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小力道的槍,威力倒還行,拿來防身不錯,獄長,我們現在做這個了嗎?”嚴冬在葛南待了三年,幾乎是成了個土皇帝,現在回來就覺得自己好像是一竅不通,他們這裏什麽時候也做這種小玩意了。“送人的。”宋慈伸手把槍奪了回來,自言自語道:“得再裱朵花。”嚴冬臉色像吃了一坨屎,想說又不敢說,最後還是憋住了,宋慈走了以後,嚴冬去了一趟槍械處,“老劉,獄長是不是讓你弄了把力道很小的槍?”“是啊,弄了,”老劉正在製圖,他是個少白頭,四十多歲一頭白發,抬頭對嚴冬道,“接下來打算去哪?聽說葛南要被個娘們占了。”嚴冬一聽這個就煩,板著臉道:“葛南也就那樣,這個天,能熱死人,哎,我問你,獄長是不是讓你給那槍裱個花?”老劉似笑非笑道:“嚴冬,你走的時間太長了,獄長的事也敢這麽隨便問?”老劉的話一說出口,嚴冬就感到了背上涼颼颼的,的確是,天高皇帝遠,他走得太久,都快忘了宋慈的心狠手辣了,忙閉了嘴,“我就瞎說,瞎說,我走了。”農曆七月十五是謝樂天的生日,中元節,俗稱鬼節,謝樂天對生日很鄭重,他活一天不容易,常懷感激,並不怨憤,每一年的生日都代表他與這個世界對抗成功了一年。謝樂天很擅交際,朋友有很多,生日卻不喜歡大操大辦,晚上自己一個人在家,廚房煮一碗不斷的長壽麵,謝樂天吃完之後,就去院子裏折元寶,過幾歲生日,就折幾個,折一個燒一個。宋慈來的時候,謝樂天正坐在院子裏的一棵槐樹下折元寶,麵前一個火苗亂跳的小火盆,照得他蒼白的臉紅光滿麵。“謝主席。”宋慈的聲音很小,因為麵前的畫麵帶了點森森的鬼氣,謝樂天像個豔鬼抬起清麗的眉眼,“宋獄長。”就連呼喚宋慈的聲音也像是從地底裏傳來。宋慈大步向前,謝樂天坐的是個藤椅,火盆旁還有一個空著的藤椅,宋慈道:“等人?”謝樂天蒼白的手指慢慢滑過手上的金箔麵,“請鬼。”“那太好了,我就是。”宋慈大方坐下,在下麵的籃子裏也拿了一張金箔,“謝主席,別人過生日吃蛋糕吹蠟燭,你過生日燒紙錢,夠別致啊。”宋慈手指翻飛,拿金箔快速地折了個紙飛機。謝樂天緩緩道:“我一個人,死了也沒人燒紙,早點燒了,到下麵也能富甲一方。”宋慈聽了,望了一眼謝樂天火光跳動的側臉,除了那雙眼睛,其餘的部分真是毫無生命力,宋慈拿了紙飛機往火盆裏一扔,摟過謝樂天的脖子,在他頭頂親了一下,“謝主席別太悲觀,你死了,我給你燒,一年燒三回,怎麽樣?”“多謝。”謝樂天嘴角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宋慈坐在藤椅上,拿了金箔,又折了個千紙鶴。謝樂天邊折自己手上的元寶,眼角瞟了宋慈一眼手上端端正正的紙鶴,失笑道:“宋獄長怎麽還會折這個?”“我沒有不會的,”宋慈微笑道,“還想要什麽,說吧。”謝樂天緩緩道:“宋獄長折個自己吧。”宋慈手上折愛心的動作頓住,瞥眼望向謝樂天,謝樂天的神情中幾乎帶了一點頑皮,宋慈繼續折了手上的愛心,“我就算了,地下不收。”謝樂天收回眼神,將手上最後一個元寶扔進火盆,人慢慢往後仰,靠在椅上感受著火光的溫度,愜意地閉上了眼睛。就在這時,細長冰涼的金屬管子頂上了他的太陽穴,謝樂天轉過眼,宋慈麵無表情地拿著槍,濃密的睫毛垂在臉上,加上火光跳動,和斑駁的槐樹影子,真像是從地底下爬出的惡鬼,謝樂天慢慢又閉上了眼睛,胸膛平緩地起伏著。“怎麽看到禮物也不說謝謝。”宋慈收回槍,把槍扔到謝樂天懷裏。謝樂天依舊閉著眼睛,“謝謝。”“看看。”宋慈踢了一下他的藤椅。謝樂天無奈地睜開眼,拿了懷裏的槍,槍身烏黑發亮,槍柄側麵雕了一朵淡粉的玫瑰,和謝樂天手杖上的花樣一致,謝樂天這才抬起頭又看了宋慈一眼,鄭重道:“謝謝。”“不生氣了?”宋慈俯身,一手罩住謝樂天,一手扶在謝樂天的藤椅上,眼睛亮亮道,“還下得了手嗎?”謝樂天唇角柔和地一勾,輕聲道:“下不了手了。”“下不了手也得下,”宋慈拉過謝樂天的手,將他的手指放到扳機上,對著院牆,“試試。”謝樂天緩緩道:“這槍很漂亮,收藏就好。”宋慈固執道:“試試。”謝樂天沉默了一會兒,道:“疼。”“不疼,”宋慈再次道,“試試。”謝樂天的手隻能有限的使用,槍,他當然喜歡,因為槍代表了力量,謝樂天最渴望的就是擁有力量。在宋慈的一再要求下,謝樂天輕輕扣了下扳機,出乎他的意料,這把槍的力道很小,幾乎沒有後坐力。子彈射進牆壁,發出不輕不重的響聲,外麵隨從進來,見宋慈像隻大貓似的盤在謝樂天的藤椅上,和謝樂天手腳勾連,一副很親密的樣子,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宋慈低頭在謝樂天光滑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你家裏的隨從是真不錯。”謝樂天收回槍慢慢撫摸,囈語般道:“你的槍,也不錯。”宋慈勾住謝樂天的下巴,俯身親了一下他的嘴,“幾歲了?”“二十九。”謝樂天還在摸手裏那把槍,宋慈看他的神情頗有點愛不釋手的模樣,順勢道,“大好的生日,上床玩會?”謝樂天摸槍的手頓住,抬首道:“為什麽?”“不是說了,挺喜歡你的。”宋慈摩挲著謝樂天尖尖的下巴,擰眉道,“你是不是又瘦了?”謝樂天淡淡道:“宋獄長喜歡我,怎麽還壞我的好事?”宋慈漫不經心道:“公歸公,私歸私,上床是情人,下床是仇人還是朋友,另說。”謝樂天撫摸著手上的槍,像撫摸著什麽可愛的小動物,“我為什麽不找一個上床是情人,下了床也是情人的呢?”“有道理,”宋慈勾了謝樂天的下巴捏了兩下,“謝主席這是向我求愛了?”謝樂天翻起眼,似笑非笑道:“這話從何說起?”宋慈也是不懷好意地笑,“不是謝主席說的,下了床也要做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