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有些愁苦的坐下來,將書信捏在手裏,望著門口發呆。若是表姐不願意……他不敢深想,隻長吸一口氣,又皺眉想發愁,還是得先見見表姐,親自將話當麵說清楚才是。


    他對表姐的心思,想來表姐是應該知道的。他也知道家裏祖母不願意讓表姐拋頭露麵,可他現在都中了舉人了,祖母應當是會給他幾分麵子的吧?


    “鳴鹿,你去打聽打聽,看表姐什麽時候出門。”陳聰賢吩咐道,但看鳴鹿應了下來,又忙將人叫住,頓了一會兒,擺擺手:“算了算了,別去了。”


    整個董家,現在都是表姐當家,若是讓表姐知道他隨意打聽內宅的事情,怕是會不高興的。


    他想了想以前董其然的作息,就自己看著沙漏算時間。估摸著董其然要出門了,就趕緊的先收拾一番,也往花園裏去了。偶遇才更有緣分,總之,他得先和表姐說清楚了才是。


    也是湊巧了,董其然大半天都沒見著自家祖母了,正準備在花園裏轉一圈,采摘幾朵鮮花,回去給祖母放在室內,看著也賞心悅目,心情更好,這人上了年紀,心情好可是對身體有多多好處的。


    沒走幾步,就瞧見陳聰賢急匆匆的過來,想要躲避,已經是來不及了。


    “表姐。”陳聰賢很是激動,叫了一聲表姐,眼眶有些紅了:“表姐……”嘴唇動了動,好半天才說道:“訂婚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表姐,你要信我,我祖母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我心悅表姐,我是很想娶表姐過門的。”


    董其然頗為尷尬,腳下退後一步:“表弟,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說出來,隻能是兩個人都尷尬。陳聰賢以後是做官的,總不能違背自家祖母的意思,背個不孝的名聲。


    她董其然也不是願意委屈自己的人,早先沒想明白的時候都不會為了這門親事放棄醫術,現在想明白了,就更是不會進陳家的大門了,有陳老太太在,她那醫術算是白學了。


    “表姐,我之前求過祖母,我說我若是能考中進士,就請祖母答應這門親事,祖母並未反對,現下我已經是舉人了,表姐再等我幾年好不好?”


    陳聰賢又上前一步,略帶哀求的看董其然。


    董其然抿唇看他,說話不再留情:“表弟,我今年十七了,你下次要參加科舉,是要三年後了,我要再等你三年,就是二十歲了。”


    二十歲的老姑娘還嫁不出去,那傳出去可就不太好聽了。


    陳聰賢麵色白了白,忙又說道:“表姐不用擔心,不用三年,我現在就回去求求祖母,祖母一向疼愛與我,定是會答應我的,表姐,我求求你,等等我好不好?”


    董其然歎口氣:“表弟,我實話和你說吧,不管將來我嫁給誰,隻有一件事情,我是永遠不會丟開的,那就是行醫看診。可你祖母,容不下的偏偏就是這件事兒。”


    “不是家世,不是我這個人。”董其然看他:“隻要我不放棄醫者的身份,陳家,我就是永遠進不去的。就算是進去了,陳老太太看我不順眼,這日子,如何能好過了?表弟,這事兒,你還是放棄了吧。”


    陳聰賢臉上帶了幾分痛苦:“不,表姐,我是真的心悅與你,這樣這樣……”陳聰賢眼睛一亮,忙又說道:“你在我祖母麵前,暫且說自己以後不會行醫了,但是咱們偷偷的出門,每隔幾天就出門一次,去藥鋪看診,你覺得如何?”


    “表弟,你還是沒明白。”總覺得男人將婆媳關係都看的太簡單了,董其然笑著陳聰賢,覺得自己就像是再看一個孩子。其實現在想想,祖母當時說陳家推掉了婚事的時候,自己心裏,也不是沒有鬆了一口氣的。


    表弟是樣樣都好,相貌出眾,才學出眾,性子溫軟,可在她眼裏,就是個沒長大的弟弟。


    “若是你祖母不喜歡我,我就算是嫁到了陳家,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陳家祖母的性子,雖然不是個愛折磨人的,但樣樣看規矩,也足夠折騰人的了。


    早中晚,三頓飯要伺候,得空了要孝敬衣服鞋襪,時不時要親自下廚,要隨傳隨到,這樣能有空出門才奇了怪了。


    但這些話不好說的太分明,董其然沉默了一會兒,搖頭:“表弟還是不要再和陳老太太說起這事兒了,你現在高中舉人,又是相貌堂堂,家世不俗,想要什麽樣的美嬌娘沒有?想來令祖母已經給你相看好人家了,你還是不要……”


    “表姐!”陳聰賢打斷董其然的話,神色略帶了幾分悲痛:“若是我能勸服祖母呢?你也是不願意了,對不對?”


    董其然沉默了一下,點頭:“是,我不願意了。”


    陳聰賢不是蠢笨之人,相反,他十分聰慧,這會兒隻看董其然的態度,就明白了幾分,沉默了半天,像是耗費了全身的力氣一樣,低聲問道:“表姐心裏,是不是從沒有喜歡過我?”


    從來都是我一個人,一頭熱?


    這個問題有些尷尬,董其然一邊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麽,一邊又覺得自己好像是愧對了陳聰賢。若是當年祖母提出這門親事的時候,自己能堅定的拒絕掉就好了。


    她當時,大約是腦袋進了水了。


    董其然苦笑了一下,時至今日,她真的是不能再欺騙自己了。當年祖母剛提起這門親事的時候,她還魂沒多久,心裏怨恨未消。


    一方麵是怨恨董夫人冷酷無情,一方麵,對明明和自己有婚約,卻又另娶了自家親妹妹的陳聰賢,也是深有怨氣的。他不是不知道和他定親的是誰,可偏偏在祖母過世之後,還答應了董夫人的請求,另外娶了董樂珊。


    若是娶了別家女人也行,至少她能安慰自己,董家落魄了,匹配不上陳家的門庭了。他是陳家嫡長子,當然不能娶一個罪人之女,他是陳家的希望,是陳家的頂梁柱,所以陳家才要悔婚。


    可他偏偏,後來娶的是董樂珊,同樣是董家的女兒。她和董樂珊,一樣的姓氏一樣的血脈,差在了哪裏?能讓他拋棄之前對祖母的承諾,另娶了她人?


    若說是相貌,她自問不比董樂珊長的差,甚至,她若說自己是並州第一美人,董樂珊估計連前三都排不上。


    更何況,董樂珊還差了她幾歲,若是要成親,至少要再等三年。那會兒他陳聰賢都二十多了。


    不是為了家世,不是為了子嗣,那麽,到底是為了什麽?


    所以她一邊出於怨恨,一邊想要弄清楚這個答案,就半推半就的,沒有打消掉祖母的這個主意。若是她真的不願意嫁,她有的是辦法來勸說自己的祖母。


    可現在,她忽然不想去弄清楚這個事情了。不管怎麽樣,上輩子的事情都已經是過去了。董家現在沒有落魄,她和陳聰賢的婚事也沒有坐實。現在轉身就走,就半點兒關係也沒有了。


    她自有大好的人生在前麵,何必要蹉跎在這種事情上麵?


    再者,她也沒心情報複了,不管上輩子的陳聰賢是出於什麽心情才另娶他人的,她一個大好女兒家,又不是沒了男人就不能活了,何必就非得纏在這一棵樹上呢?


    看著麵色帶了幾分痛苦之色的陳聰賢,董其然抿抿唇,終歸是有些對不起眼前這個少年,當年竟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非得要將這少年和上輩子的陳聰賢混為一談。


    “表弟,你還年輕……”董其然開口勸道,陳聰賢再次打斷她的話:“表姐,我就算年輕,我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我也知道自己喜歡的是誰,表姐不喜歡我也沒關係,等日後……”


    頓了頓,卻是沒有繼續說下去,隻神色鄭重的對董其然行了個禮:“表姐,我明日就啟程歸家,還請表姐再給我一點兒時間,我定是會讓祖母應下這婚事的。”


    說完不等董其然反應,轉身就走人了。


    董其然在後麵哎了兩聲,追了兩步,卻又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最終還是停住了。歎口氣,自己可真是作孽了,這樣一個死心眼的少年,萬一以後真拗不過來了可怎麽辦?


    當天晚上,陳聰賢就對老太太提出了告辭:“我從京城回來,尚未回家見過父母,所以明兒想先回去,親自給我爹娘報了喜信,外祖母別想我,我過幾天還會回來的。”


    老太太十分不舍:“你真的不要多住幾天?從京城回來,一路趕來,也是十分辛苦的,不如休息幾天再趕路?要不然,我怕你身子吃不消。”


    “外祖母放心吧,我身子健壯著呢,再者,也就是幾天的路程,外祖母真不用擔心。”陳聰賢笑著說道,大約也是心裏有氣,一點兒眼神都沒給董其然。


    董其然也不在意,隻垂著頭鬱悶,果然做事情之前得三思,要不然就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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