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清這點的瞬間,時維甚至鬆了口氣。至少,沒有真的存在這麽一個“受害者”,一個來自地球的同類。


    李賦陰陰地看著他:“你話太多了。”


    時維:“……”


    “你們為了混淆視線找的人,那個‘七殺’,還算有點兒急智。”片刻的沉默後,李賦不太情願地繼續說,“我猶豫了很久,你們四個裏麵,到底哪個是真正的李忱斯——都不是省油的燈,真真假假,誰知道誰在演?而以我如今的水平,想要對你下手的話,隻有一次機會。”


    “不過後來,他說錯了一句話。”


    “什麽?”時維下意識問。


    “‘上島’,”李賦說,“真正見過帕樂蒂斯外貌的人,不可能用這個詞。”


    “……”時維回想起某座島鋼筋鐵骨的外形,沉默了。


    “路路確實是個復原種,不過是經過特殊改造的。事實上我讓吳強帶著它,純粹是以防萬一的後路。”


    李賦看著時維,表情居然變得有些困惑:“我本來以為,功能障礙加上ptsd,你們再怎麽也不可能發生實質的關係。等李忱斯發情的時候,你隻要透露出一點拒絕的意思……”


    就會和你死掉的伴侶一樣嗎?


    時維想,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問出來。


    青年回憶起那隻黑色的大貓,在進入帕樂蒂斯之後,它做的每一件事,甚至最後是由自己邁出的第一步。


    再看看眼前毫不知情的男人,時維突然有點想笑。


    是那種局外人坐在觀眾席上,看著局內的人陷於迷津的旁觀之感。


    這一刻他突然確信,曾經那段名為“秦子楓”的過去,那片他曾以為永遠無法擺脫的陰影,終於徹徹底底的,什麽都不是了。


    “可惜,你的計劃沒成功。”他說,雖然身體不怎麽受控,依然讓自己笑著說,“忱斯那個傢夥,和你完全不一樣。”


    有那麽一瞬間,時維明確的感覺到,對方被他激怒了。


    這個從帶他進入意識空間後,就表現的遊刃有餘的傢夥,甚至好整以暇地給他講述自身和李忱斯的來龍去脈。當他意識到,一切人事物的走向都與預想中的不同時,終於出現了情緒的浮動。


    這個曾經被他玩弄於股掌中的地球人,此時說出的話、臉上的神情,讓他的本能先於理智,捕捉到瀕臨失控的空落感。


    “是嗎?”最終他點點頭,無可無不可地說,“但我隻要成功一次,就能讓他萬劫不復。”


    這裏是李賦的精神世界,是他囚困時維的監牢。


    也是整個帕樂蒂斯,真正的能源核心。


    無論李忱斯還是沏,都是族內排的上號的喵星人,前者更是和他的力量同源。想要在這麽兩個人眼皮底下,抽走並藏匿一個地球人的精神虛體,並不是非常容易的事。


    抽取靠的是他分裂時空的特殊能力,而藏匿……


    隻有同樣強大而不穩定的能量體,才能躲開喵星人的精神力探測。


    不再留意被困在這裏的青年,李賦起身走向精神世界深處,去進行自己最後的計劃。


    二十年前,他在無重星那場擦肩而過的天災中,得到了一顆的紊亂的行星級能源,以此製造了帕樂蒂斯的基體。


    捕捉能源的地方在無重星星域內,整顆星球的引力受到能源影響,重力因此削減了二到三分之一。


    並且由於這件事,他險些被當時的“量海雙星”發現。基於某種旁觀戲劇性的惡意,幹脆順手“送”了他們另一種人生。


    而這顆能源……


    將會是他送給李忱斯的,最後一件“禮物”。


    時維看著李賦消失在視線中,整個空間瞬間安靜如死去。他在心裏計算著時間,到某個節點時,終於鬆開了大腦中封鎖的精神連結。


    有一句話李賦說的沒錯,人總是要留些底牌的。


    從進入帕樂蒂斯之後,甚至在遇到那個叫亞修斯的接待員之前,無論是李忱斯或者時維,都做好了麵對陷阱的準備。


    帕樂蒂斯裏有原本就存在的遊客,雖然數量不多。畢竟,在每年那另外十個月裏,總有一些憑藉能力和運氣,成功找到浮空城所在位置的人。


    然而作為曾經的貪狼將軍,為了避免身份檢查時露餡,李忱斯不能使用這個藉口。


    所以他找了沏幫忙,讓他把水攪渾。至於能渾水摸魚多久、又能不能就這麽矇騙過李賦,運氣占了很大的成分。


    而他們真正的底牌,在時維身上。


    從第一次被綁架開始,在“安琪拉”的走私艦上,時維就察覺到一件事:


    這個宇宙中達到時空級別的精神傷害,例如當初遷躍時的空間紊亂、迫降的副作用,對他幾乎沒有什麽影響。


    包括後來第一次接入星網,據說大部分新手在登陸的過程中,會經歷和初次宇宙航行相媲美的生理不適。


    頭暈、噁心、反胃的感覺都是輕的,甚至很多人會觸發係統的自保程序,被直接彈出接口。


    然而他除了短暫的眩暈之外,沒有感到半點問題。


    “或許,就像我們進入古地球時期的宇宙,力量會受到限製一樣。”當時在給他做訓練計劃的李忱斯說,“你畢竟不是這個宇宙的原生生物,契合度有差異是正常的……沒準,這還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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