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抓回來以後,黃誠忙著煎藥喂藥,也沒心思去搭理那個被關在柴房裏的大夫。******葉蕭喝了藥,果然在傍晚時分清醒過來,他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目光望向黃誠,雙唇輕啟:“怎麽回事?”黃誠將這兩日的事情都說給他聽,說到請了大夫來診脈時,他眸光閃爍地閉了嘴。葉蕭被中的拇指下意識地摩/挲著腹側,又抬手擰擰眉心:“此事除了你還有誰知曉,那個大夫……”黃誠“噗通”一聲跪在床榻邊,極有眼色地表忠心:“屬下什麽都不知道。至於那個大夫,他是隔著簾子診脈的,並不知裏頭是您,此時人還被關在柴房裏,大人若是不放心……”說到此處,他五指並攏,在脖頸處做了一個“割”的姿勢。葉蕭沉默片刻,才道:“不必,他好歹也幫了咱們,既然不知內情,便無須取他性命。還是關著吧,等此間事情了結,再放人回去。”至於黃誠自己,葉蕭對他還是信任的,再說他每日都貼身服侍,身孕之事本也瞞不了他。黃誠聽後,垂著眸子應道:“是。”葉蕭自昏迷以來隻喝過藥,腹中粒米未進,敘完話後已覺十分饑餓,好在黃誠早已準備好飯食,便匆匆用了些填飽肚子。飯後繼續聽黃誠稟報京師現狀,聽聞一切都如預料那般發展,葉蕭心下微鬆。話到半途,外頭又有喬裝的兵丁回來稟事,黃誠出去接洽,回來時,手裏還拖了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這人中年模樣,身材消瘦,頜下生須,雙頰微微凹陷,眼角唇邊還帶了幾塊淤青,此時正跪在葉蕭榻前,整個人抖動不止,臉上卻還討好地笑著,嘴裏不斷討饒:“大人饒命,大人饒命。”黃誠毫不留情地往他腰側踢了一腳,他立刻“哎喲”叫喚一下,噤聲不再言語。見此,黃誠才道:“此人好幾次偷偷摸摸進出輔國公府,今日被咱們的人抓個正著。”葉蕭聽後點了點頭,目光落在跪著的消瘦男子身上,此人開口就叫“大人”,莫非……“你認得我?”消瘦男子張了張嘴,又及時閉嘴,微微側過頭征求黃誠的意見,眸中滿是懼意,見黃誠點頭,他才識時務地開口道:“在國公府遠遠見過一次,不過您那時正在湖心亭與國公爺說話,自然是沒有注意到小人的。”葉蕭心下了然,又問:“說吧,你是什麽人?”這次不需要消瘦男子征求意見,黃誠就先踹他一腳:“大人問話,敢有半句虛言,仔細你的小命。”消瘦男子唯唯諾諾,連連點頭:“小人馬春來,是國公大人府上三姨娘的兄弟。”“這幾日頻繁進出國公府,所謂何事?”馬春來聽後,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一副倒了大黴的模樣:“不瞞大人,小人前幾日手癢,去賭場玩了幾把,這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手氣不好,那是把把走黴運,欠下賭場一大筆銀子,手頭又實在周轉不開,就去找我那妹子借點銀子使使。”葉蕭不動聲色道:“那她定是沒有如你所願。”馬春來長歎一口氣:“還真讓您給說著了,”他左眼微眯,斜著努了努嘴,“這不,就被賭場那幫人給打成這樣了,小人也是沒辦法,隻能再去找妹子周旋,我那妹子也是狠心,咬死了不給銀子,回到藥鋪以後,小人就又被那幫人給暴打一頓。”藥鋪?葉蕭暗暗記下,輕笑道:“你妹子既然擺明了不打算幫忙,你為何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國公府裏去,而不是想辦法找其他門路?你這人瞧著也不蠢,怎的就幹出這種蠢事?”馬春來嘿嘿一笑:“小人身邊都是窮親戚,就這麽一門富貴親戚,不找她找誰,再說了,這國公爺不是快當皇上了嘛,這天下都要拿到手了,不至於連這點銀子也拿不出。”葉蕭瞧著他的狼狽模樣,一步一步引導著話題走向:“看你這模樣,應該還沒有還上賭債吧。”馬春來變臉似的又是一歎,話語中甚是氣憤:“您慧眼,小人今日本是想通過妹子見一見國公爺,誰知道我那妹子以為小人又想去要錢,二話不說就把小人趕了出來,哼,狗眼看人低,要不是我,國公爺……”說到此處,他突然閉了嘴,臉上再度現出討好的笑,“嘿嘿嘿”的笑聲中還帶了幾分掩飾,幾分尷尬,明顯是不小心說漏嘴了。他這一說漏嘴,葉蕭心裏就有了幾分揣測,為個賭債的事情,他竟敢找上蔡權,這本就是十分怪異的事情,此人又是開藥鋪的,早先李元培駕崩,又隻有蔡權陪在身邊。現在,這樁樁件件的事情,突然就能聯係起來了。葉蕭笑著望進馬春來有些躲閃的眸子,靜靜地等他把先前未盡之語說下去。可這個時候,馬春來卻好似鋸了嘴的葫蘆,說什麽也不再開口了。這倒不怕,此人明顯就是貪生怕死、好占便宜的性子,要讓這種人說話,再簡單不過。葉蕭隻道:“你既然敢直接麵見國公,自然知道自己的斤兩。行了,咱們也不用廢話了,你實話實說,我便替你還了賭債,給你一條生路,你若還這麽遮遮掩掩,也就不用憂心賭債的事情了,畢竟,賭場那幫人也不能找個死人麻煩不是。”黃誠極有眼色,一聽這話,手腕一翻便有把匕首出現在掌心,隻見銀光一閃,匕首已架在馬春來喉頭,隻要他敢耍半點花花腸子,立刻就能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馬春來被黃誠突然露出的殺意嚇得動都不敢動,隻能“嗚嗚嗚”地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叫喚。葉蕭朝黃誠使了個眼色,黃誠立時收回匕首。這一刻,馬春來好似脫力一般,整個人委頓在地上,他有氣無力地舔了舔幾乎幹裂的嘴唇道:“您千萬仔細著點兒,這刀子可不認人。得嘞,小人說還不成麽!”可是看他眼眸子不自覺轉動的模樣,恐怕心裏還是有鬼。葉蕭再度往上加籌碼:“你也該知曉,我與你們國公大人是站在一邊的,如今我正被李青山的人四處搜尋,自然盼著國公早日登上皇位。但是,與虎謀皮總得有個把柄捏在手裏,才能安心合作,你幫了我這個大忙,往後我自然不會虧待你。都說狡兔死,走狗烹,你再想想,以你做的那些事情,往後會不會被國公斬草除根?勸你識時務一些,給自己留一條生路。”馬春來這下是真的被嚇破膽了,他整個人都變得呆怔起來,木木地問道:“大人果真能保小人一命?”葉蕭淡淡說道:“你如今別無選擇。”片刻後,馬春來終於詳細地把蔡權私下找他要了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之事說了,這種藥本是給將死之人所用,用後就能減少痛苦,在睡夢中死去,不留半點痕跡。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蔡權定是趁自己被召去伴駕之時,給李元培用了這種藥,如此一來,李元培看似自然駕崩,他就成了陪王伴駕的最後一人,遺詔從他嘴裏說出來,也讓人無法反駁。加之他在京師悉心經營多年,在朝堂上的地位舉足輕重,近年來,上了年紀又登基做了帝王的李元培身體狀況下降,難免對手握重兵、正值壯年的李青山流露幾分不滿,改換儲君之事就變得順理成章了。而且,李青山在大多數人的心目中,本就是個隻會打仗的粗人,大字不識幾個,又脾氣暴躁,發起火來誰都招架不住,讓這樣的人做了皇帝,說句難聽的,恐怕比舊朝晉帝還要可怕,如今有一個順理成章的蔡權,那是再好不過了。原著中,正是因為這種種的緣故,李青山被逼急了,一時又沒能找到突破口,便直接揮兵入城血洗京師,誰也沒能攔住他。如今卻不同了,有了馬春來這個人證,蔡權必定身敗名裂,竹籃打水一場空!原著是李青山視角,他們沒有找到馬春來這條隱藏線索,葉蕭估摸著,是因為他們對蔡權周圍的人太過了解,以至於想當然地,就認為這種欠下一屁股債的賭鬼,不可能牽涉到爭奪皇位的事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