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魏拾遺笑了笑,態度看起來倒是平和,“那你們打算怎麽比?”既然這幾人想講和,魏拾遺也就不為難他們。說起來他們都是去邊關為國做事的,要是吵起來了,彼此之間有嫌隙,影響的不是自個兒,而是戰事。試問,士兵要是遲遲不好,最後打敗了怎麽辦?魏拾遺可不想擔這個責任,這幾人若是就這麽安分下來了,也還不錯。一時間,他心裏對這個比拚起了一絲興趣。“自然是比拚醫術的高明,郎中就該用郎中的法子來斷絕恩怨。”那人道,“聽說河湟那邊受傷的將士不少,等我們到了河湟,就看雙方誰治療的傷患多,誰治療的傷患好得快,當然,你們隻有兩人,我們這邊也隻出兩人。”聽上去似乎還挺公平。魏拾遺也沒立刻答應下來,隻是說:“可是我忘了說,我學習的是外科,隻有成哥兒學習的是中醫,既然要比,那你們就該出一個外科一個中醫的。”“行。”那人道,“正好我們這裏有一個學習外科手術的。”那幾人裏一個人抬了抬手,揚了揚手裏的外科手術器具,表示學習外科的人就是他。魏拾遺微微抬眉,沒想到他們四個人裏竟然還有人學習外科。外科的普及率不高,也不好學,那人既然能學外科,那還算是一個高材生了。嗬……隻是作為朝廷培養出來的高材生,卻是害怕上戰場。魏拾遺麵色冷了些,對這比拚的興趣也少了點,懶懶的回了句,“可以。”那人麵上露出了個笑容,魏拾遺卻是繼續說了一句,“但我也有一個條件,若是我們贏了,你們不僅要給我們道歉,還得發誓要無償在邊關呆兩年,給受傷的戰士治病。”突然鄭雙成開口了,他不耐煩的說:“就說你們幹不幹吧,那事兒本來錯就在你們,我們輸了還要給你們道歉,這本來就是我們虧了,那你們贏了,自然就要多做一樣。”“是的。”魏拾遺笑了。這幾人是想得太美了是吧,那本來就不是他們的錯,他們何來道歉之說。他之所以答應比拚,也不是為了得那一個道歉,而是為了路上安穩,以後安穩。魏拾遺和鄭雙成態度強硬,那幾人聽了,躲在一邊偷偷的商量了許久,就由之前和魏拾遺說過話的那人回道:“可以。”這一場比鬥,就這樣應下了。這中間自然還有許多小漏洞,比如若是一方遇到的士兵受傷輕,一邊受傷重,那麽又如何算?能這麽算,隻能算自己倒黴。為了避免這種情況過多,於是雙方就規定不能自己挑選受傷的將士,這樣一來,就把這種情況出現的幾率降低了。從汴梁出發到河湟,這不必從汴梁到文縣,河湟已經是大宋的國土邊緣,距離自然是比文縣遠得多,因此需要的時間也比較多。之前眾人已經走了有四天,然後他們又走了四五天,一群人才晃晃蕩蕩的看到遠處一座渾身漆黑,和汴梁城精致完全不同的,有些粗獷的,滿布風霜的城池。這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河湟之役裏的熙州,此時也稱作為臨州。第081章 不比了熙寧一年, 王安石進京,王紹提出平戎策, 隔年, 王安石變法開始,受到保守派的衝擊。王安石推行的變法革新, 經常會遭到以司馬光為首的保守派重臣的非議。雙方爭論的核心在於:是不是應該為了解決政府用度短缺和軍事軟弱的弊病,將財政壓力向民間轉移。變法派認為,隻有扭轉了財政用度短缺的局麵,國家才能做到奮發有為。所以, 為了整個社會都會從中得到好處,讓平民和商人階層承受一些損失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想要駁倒以“息邊事、紓民力”為口號的保守派, 就必須拿出變法能夠解決邊事的證據。王韶的開邊計劃提出的時機恰逢其時。因此,在當時,作為宋神宗寵臣的王安石同意了王紹的提議,支持收複河湟, 平定西夏的政策。現在王安石因為魏拾遺和周的出現,在變法上有了一定的改變, 不再那麽急於求成,等一條變法實行成熟才會進行下一條變法,雖說王安石進行了改變,變法的過程也進行了改變,但河湟之役, 卻是在變法的這些年裏, 穩穩當當的實行了下去。魏拾遺穿來大宋的時候宋神宗剛登基, 他在大宋呆了近一年才去文縣,小心翼翼的參與變革,然後從文縣回來到現在,才又過去了三年。也就是說,他在大宋已經呆了四年了,今年,便是熙寧五年。熙寧五年,大宋已經先後收複了熙、洮、岷、迭、宕,熙州原來並不是這個名字,這是王紹在打敗了蒙羅角、抹耳水巴、羌人、瞎藥等部落之後改的,進駐武勝,建鎮洮軍。接著又擊走瞎征,降其部落二萬人。更鎮洮之名為熙州,劃熙、河、洮、岷、通遠為一路,王韶以龍圖閣待製知熙州。魏拾遺在路上東打西聽的把這幾年的戰事打聽了個清楚,宋軍下一步要攻打收複的就是河州,等河州打完,宋軍便能暫時休息一陣。領地可以收回,但也需要管理,若是隻打不管理,那麽遲早會出問題。青唐吐蕃雖說原本就和宋人來往親密,在吐蕃居住的宋人也多,管理起來相對比較容易,但那也隻是相對,國家管理,是一點紕漏都不能出,若是有那一點紕漏,早晚有一天就從小變大,最終無法收拾。所以,管理事不容遲。熙州已經開始管理了,也開始了戰後重建,在魏拾遺他們來之前的幾個月,熙州便已經被收複,也就是說,此時的熙州雖然還是在邊關範圍內,但其實已經沒有那麽亂。城中繁華雖說比不上汴梁的繁榮,也比不上蘇杭的精致,但交易和商業已經重新開始,進入城裏,街道兩邊盡管還帶著戰事過後的滄桑,但已經開始熱鬧了起來。與此同時,也因著邊關來往的將士很多,城裏新來的一隊將士,也就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了。藥監局和朝廷派來的將軍要把這一群郎中送入軍隊,便得去拜訪熙州主事的官員王紹王知府,才能順順利利,於是,將軍和藥監局那管事的就安排這近五十號人找了一家客棧暫時住著,如果順利,今晚他們就能進軍營。“我們……這就到了啊。”“這……就是邊關?原來大宋還有這樣的地方。”“在汴京住著,我竟渾然不覺其他地方的人是這樣生活的,還真以為……大宋每一個地方的人都和汴梁一樣,富足而平和。”客棧裏,幾十個人坐在樓下大堂,那些郎中看著外麵的景象,和那些經過的人,臉上一陣恍惚,一陣晦暗,像是終於明白了他們在汴梁的日子多好,這裏的日子多差一樣。便是和魏拾遺他們爭執的那幾個郎中,也一臉恍惚。魏拾遺當日怒斥他們的話還曆曆在目,大宋為什麽這麽平和?是用歲幣換來的。西夏看起來真的就那麽安分嗎?不,他們不安分,每年西夏都會騷擾大宋邊關,給大宋帶來極大的損失,勞民傷財。熙州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戰後的堅毅,便是小孩也如此。他們不會認為這裏以前是吐蕃的領地就覺得那些人隻是吐蕃人,那些人仍舊有很多宋人,在大宋的邊關,為了生存,和其他人不同,他們早已經習慣打仗,也早已經習慣了在戰事中掙紮的活著。魏拾遺和鄭雙成也沉默著,他們沒有參與討論,隻是用自己的眼睛看著那些人。其實除了人民和孩子,從客棧門前經過的,還有一些傷殘人士,那些人的傷看起來已經好了,但身體卻沒完全好完。有人缺胳膊,有人少腿,還有人瘸著腳走路,也有人瞎了,各種各種的都有,那些全都是戰爭留下來的印記,然而那些人卻渾然不覺,麵上正常無比。然而這種場景,隻要是看見了的,心裏都沉甸甸的難受。來的路上,一行人很熱鬧,討論著到了邊關會看見什麽。到了邊關,一行人很安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