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棺點點頭,蘇清漪又囑咐:“你隻能是沈飛,任何時候都是沈飛,不能隨便改寫曆史,知道嗎?”


    “我知道。”藺棺艱難出聲,說著,他歎了一聲道:“我先走了。冉焰,趁著這六百年的機會,你好好修行吧。”


    蘇清漪點頭,起身送走藺棺。藺棺走後,蘇清漪轉頭看向秦子忱,秦子忱正坐在蒲團上靜靜瞧著她,他很安靜,一向如此安靜,然而此時此刻,蘇清漪卻突然希望他說些什麽。


    好久後,她慢慢道:“我想閉關。”


    “多久?”


    “我想在此結嬰。”


    秦子忱點頭,沒有多話:“好。”


    “子忱,”蘇清漪走上去,蹲下身來,握住他的手,仰頭看他:“當年,我沒有殺我的家人。”


    “我知道,”聽到這話,秦子忱心裏就有些梗痛,像是當年那一劍戳在了自己心窩,他不由得撫上了她的發,溫和道:“我信你。”


    “我要查清楚當時的事情……當年我大乘期,還能被對方設計得東躲西藏,這一次我不想查到了凶手,卻不能報仇。”


    “不一樣。”秦子忱溫和出聲:“這一次,我在你身邊。”


    “可是子忱,我不能所有事都依靠你……”蘇清漪聲音微啞,她抬起手來,撫上他的發絲,溫和道:“我閉關前,會將大陣布好,你保護宗門,不要太拚命。”


    “嗯。”


    “上輩子當冉焰的時候,雖然資質逆天,但是我根基並不穩固,多次突破都是戰時臨時突破,其實我從結嬰開始,都不算同階圓滿。這一次,我是十轉金丹,所以我想結成紫嬰。”


    “嗯。”


    剩下的話蘇清漪沒有多說,其實她很想再說些什麽,然而看著對方的眼睛,她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似乎所有言語,對方都懂。她放開了他的手,站起身來,在轉身之前,秦子忱忽然拉住她,一把將她拉到懷裏,舌尖就撞了進來。


    和他麵上的淡定截然不同,他的吻激烈認真,甚至帶了一些惶惶不安。


    他似乎是放縱著自己,一吻結束後,他將她抱在懷裏,低聲道:“我等你。”


    “無論多久,我都等你。”


    蘇清漪回抱住他,終於覺得什麽完整。


    過了一會兒,她起身離開,他跟著她走進閉關洞府,直到蘇清漪關門,他站在門口好久,這才離開。


    蘇清漪聽到外麵的腳步聲,忍不住歎息出聲來。


    “他這個樣子,我怎麽能靜心閉關啊?”蘇清漪問係統。係統淡道:“我這裏有一套結嬰的功法,極品,要不?”


    “要要要。”


    腦海中響起扣除積分的聲響,空中直接就掉了一本書下來。這本書詳細的寫了結出紫嬰的辦法,蘇清漪認真讀著上麵的字,那些字仿佛有股神奇的力量,瞬間將她卷入了宇宙洪荒。


    她隨著時光一起流轉,看萬物生長輪回,從浩瀚宇宙到蜉蝣塵埃,都在她眼中放大、放慢。她仔細觀察過他們每一部分紋路,一時竟沒什麽都忘卻了。


    靈氣源源不斷流入她體中,她本就是拓寬過的經脈,加上純陰體質這種百分百不會過濾靈氣的體質,溫神草的滋養,一品雷靈根的幫輔,加上天劍宗濃厚的靈氣,此時修煉,對她來說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集齊。


    一般來說,以她的資質,不出五年便可結嬰。


    可結嬰也分等級,就像結丹分成十轉,結嬰也分成十台,紫嬰乃頂級元嬰,非百年不能結出,和五年結出的元嬰有本質上的區別,隻要結嬰,便可直達元嬰中期,甚至後期都不能比,算得上是同階無敵。


    蘇清漪這次下定決心,金丹她結了最好,元嬰也要最好。


    修煉時根本不能察覺時光流逝,而在外的秦子忱卻是覺得度日如年。


    第一個十年,他擴建問劍峰,路上遇到了自己的師父雲虛子,想想就將他收做了徒弟。因為蘇清漪說過,他要按照清虛的人生軌跡走。


    第二、三個十年,軒華的六位師弟逐步到了出竅期,他們同秀華穀發生了一次大戰,秀華穀元氣大傷,被他們斬了兩名出竅期修士。


    第四、五、六個十年,問劍峰有弟子三千,他雲遊四海,四處鋤強扶弱,本來以為會淡忘蘇清漪一些,就像當年來了修真界以後,一心修煉,久了就淡了。可是這一次,越想忘越不能忘,走得越遠思念越深。


    他去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美景。看到好看的花,他便它盛放的時候拿樹脂包裹了放在納虛戒裏等著給她;看見漂亮的衣裙、好看的發簪、好聞的香囊,他也會買了放在納虛戒裏等著給她。


    他給她買了好多東西,留了許多想要帶她來的地方。


    他終於學會了喝酒,懂得分辨好與不好,然後給她帶回去。


    他終於發現,亦或說是承認,他離不開她。


    於是他回到了天劍宗,就守在問劍崖上,再也不離開。天劍宗其他六峰逐漸都建了起來,他後麵的第二個師弟,也就是後來第三峰的峰主雷虛子也拜入了天劍宗。


    天劍宗越發像後世的大宗門,軒華也開始隱世不出,認真修行,一切便都接手到了秦子忱手裏。秦子忱想到後世的天劍宗,想到此刻的軒華,他希望天劍宗能是一個如他所想象那般公正、純善、敢作敢當的宗門,於是他承擔下了教養天劍宗新弟子的雜事,幾乎每一天都去給弟子們上課。七峰弟子都對他尊敬有加。


    秦子忱本以為,軒華對於他對弟子這種正直之心的教導會有異議,誰知道軒華閉關出來後,看見弟子們一身正氣的模樣,反而大笑了起來,同秦子忱道:“清虛,天劍宗有你,乃我宗之大幸。”


    說著,軒華就拉著秦子忱去喝酒,完全不像長輩,拉著他就認真的嘮嗑。


    秦子忱喝酒,就像他這個人一樣,不緩不急,小斟淺酌。沒一會兒軒華就醉倒在了桌邊,端著酒杯和他說胡話。


    “你不知道,一千年前,我還是元嬰的時候,和凝華一起建立了天劍宗。她資質好,比我聰明很多。兩百年前,她就渡劫飛升了。可是她沒熬過天劫,失敗了。灰飛煙滅前她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軒華,你要照顧好天劍宗。”


    說著,軒華輕笑起來,望著月亮,歎息出聲:“天劍宗就像我和凝華的孩子,凝華走了,我也隻剩下天劍宗了。我就隻有一個希望,希望天劍宗日益光大,成修仙界第一宗門。清虛,你覺得我是在做夢嗎?”


    “不是,”秦子忱認真看他:“天劍宗,本就是修仙界第一宗門。”


    軒華拍著腿大笑,笑著笑著,他就不說話了,仰頭看著月亮,突然歎息出聲:“清虛,一個人,時光真的好長啊。”


    秦子忱不說話,他低頭抿酒。


    蘇清漪,一個人,時光真的好長。


    後來又過了五年,天空紫氣環繞,靈力開始波動,秦子忱從打坐中被驚動,立刻明白,是蘇清漪結嬰了!


    他連忙拿出準備了多年的法器扔在蘇清漪洞府周遭,然後便拔出劍來,準備護法。


    天上烏雲密布,翻滾。靈氣瘋狂朝著蘇清漪的洞府之中湧了進去,形成了一個旋渦。


    附近修士都感受到了靈力的波動,站出來圍觀這場雷劫。


    而雷劫的主人蘇清漪,卻沉浸在一片汪洋裏,仿佛在母體之中,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感覺自己似乎是穿越了洪荒萬年,重新來到這世上。靈氣像汪洋一樣衝刷進她的經脈,她在靈氣之中慢慢有了自己的手、腳、眼睛、嘴巴……


    天雷集結在屋頂,第一道雷就直劈而下,轟得地麵為之顫動,而秦子忱給她準備用來渡劫的法器也瞬間被劈成了兩半,讓秦子忱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第一道雷就這樣強大,這哪裏是一個元嬰期的雷劫!


    難道因為她是逆天之人?難道因為她是不屬於這個時空之人?


    “兩百年前……她沒熬過天劫……”


    軒華的聲音浮響他耳畔,秦子忱整個人都顫抖起來,握緊了長劍,恨不得衝上去替她被劈。


    反正他是雷靈根……


    想到這裏,秦子忱整個人安定了許多。


    雷靈根的好處就在於,天雷對他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別人容易被雷劈死,但雷靈根不一樣,他們有一定幾率,將天雷轉為己用。


    秦子忱舒了口氣,看著第二道天雷雲集,再次劈了下來!


    一把飛劍從洞府之中猛地衝了出來,迎上了那道雷光!


    而蘇清漪在洞府之中,感受著經脈內瘋狂周轉的靈力,看著自己腹間一個嬰孩,慢慢有了模糊的模樣。


    她開始結嬰了。


    她清楚的意識到。


    無道硬生生抗下第二道雷劫,又飛了回去。


    天雷繼續凝結,兩個時辰後,第三道雷劫隨即而至,直直朝蘇清漪頭頂轟了下去!蘇清漪麵色不改,以身硬抗!


    天雷直直砸上她的身體,雷電竄入經脈之中,一瞬間,靈根便開始瘋狂運轉起來。蘇清漪清晰看到一道小小的閃電流竄進自己腹間,然後朝著靈根衝了進去。


    她身上一片焦黑,不管不顧,繼續引靈氣朝著那嬰孩過去。紫嬰結嬰需要的靈氣極多,如果不是因為她本身經脈開拓,儲存的靈氣多,外加是天靈根,怕是根本想都不能想結紫嬰。


    天雷轟響,五個時辰後,第四道雷劈了下來……


    三天後,第五道雷劈了下來……


    越到後麵雷集結的時間越長,聲勢越發浩大。而蘇清漪腹間的小人也清晰起來,眼前開始出現了幻影。


    她知道,這是心魔劫要來了。


    “師父。”有人叫她。


    蘇清漪沒有抬頭,那人就從塵埃中走了出來,身著白衣,手提燈籠,墨發用絲帶隨意綁著,歎息出聲:“師父,你怎麽又和梅前輩喝醉了?”


    畫麵一轉,又回到她十五歲的及笄禮,所有人環繞在她身邊,她跪坐在高台上,散披著發,她母親親手為她加笄,她梳著她的頭,同她溫柔說:“焰兒,我不求你飛升成仙,隻願你一生,幸福美滿。”


    而後又是她家後院,她和才六歲的冉墨玩鬧,蒙著眼睛抓冉墨,聽著冉墨喊:“姐姐!姐姐!來抓我啊。”


    她四處追打這個臭小子,然後猛地撞到一個人懷裏。她有些不滿,摸著對方臉道:“誰啊?”


    “你再摸,”謝寒潭聲音裏全是笑意:“再摸,我就親你了。”


    周邊全是笑聲,畫麵天旋地轉,無數美好的回憶圍繞在她身邊,她站在中間,無悲無喜。


    “讓開。”她終於開口,聲音平淡。


    謝寒潭化作一身黑衣,身披鶴氅,手執金扇,站在祭壇之上,靜靜看她。眼神無悲無喜,仿佛是回到了臨死那一刻,他仰頭看她那一刹那。


    “師父,你恨我嗎?”


    他的聲音仿佛是在空寂的死水潭中低落一滴水滴,發出清脆的咚響。


    恨嗎?


    蘇清漪看著對方提劍走來,心裏一片茫然。就在這時,周邊化作了一片血色。她的師父、父母、弟弟、師兄紛紛提著劍朝她走來。無數血色的身影跟在他們身後,似乎都是認識的誰誰誰。


    “恨嗎?”


    “恨嗎?!”


    “你失去了一切,被人追殺,被最愛的人背叛,被千刀萬剮,對這世間,你不怨恨嗎?!”


    “可你無能為力,你連想知道凶手是誰都如此艱難?!你不恨?不冤?不怕?!”


    她手中無道嗡鳴作響。她想保持冷靜,可這些人都如此真實。她無法掩藏內心。


    她恨,她怨,她怕。


    哪怕這份憎怨並不如她所想象那樣強烈,過去的記憶重生一次仿佛真的是上輩子一般遙遠,可是刻在骨子裏的情緒,哪怕時光推移淡忘,卻總無法徹底消失。


    她想拔劍,想保護自己,想揮砍。


    冷汗涔涔而下,她看見一把白玉劍破空而來,仿佛就是當年生命終結的那一刻!


    她手握重劍,即將拔劍而出!也就是那一刻,一隻手突然按在了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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