裏太冷了我怕真的入冬你受不了,咱們擇日回去吧。”


    “嗯,我聽你的。”


    難得這孩子聽話,雲初去櫃裏拿過來她的貂絨鬥篷,又叫她穿了棉衣棉褲,才將她裹得密密實實。頭髮也不用梳了,隻戴好兜帽,露出她的小臉來。


    他背起她打開房門,外麵的喜樂聲更響了幾分。


    小五緊緊圈著他的脖子,聽著聲響忍不住在他耳邊說:“你別叫他看見我。”


    他點點頭,穿過長廊,在兩個小院當中橫穿而過到了前院,就站在了牆根底下。很多賓客都在前院看熱鬧,不少半大小子還起著哄,雲初看著院內的月亮門意有所指:“他一會就從這走過。”


    她點點頭,不多一會兒,顧傾城過五關斬六將終於從後院小樓將今朝背了過來,他也是身體比前幾年要好了,本來喜婆是可以代替的,但是非要親自背了。


    少年一身紅衣,胸前還戴著大紅花,他走得不快,路過他們時候還因陌生的眼緣狐疑地看了過來。小五緊緊抓著男人胸前的衣裳,她隻覺得呼吸都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個人在麵前走過,他容貌尚嫩,但那風情眉眼,那完美的輪廓都像不是自己想過的那般。


    “我們回去,我們回去。”她伏在雲初的背上,不敢再看。


    “好。”


    雲初從人群當中擠了出來,將她送回小院子。


    小姑娘失魂落魄地坐了自己床上,任他解下鬥篷,默默無聲隻低著頭不知所想,他一手搭在她的肩頭,又開始擔心她的無聲。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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