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白沉默著沒答話,眉毛都擰在了一起,距離出發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自己這邊還好說,胡一傑那邊他真有點不放心。


    像是看出了他的顧慮,胡一傑又使勁按了按他的肩膀,收斂了二混子一樣的笑容,正色道:“放心吧老蕭,我肯定把他們都好好的帶回來,咱怎麽出去的就怎麽回來。”


    蕭白抬眼笑了笑,也拍著胡一傑的肩膀:“我信你。”


    這次的戰備時間並不算緊張,不過士兵們得熟悉自己不常幹的活兒,所以大家還都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從收拾裝備到熟記所有資料,一點兒都不敢有所閃失。


    臨出發前,葉絕叫住蘇明遠,兩人全副武裝的對立在倉庫門口,葉絕從脖子上取下來一串東西扔給蘇明遠。


    那是串做工簡單的項鏈,半枚貝殼用黑繩子拴著,貝殼上還能看出刺刀輕輕摹刻的痕跡。


    蘇明遠認出了這枚貝殼,那是他在南沙的海底找到的,他還記得另一半的貝殼上還有個像是銀杏樹葉的圖案。


    “之前一直忙別的事兒,剛剛才趕好了,做的不好看,你小子不準挑剔啊,說好了你一半我一半的。”葉絕笑的燦爛,小白牙都整整齊齊地露在外麵,蘇明遠看的心頭一熱,將鏈子掛在脖子上,貼在最靠近心口的位子,貝殼有點兒涼絲絲的,跟他滾燙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葉子,小心。”


    “你也是。”


    鄭重又似乎玩笑般地說完了這兩句話,他們各自背起裝備往停機坪的方向趕去,集合的時間就要到了。


    葉絕在人群中看到了蕭白,他帶著二中隊的人,催著他們一個個的往直升機裏麵鑽。


    像是心電感應般,蕭白回過頭來,對上葉絕的眼睛,這人很平靜地笑了笑。


    一眼萬年,不知道為什麽,葉絕忽然想到了這個詞,他看到蕭白對他比了個手勢,寓意著早點回來。


    直升機起飛後,一中隊二中隊要奔向各自的任務,沒人知道前方等著他們的是什麽,可他們要做的就是將這份未知最大程度的變成勝利。


    直升機越行越遠,利刃所處的這一片深山終於被甩在了身後,放眼望去,腳下還是連綿起伏的群山,有時候飛機飛得低了些,山上的那些大樹的樹冠都被吹得不住搖動。


    距離他們第一次出任務究竟過了多久了,似乎很久了,似乎也沒幾天,他們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次在夜裏出發,又在白天回來,晚上是鬼,白天是人,時間長了,好像自己都分不清楚白天和夜晚的界限,所幸手中緊握的這杆槍一直用最嗜血殘酷的方式警示著他們。


    直升機最終也沒有落地,隊員們依次繩降下來,然後又迅速潛入了莽莽的叢林中,胡一傑是最後一個壓陣的,他也跳下來之後,立馬打開了一個猝發電台。


    依據情報上他們要先在這裏找到一個線人,根據這個線人手裏的線索再潛伏到境外去。


    日落時分,高大的樹木遮掩了不少光線,叢林中到處都是影影綽綽的,士兵們拿出最大的警惕性,分小隊呈三角隊形無聲地向目標地點推進。


    忽然,耳機裏傳來了“磕磕磕”三聲響聲,胡一傑打開全隊通信,趙博文的聲音傳過來。


    “報告,我找到線人了,坐標7628,437,目標人物已死亡。”


    第76章


    “待在原地不要動,注意警戒,”胡一傑皺起眉頭,他還真沒想到還沒露麵的線人居然就這麽死了,出發前他曾和當地搞情報的人員詳細聊過,應該是不會出這檔子破事兒的,不過想是想,現實既然已經有了這麽個走向,胡一傑還是得見招拆招。


    示意第一小隊注意外圍警戒,胡一傑帶著剩下的一個小隊圍了上去,線人的屍體隱藏在一株大樹的根部,看皮膚的顏色可知死亡時間並不長,屍體腰間有一個模糊的血口子,那是子彈造成的穿透傷,但應該不是致命的那處傷口。


    趙博文還貓在原地,等待胡一傑走近了之後就準備把屍體翻過來,查找有沒有什麽線索。


    “別動!”胡一傑忽然壓抑地低吼一聲,轉過身做了個手勢:“瘋子,你過來好好看看這人的屍體。”


    被叫做“瘋子”的那名爆破手迅速過來開始仔細檢查,果然在屍體腰間的皮帶上發現了一根非常細的魚線,連著身下壓著的一枚手雷,手雷的引線沿著大樹的枝幹向上盤旋,瘋子小心翼翼地爬到了樹上,在樹冠間隱秘的地方找到了0.6公斤的c4炸藥。


    “操他娘的,這幫龜孫子,”胡一傑驚出了一身冷汗,看樣子他們這次的對手很不善,比情報上給他們描述的最起碼要高了好幾個檔次。


    “瘋子,你留在這裏拆彈,剩下的人以瘋子為中心散開,給老子找找這些孫子還剩下什麽沒有,”胡一傑氣的又罵了一句,帶上人迅速地向外圍移動。


    果然,他們在大樹的周圍又發現了幾枚隱藏的手雷,看樣子埋炸藥的那幫人也知道胡一傑他們不好對付,算是下了狠手想把人通通弄死。


    “操他祖宗的,”胡一傑一邊小聲地咒罵,一邊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這次的恐怖分子算是相當上道,下手利落,戰場打掃的也挺幹淨,基本沒留下一點兒痕跡,不過胡一傑也不相信這麽大的叢林,這幫孫子還就真能遁地走了。


    大概十分鍾之後,胡一傑扒開一叢灌木,在一棵大樹樹身靠近根部的地方發現了幾道擦痕,痕跡很深,將樹皮都掛掉了不少,很可能是因為被周圍的灌木和藤蔓遮蓋了,所以那幫人才忘了把這幾道痕跡也清理掉。


    胡一傑伸手去摸了摸這幾道擦痕,用力掰下了一塊樹皮,他拿在鼻子下麵聞了聞,這味道他太熟悉了,是火藥和油。


    “報告,我發現了一個煙頭,”已經搜索到一條小溪邊的葉絕傳來消息,胡一傑立刻示意隊員都靠上去,葉絕正半蹲在地上,腳下是幾塊被他翻起來的石頭,石頭上粘著不少稀糊糊的泥巴,那些泥巴裏就卡著根煙頭。


    胡一傑蹲下去瞅了半天,手一揮讓隊伍繼續往前推進,果然又過了一會兒,前麵傳來消息,這次發現了半個鞋印。


    同樣的,這半個鞋印是被埋在一堆灌木裏麵,看來是敵方疏於防範忘了清除掉。


    從鞋印子看來,應該是境外很流行的仿美軍的軍靴,大小差不多43碼,落地很重,這人說不定是個大胖子。


    胡一傑打開掌上電腦,對著這個鞋印一個勁兒皺眉頭,這回還真是奇了怪了,看煙頭和鞋印的走向,都說明了這貨恐怖分子是往和他們請報上截然相反的方向前進的。


    這時候,瘋子拆彈也回來了,他手上拎著線人屍體身上拆下來的那枚手雷,蹲到胡一傑身邊,瘋子的表情相當奇怪。


    “怎麽了,”胡一傑推了瘋子一把。


    “隊長,那人是被匕首從背後捅死的,而且……”瘋子嘴邊帶著點兒詭異的笑容,把那枚手雷放在胡一傑麵前晃了晃。


    “?”胡一傑皺眉,瘋子這才手腕一抖,指頭一抹變戲法一樣的把手雷給拆了,從中間掏出來一個非常小巧的東西。


    那玩意顏色紅豔豔的,對著夕陽的最後一點餘暉閃著血一般的光芒,胡一傑把拿東西拿到眼皮子地下仔細觀察,發現這是一枚非常小的勳章,隻有大拇指的指甲蓋大小,血紅色的表麵應該是鑲嵌了什麽東西,不過胡一傑卻完全看不出來材質,而且最離奇的是這東西還被雕成了一朵玫瑰花的形狀,含苞待放,嬌豔欲滴。


    “?”胡一傑的表情堪稱精彩,他抽了抽嘴角,斜眼瞅著瘋子,笑的很賤:“怎麽著,你跟那死去的線人私通,這是他給你的定情信物?”


    “……”瘋子無語的白了胡一傑一眼,把那枚勳章扯過來,轉了個向,血玫瑰的最下麵刻著幾個非常小的字母:


    “лorльhoctь”


    胡一傑瞪眼,這行字他是認得的,俄語裏的忠誠就是這麽寫的。


    “老毛子的東西麽?”胡一傑低聲的自言自語,然後把那玩意塞回到自己懷裏,衝瘋子很猥瑣的笑了笑:“行了,你和線人的定情信物我先收著了。”


    瘋子無語地再白了他一眼,頗為鄙夷地歸隊了,胡一傑陰沉下臉,一個人縮到角落去,打開和基地那邊的通訊,信號並不是很好,周戎的聲音時斷時續。


    把情況大致匯報了一下,胡一傑沉默地等待周戎的回複,這次任務他隻帶了兩個小隊出來,剩下的一中隊成員都留在基地裏跟著李閔訓練,出來的時候他確實沒想到情況會變得現在這麽複雜,這會兒胡一傑開始懷疑自己人是不是帶的有點兒少。


    “胡一傑,按照你的判斷,對方最可能的行進路線是什麽?”周戎的聲音依舊沉穩,在戰場上,他總是給自己的這些士兵最大的信任。


    “這兩個痕跡應該都是他們無意間留下的,所以最可能的是他們在向反方向前進,不過我猜不透他們這麽整是想幹嘛。”


    “那夥人演戲的概率有多大?”周戎繼續問,胡一傑頓了頓,開口道:“我不知道。”


    “你的直覺是怎麽告訴你的?”


    “直覺看來,他們應該是走的這個相反的方向,我設想過分兵兩路,可是人手真不太夠,”胡一傑有點兒無奈,這也算是他的失誤,對敵人太低估了,歎了口氣,他繼續匯報情況:“大隊,我還發現了一個東西,可能和老毛子有關係。”


    周戎挑了挑眉毛,很深沉地瞅了賀維澤一眼,沉聲道:“把那東西的形狀發給我。”


    又想了想之後,周戎接著說:“留好退路,按你想的做,情報的問題交給我,我會派人去支援你。”


    斷掉了通訊之後,胡一傑靠在身後的大樹上閉起眼睛,腦袋瓜子卻是一刻也不停轉,想好了之後,胡一傑分出了三名狙擊手,兩名靠前,一名押後,分別由一個突擊手跟著,他又將剩下的人再次整編成兩組,兩組間的距離隔出兩百米,另一組潛伏的更深一些。


    沒有留退路,也沒有向著請報上的方向派人,胡一傑的做法有點兒孤注一擲,不過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日頭徹底落了下去,夜色漫進了叢林裏,四周都是一片黑暗,隊員們用防紅外的布條把槍纏好,戴好了夜視鏡,胡一傑一聲令下他們就徹底隱進了黑暗中。


    夜行軍,鬼影幢幢,有蟲低鳴。


    此時的利刃基地內,周戎收到了胡一傑發回來的那張圖,圖片上那枚血色的勳章看著像是隻不安分的眼睛,在窺探覬覦著些什麽。


    賀維澤站在他身邊,念著玫瑰下麵那行字母:“忠誠?倒還真是有意思。”


    “你怎麽看?”周戎將圖片傳進數據庫開始搜索,賀維澤看著屏幕很久,忽然開口:“他們的任務很危險。”


    “?”周戎驚詫地轉過身,眼神暗了暗,賀維澤右手擋在下巴上,語氣很鎮定:“周伯伯,我無意隱瞞你,可你也知道規矩。”


    賀維澤指著屏幕上那閃爍著詭異紅光的玫瑰,表情嚴肅:“這夥人不是普通的恐怖分子那麽簡單,如果不是我們之前的情報出現了錯誤,那麽就是這夥人又來了一次魚目混珠的把戲。”


    “你對他們很熟悉?”周戎眯起眼睛,目光開始變得危險。


    “打過幾年交道,”賀維澤避重就輕,接著說:“這股勢力並不在西南,他們的源頭在那裏。”


    賀維澤將地圖放大,指向了中國境外最北邊的一個地方:“這裏,他們應該是從這兒流出來的。”


    “他們曾經斷過一陣音訊,之後的行蹤就非常詭異,我們曾派出人去查他們,不過卻是石沉大海。”


    “他們的目的是什麽?”周戎站起來,他本就很高,這會兒就直視著賀維澤,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你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想說?這也是你來利刃的目的?”


    “……”賀維澤保持著平靜的沉默,一言不發,然後放鬆了一下,微笑:“之前說過,周伯伯您放心,我不是來害他們的,這些士兵都是好樣的。”


    “不要再浪費時間了,趕緊派人增援吧,”賀維澤坐了下來,揉著額角,似乎頭很疼。


    周戎深吸了一口氣,拿起電話,語速非常快:“蕭白,你那裏已經解決了?……完事兒了之後,直接上飛機,你去支援胡一傑他們,別的事情等我命令。”


    打完了電話,又交代了一下胡一傑,周戎負手站著,牢牢地盯著大屏幕,室內的燈光將他和賀維澤的影子打在地上,異常犀利。


    西南方的叢林中,黑色越來越濃,像是有形體的霧氣,不停向叢林深處鑽去,利刃的隊員們迅速地在林中穿行,胡一傑為了以防萬一,還命令全隊關掉通訊,有事情發生的話使用猝發電台。


    這次麵對的敵人凶狠狡詐,引著他們去了一個未知的方向,那裏不知道還有什麽等著他們。胡一傑握緊了手中的槍,血液中的一些暴虐分子已經縱情燃燒了起來,他緊張又興奮,甚至有一抹嗜血的顏色從他眼底慢慢湧上來。


    臨近半夜,他們抵達了邊境線,所有人迅速扯掉了身上所有中國陸軍的標誌,還有的拿出境外雇傭兵最愛穿的裝備換上,一番迅速的變裝之後,利刃的這幫兵痞跟境外的那些雇傭兵還真沒太大區別了。


    胡一傑彎下腰抹了把地上的泥土弄在自己臉上,他深深嗅了一口,土腥氣和腐爛的植物味道,夾雜著一點讓人莫名心安的因素。


    朝後方做了個手勢,士兵們得到命令,依次躥了出去,右腳落下的時候,他們依舊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不過那已經是另一個國家。


    境外,這片叢林處處隱藏著殺機,遠方更加茂密的熱帶雨林構成了一個巨大的深黑色的輪廓。


    像是張大了嘴躲在角落裏陰笑的野獸,等待著那些傻乎乎的獵物自動送上門來。


    高大的樹木和蜿蜒的藤蔓從身邊不停掠過,葉絕睜大了眼睛注意四周的一切,夜視鏡下所有的一切都是綠油油的,人影子都跟鬼影樣,右手是槍,左手能夠摸到蕭白的那把mod。


    冰冷的刀鋒,葉絕輕輕攥了下,深呼出一口氣去,拿出他所有的精神和警惕性,這片未知的雨林中,他是先頭部隊,負擔的是身後隊友的命。


    第77章


    這片林子太靜了,詭異的安靜。


    這種安靜並不是說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相反,周圍其實還有點兒吵人,夜裏各種奇奇怪怪的蟲都在叫喚,夜風掃過去,身邊那些樹木也全都嘩嘩的響,正是這些聲音擋住了隊員們在叢林裏穿行的聲音。


    按理說,這一切不該是讓人覺得背後冒冷汗的詭秘,然而,好像總有些什麽東西不太對。


    葉絕調整了一下呼吸,透過夜視鏡警惕地注意著四周,他的步子放的很輕,落在泥地上幾乎都不會有聲音,雖然還要小心地將痕跡擦掉,他的動作卻依舊迅速。


    這地方太怪了點,葉絕小心地跳過一條橫木,手腕一甩,mod漂亮的將一條從樹枝上垂下半個身子的花蛇釘在了樹幹上。


    葉絕走過去輕輕一撥將刀拿回手中握著,忽然就反應過來什麽地方不對了。按地圖上標注的,穿過這片偏僻的林子就有個山坳坳,那裏有當地的一個村落,跟這片樹林的直線距離不會超過十公裏。


    真說起來那其實也不是個村落,而是個高棉族的寨子,大概也就有百十號人,那些高棉人要在邊境上做生意就一定會穿過這片林子,所以這片林子應該是“充滿”了人的痕跡的。


    可是這會兒呢,卻什麽都沒有,幹淨的連個腳印都看不到,還真他媽的奇了怪了,葉絕皺起眉頭,打開了喉部的通訊器,磕了三下。


    “怎麽了?”胡一傑的聲音壓得很低,不過還是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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