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把禪房收拾出來,當凡人的十六年,他已經不是很習慣術法了,總覺得淨身術不如清水洗過的幹淨,飛塵訣不如一遍遍的擦洗來的安心,白雁飛看著,真心覺得這個師兄像被人奪舍了。


    萬佛宗真就像個普通的寺廟一樣,還提供素齋,送素齋過來的仍然是明音小和尚,看到玄瑤,臉紅了紅,把素齋從食盒裏一樣一樣的拿出來,小小的食盒內有乾坤,足足盛了有大半桌,才把食盒收起來,雙手合十道:“兩位方施主,這是師兄讓小僧送來的素齋,滄瀾大會一共舉辦十六天,這些素齋的費用稍後會有師兄上門收取,請兩位慢用。”


    “不必麻煩。”方寒放下手裏的茶盞,給了小和尚一袋上品靈石,道:“這十六日一應費用從裏麵扣就是。”


    明音小和尚看樣子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連忙點點頭,接過靈石。


    快傍晚的時候,方承回來了,一臉的放空,從他身上已經很難看出來從前清高出塵的仙長模樣,玄瑤也就很自然的招呼他來吃飯,方承仿佛夢遊似的飄過來。


    玄瑤給他盛飯,本來準備給他去熱幾樣素齋,方承已經抱著碗吃了起來,看樣子絲毫不嫌棄冷掉的飯菜,她也隻好作罷。


    吃完飯,方承的神誌似乎也回籠了,他看向懵懂無知的小師妹,事不關己的師叔,冷臉的師父,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師,師父!徒兒剛才去報名,遇上幾個道友,他們說這次的金丹大比不僅有正道修士,還有魔修!”


    事實上這是幾個要報名大比的修士看到知客僧帶著個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剛剛晉階金丹的小娃娃,十有八成都沒見過血,以為他是為了好玩才來參加大比,特意好心提醒的。


    方寒眉頭都沒動一下,看向方承,“所以呢?”


    方承準備好的說辭都卡了殼,魔修啊!那可是魔修啊!這次的滄瀾大會是不準殺人,可斷靈根挖金丹毀根骨的事魔修幹的還少嗎?尤其魔修前期實力強勁,據說元嬰以下越階對敵都沒問題,他一個金丹初階,去了不就是送菜的嗎?


    方寒卻隻是淡淡的說道:“同階比武都害怕,日後上了天地戰場,遇到人數多你一倍的魔修,你難道要束手就擒?”


    白雁飛幫腔道:“師侄,不是我說你,滄瀾大會本就是同階曆練的盛會,好歹你也是師兄教出來的弟子,師兄當年一人一劍越階斬殺十六化修,不這麽要求你,是師兄關心你照顧你,同階一對一都慫,還是不是男人了?”


    方承整個臉都木了,他總有種出問題的不是他,而是這個世界的錯覺,玄瑤見狀有些不忍心道:“爹,師父,師兄他之前從未和人交手過,他若是和正道修士交手自然不算什麽,敗也就敗了,那叫曆練,可要是和魔修交手敗落……”


    “師兄不曾參加過滄瀾大會,我卻是去過的。”白雁飛輕聲說道,“千年前的滄瀾大會沒那麽多規矩,經常一場大比下來死十幾個人,我是那屆化神大比的榜首。”


    白雁飛的目光轉向方承,眸子裏帶上幾分認真的神色,“方承,你如果想要在仙途上走得更遠,收起那些小心思,你以為在師兄的庇護下每日清清閑閑的修煉,就能修出個人樣來嗎?”


    方承的臉一陣青一陣紅,似乎想要說什麽,又似乎什麽也說不出來,他出身小世界,幾乎沒有過和人動手比武的機會,頭一次就遇上魔修,他其實並不是有多害怕,隻是理所應當的認為自己可以避開。


    玄瑤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方承,又看了看沉默的自家爹爹,忽然道:“爹,我可以參加嗎?”


    方承愣了,不止是他,連白雁飛都有些驚訝,方寒卻深深的看著玄瑤,良久,才道:“方承,待會兒帶阿瑤去報名。”


    玄瑤拍了拍方承的肩膀,見他朝自己看過來,對他彎了彎眼睛,輕聲說道:“我知道師兄並不是害怕,我陪著師兄一起,好不好?”


    終方承一生,見過無數的美人,可無論是天仙妖魅,精靈山鬼,還是凡間傾國傾城的佳人,都沒有眼前這一刻的笑容來的刻骨銘心。方承聽到自己輕輕的嗯了一聲,他的鼻頭很酸,很想就這麽掉下淚來,更想把這個甜滋滋的小姑娘抱進懷裏。


    白雁飛其實並不想讓玄瑤去參加什麽滄瀾大會,讓方承去,是因為他已經金丹,該學的術法都學過,隻是缺乏和人對戰的經驗,這一點上他和方寒是共通的,可是玄瑤不一樣,她剛剛築基,連入門的四季春華錄都沒學完,去和人對戰,不是開玩笑嗎?


    他試圖給方寒使眼色,讓他就這麽算了得了,可是方寒看都沒看他一眼,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方承回來的時候並沒有給自己報名,這一次再去卻是毫不猶豫的填上了自己的名字,輪到玄瑤,他反而勸道:“小師妹,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這一次大比魚龍混雜,即便是築基修士也……”


    玄瑤搖搖頭,說道:“師父說的對,要是我一輩子都在爹的庇護下修煉,那一輩子都修不出個人樣來,同階對敵都要害怕的話,還談什麽以後?”


    白雁飛隱在玄瑤身後,本來帶著幾分無奈的看自家調皮丫頭的神色忽然頓住了,他微微眯眼看向玄瑤,少女眼帶桃花,容色絕麗,然而比那副浮華的外表更吸引人的,是眉心金紅色的赤子之心,至純至性。


    築基大比一般是在滄瀾大會最後幾日,也就是收尾階段,區區築基修士的榜首,各大宗門是看不上眼的,也更不會去爭這種小名聲,排在第一日的,是金丹大比。


    金丹大比那日,方承起了一個大早,用過素齋,就在院子裏溫習術法,他原先走的是劍修的路子,可惜方寒替他看過根骨,並不是劍修的材料,便讓他轉做了法修。


    方承練的是雲台宮的統一功法,名喚天地回元書,乃是一種特殊功法,他是單火靈根,配以天地回元書中的獨門陣法,十分得宜。


    過不多時,便有僧人來敲門,方承收斂功法,心中仍然有些緊張,然而對上方寒平平淡淡的目光,他微微一凜,緊張的感覺竟然去了不少。


    玄瑤被白雁飛拉著學了一個晚上的四季春華錄,早起十分困倦,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經過一夜,外頭越發冷了,院子裏原本正盛的靈竹都有些蔫噠噠的。


    方寒仍舊替玄瑤把麵紗攏上,玄瑤本有幾分不自在,然而到了地方,才發覺和自己一樣戴著麵紗的女修著實不少,她這樣倒是不起眼起來,才有些安心。


    白雁飛隱匿著身形,看著自家小徒兒不著痕跡的鬆口氣,小模樣著實好笑,她難道沒有發覺,一個築基期女修跟在渡劫大能的身邊,還被照顧得妥帖,這就已經十分紮眼了嗎?


    玄瑤是真的沒有發覺,不夠實力的不敢當著方寒的麵窺視她,有那實力的看上一兩眼就過去了,她又發覺不了。


    知客僧恭恭敬敬的詢問過方寒後,才把他和玄瑤引到天乾宮眾人那邊去,天乾宮從弟子到掌教均是白衣,遠遠的就十分好認。


    41.第41章


    即便沒落,天乾宮的尊位還是擺在那裏,萬佛宗臨時搭建的看台上,白衣的天乾宮穩穩占據一方,各大宗門居高臨下,這偌大的會場分為九九八十一擂,以修士的眼力,能將所有戰況收於眼底。


    玉微真人一早就看到了方寒和玄瑤二人,隻是不敢確認,見他們被引著朝自己這邊走來,頓時喜笑顏開,甚至上前幾步迎接,給足了方寒的麵子。


    舉凡頂級的修仙宗門,都是有散仙供奉的,飛升失敗還能護住己身神魂不散,兵解成散仙的修士本就實力非凡,被宗門供奉之後,能夠享有足夠的資源用以渡散仙大劫,自然更加盡心盡力,天乾宮也是有散仙供奉的,可散仙畢竟是飛升失敗的產物,自然不比能夠飛升的修士惹眼。


    天乾宮不是沒有渡劫修士,可那些到了渡劫期就小心翼翼準備起應對雷劫,一步不敢踏出洞府的修士,又哪裏能和一個從頭發絲到腳都顯露出道爺就是牛批的大能比?


    天乾宮的弟子不乏認識方寒的,知道這是宗門裏一位十分厲害的劍修前輩,再一看死對頭紫霄劍派那邊,連掌教都快按不住劍了,頓時挺直了脊背。


    自古法修無第一,劍修無第二,一個人的劍道修為是非常直觀的,劍意不如人,就連自己的劍都要向對方臣服,所謂萬劍歸宗,便是這個道理。


    位於瀚海之南的紫霄劍派一向隻收劍修,戰力在全修真界都是頂尖行列,即便是千年前天乾宮如日中天的時候,紫霄劍派也是一方巨擘。


    劍修功法特殊,幾乎不受天地靈氣的影響,紫霄劍派這些年發展更是迅速,已經連著三屆舉辦滄瀾大會,這次卻被萬佛宗摘走了桃子,正群情激奮,不成想看台一角走上個人來,他們手裏的劍頓時比人更加激奮。


    方寒卻連看也未曾看那些劍修一眼,看台上修士氣息混雜,他周身劍意繚繞,將玄瑤護得嚴嚴實實,對著迎上來的玉微真人,微微的點了一下頭。


    玉微真人眼角餘光卻是注意到了紫霄劍派的尷尬情況,眼裏的笑意都快抑製不住了,連忙道:“師叔祖還請上座,這次的滄瀾大會天乾宮一共派出九十六位弟子……”


    “不必多言,我隻是陪阿瑤。”方寒未曾遮掩來的目的,玉微真人也不覺得尷尬,帶二人來到天乾宮的位置上,這次三十六宮宮主一個沒來,隻有幾個散仙供奉零零散散的坐著,見到方寒,頭也沒抬。


    方寒一向不覺得散仙有什麽可在意的,隻是對從前相識的一個老散仙點了一下頭,就帶著玄瑤坐到了位置上。


    見他落座,紫霄劍派那邊終於按捺不住,不多時,一位紫霄劍派的弟子大大方方的走過來,對著方寒行了一個禮,“前輩,家師有請。”


    方寒抬眼看了那紫霄劍派弟子一眼,眉頭微皺了起來,看向那弟子來的方向,並未見到有多厲害的劍修,便道:“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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