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神都降臨在島嶼的那一刻,周圍的陣法終於形成了,那些自高狂妄的神都邁入了厄運的陷阱。


    這一刻,他不擔心計劃失敗了。


    因為他既然想拉著所有的神一同下深淵,自然就沒有想著自己也能全身而退。


    恐怕這麽多年唯一一次心軟……


    就是這個奇怪的純白靈魂的人類了。


    他本來想放對方一馬的,可她卻主動邁入深淵,甚至趕也趕不走,還主動握住了深淵。


    “奈亞斯”終於是抓住了喬清疏的脖子,神色陰鷙厭世:“……你是誰?”


    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身份,怎麽看出自己不是奈亞斯,更甚是為什麽要打破自己的計劃。


    “我是你的人……”人類妻子。


    喬清疏的眼睛裏似乎有滾動的火花在跳躍,她的聲音很慢,似是清澈溫柔的溪水跳躍在了鵝卵石上緩緩流淌的劃過,讓人忍不住的安心。


    當然能認出來。


    隻是之前的她不肯定而已。


    怎麽會認不出呢,眼前的人分明也有一顆紅痣。


    進入夢境的時候,自己脖頸處的紅痣疼的厲害,她自然是知道那痣不是自己平白無故長出來的。


    奈亞斯雖然對自己抱有善意,但是那個善意是淺淡的,都帶著一種隱藏在骨子裏的居高臨下的神明漠然。


    可麵前的“奈亞斯”不認識自己,可還能對自己說這麽多的話,分明就已經很不同的了。


    夢中的裴周妄明顯是受到了現實的牽連,同樣沒有記憶,在聽到喬清疏這大膽的發言後更是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滾開,我不需要人類的信仰!”


    他聲音陰鬱而厭棄,不等喬清疏說完話,就說出了即便是現實中也沒有對喬清疏說過的重話。


    眾神也終於是發現了這裏的異樣了。


    神宴每隔1000年舉辦一次,可是這一次舉辦,他們沒想到厄運竟然會出現,甚至對他們設下了陷阱。


    眾神殺戮。


    眾神黃昏——


    喬清疏第一次深刻的理解這個詞匯。


    其他的神明很強大,但是這依舊是單方麵的屠殺。


    湛藍無雲的天空似是被血洗成了紅色,


    她也是這個時候意識到——


    來到島嶼……或許就已經是神宴的現場了。


    喬清疏被隔絕在一處安全的範圍,但是卻能正正好的看到厄運同其他幾個神明廝殺的樣子。


    這種時候,無人去顧及一個人類在角落存活著。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分明是看到裴周妄的勢力能到處廝殺其他的人,可當看到夢裏的裴周妄受傷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眉眼輕顫。


    喬清疏聽不見他們的交談,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麽——


    但是她知道,她認識的厄運不是會無緣無故殺人的。


    天空被染的更紅了,升起的太陽都變成了鮮血的顏色,島嶼能站人的地方都被血液染紅了。


    世界動蕩不安。


    到處都是恐怖絕望的尖叫,信徒從未想過神明也會死,沒有想到有一天籠罩世界的是永遠無光明的黑暗。


    除了喬清疏被關押住的那一方位置沒有被血染紅,世界都在被黑暗腐蝕。


    她很想讓裴周妄不要殺人,但是她又沒有任何資格評判,她還知道裴周妄不殺他們,那些神明就會反過來殺死裴周妄。


    這個世界上到底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喬清疏也說不清楚。


    但是夢的世界仿佛是知道她想什麽,很快畫麵的另外一邊浮現出來的是從深淵出生擁有神格的厄運。


    小小的厄運看起來隻有人類兒童大小,還是幼年期,隻是放在人的年齡裏,他其實都已經好幾百歲了。


    被嫌棄,被厭惡,被欺負,被控製。


    因為出生就是厄運,所以注定被人人厭惡。


    因為出生就是厄運,所以注定被欺負控製,無人為他伸冤,無人同情憐憫。


    因為出生就是厄運,擁有神格也不被信仰,跌跌撞撞的長大,撿別人不要的能量,躲在最為幹涸無聲的深淵之中長大……


    在現實中,被惡毒女配欺負和被人類欺負同這些事情比起來,都是九牛一毛——


    怪不得、怪不得他不覺得女配是欺負他;不覺得工作了,不給錢的老板是欺負他;不覺得,其他人懷疑他,害怕他是欺負他。


    這種程度太輕太輕了。


    “怎麽還不滾。”那聲音冷漠而充滿戾氣。


    喬清疏隻是搖了搖頭,看向對方的目光很是複雜。


    夢裏都在打架。


    從小打架打到大,怪不得現實中羽毛總是禿禿的。


    他的身體崩成了一條緊繃的弦,明明渾身都是血汙,因為同那些家夥打架自己身上都受了不少的傷。


    翅膀變得破爛,頭上那剛剛還完好的角也斷了一節,拖著到處都是細碎傷口的身體挪動著,地上帶動的那一條血河不知是他的血還是其他人的。


    原來……


    頭上的小角斷了是這個時候弄斷的。


    可他卻對著喬清疏扯了扯唇,那雙漆黑染血的眼眸冷漠的望著喬清疏。


    他一隻手掐住了喬清疏的下巴,手指反複摩搓著皮肉,掐出了一道紅痕:“都說了,厄運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想信仰我?”


    他手上的力道更用力了些,喬清疏吃痛的嘶了一下。


    厄運古怪的笑了,如同惡魔低語:“……乖孩子,可沒有人敢信仰我。”


    就算是罪大惡極的怪物,世界上最為利欲熏心的人類都不敢信仰厄運。


    誰會天天將“厄運保佑”“厄運降臨”掛在嘴邊呢。


    他的存在就依然是禁忌。


    讓他看看,麵前的人類心中到底是帶著怎麽樣的惡欲而信仰厄運降臨呢——


    想著,他似隨意的抓住了喬清疏的肩膀,屬於厄運的力量無情的朝著喬清疏灌輸。


    普通人類會感到絕望疼痛而陷入深深絕望而死亡,可麵前這嬌弱的人類隻是安靜的看著他,沒有任何皺眉。


    他心裏劃過一絲奇怪。


    可當他讀取了喬清疏腦海裏的那些記憶後,他一整個人僵硬住了,渾身上下的每一處肌膚似乎都在顫栗,每一個細胞都在鼓動燥熱——


    古怪的顫栗順著他的後背一點點的順到全身,而那張冷酷沾血的臉緩慢的爬上了一抹薄紅。


    他似是錯愕也是惱怒。


    更多是深深的彷徨和茫然,他那抓著喬清疏肩膀的手像是被燙到一般的急促鬆開了。


    ……這個人類,她真的相信厄運。


    希望厄運降臨。


    喬清疏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眼眶微微泛紅,張了張口,聲音比之前來的哽咽了幾分:“……笨蛋,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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