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席正式場合理當正裝華服,礙於李楚國喪,葉蕭帶過來的衣袍均是素白的顏色,那布料上卻以同色絲線繡了大片暗紋,穿在葉蕭身上,更顯低調貴氣。但係腰帶時,從前綽綽有餘的腰帶如今卻險些係不上,葉蕭閉了閉眸子,來個眼不見為淨,任由黃誠在自己後腰處鼓搗,等他弄完,葉蕭將先前那張寫滿了字的紙放入懷中,徑直走出房間,坐上院中早已準備好的馬車。******馬車在宮門口停下,早有鴻臚寺屬官等候在此,見葉蕭下車,便領他入宮,葉蕭讓跟隨而來的將士留在宮外等候,身邊隻帶著黃誠一人。李楚皇宮是晉朝舊宮,原主早年但凡來到京師,就常常入宮,對這座宮廷十分熟悉,此時卻還是要做好表麵功夫,在旁人的引領下前進。做為南晉的使臣,這個時候就尤其尷尬了,亡國之臣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引路的鴻臚寺屬官表麵上十分客套地搭話,心裏指不定在怎麽嘲諷。到達延壽殿時,李楚的文武重臣都已經到了。葉蕭與身邊的引路屬官點點頭,微微整了整衣袍,踏步而入。他這一身衣袍雖然是素白色調,但依舊是峨冠博帶、廣袖長袍的式樣,行走間衣袂翩躚,行雲流水,一派是真名士自風流的韻味,讓殿中諸人不由得讚歎,這真正世家大族出身的底蘊,果然不同。縱使腰腹間有著不可忽視的隆起,旁人根本想不到他這是懷了身孕的緣故,隻當他長了一個將軍肚,這在官員豪富身上十分常見,單隻這滿殿諸官,便有不少是挺著將軍肚的。放在葉蕭身上,雖這渾圓肚腹將他的滿身氣度折去兩分,卻依舊算不得突兀。殿中以李青山為首的武將和以蔡權為首的文臣分列兩邊,紛紛站起來與他見禮,至於上首的主位,則依舊空置。一眼望去,蔡權約莫五六十的年歲,長得十分富態,眸中精光湛湛,那腰間的將軍肚比葉蕭還圓上幾分,倒真看得出從前是個精明富戶模樣。葉蕭維持著氣度拱手回禮,卻並不落座,隻因那明顯為他而設的座席,竟是在蔡權下首還隔了兩個位置處,這分明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他深知自己此行是代表南晉而來,給他沒臉,便是給南晉沒臉。葉蕭老神在在地站在殿中,麵帶微笑與各處官員寒暄,就是不去那個為他而設的座席落座,滿殿除了伺候的侍從,隻他一個人站著,他卻絲毫不覺尷尬,仿佛置身瓊台仙境般自在。李青山見多了葉蕭戎裝與常服的模樣,今次是頭一回見葉蕭著盛裝,第一眼時他的確是愣了神,打仗打久了,他下意識地以為對方與他一樣,是成日混在軍營裏的大老爺們兒,直到此刻,他突然意識到,那種世家公子沉澱下來的底蘊與風度,是自己望塵莫及的。在他所熟識的人中,唯有出身沒落世家的唐瑜才堪與之相較,但唐瑜是純粹的文人,可為謀士,卻非將領之選,葉蕭卻兩者兼有,文有宰輔之才,武可橫刀立馬。看著獨自立在殿中,氣度卓越,仿佛渾身發著光一樣的人,李青山有那麽一瞬間的自慚形穢,但他很快就拋卻了這一絲複雜心緒,他葉雲揚是厲害,卻也曾敗在自己手上,如此算來,可自己也不差就是了。片刻後,他又察覺到不對勁,為何這人隻站在殿中,卻不落座?李青山對邦交禮儀這些並不是很內行,他悄悄問旁邊座席上的唐瑜:“怎麽回事?”唐瑜隻一眼便知李青山的疑問,微側了身,壓低聲音道:“鴻臚寺將他的座席排在下首,這不合規矩,削了人家的臉麵。”李青山一點就透,隨即也就反應過來,此事必是蔡權等人的手筆,正事不幹,就知道弄這些鬼蜮伎倆,他絕不相信義父會將皇位交到此人手上。看了看依舊站著的葉蕭,又注意到他腰腹比往日又隆起不少,李青山想起昨夜手底下的觸感,心頭閃過一絲異樣,準備出言讓他與自己同坐,才要開口,卻被時刻關注他的唐瑜攔下。“你出什麽頭,他那氣定神閑的模樣,用得著你出頭麽,別忘了,咱們有多少將士死在他手下。”聞聽此言,李青山一愣,也就閉了嘴,對方如此氣定神閑,顯然已有後招,確實用不著自己開口。此時蔡權指了指空著的席位,笑問:“葉大人為何不坐,莫非看不上我等的招待?”往上倒數十多年,他作為一個平民富戶,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攀上清嶺葉家之人,如今卻能讓對方屈於自己下首,蔡權心裏升起一種隱秘的興奮感。葉蕭笑而不語,隻定定地看著蔡權和坐在他下首之人,雖然笑著,卻帶了一種溢於言表的壓迫感,讓人幾乎招架不住。蔡權摸了摸下頜胡須,將笑意一收:“怎麽,葉大人果然眼光高絕?”葉蕭終於開口搭腔:“倒也不是,貴國立國已有數年,可這禮儀方麵仿佛並不精通。”葉蕭意有所指,蔡權也不是善茬:“葉大人想要指教一二?”“指教不敢當,隻是貴國先君屍骨未寒,爾等便如此慢待前來送葬的使臣,葉某略感心寒罷了。”他言下之意,慢待自己,便是對先君不敬。蔡權麵色一變,但值此爭奪帝位的關鍵時刻,這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與他確實是大大的不利,思慮再三,他覺得不能因小失大,遂瞥了眼身邊之人。那人立刻會意,笑著告罪:“是下官的不是,先前與國公爺商量事情,一時借坐了葉大人的席位,下官這就回去,這就回去。”見他識相地退回空著的席位,葉蕭這才來到蔡權旁邊的席位坐下,行止間風度不減。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06 18:49:22~2020-04-08 17:30: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知不知酒、買了否不冷、葉九柒、是戰戰呐!、單學、羽綸guan、十堰裏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lice 136瓶;禦雲品青梅 25瓶;doris. 20瓶;98425 6瓶;敏兒 5瓶;是戰戰呐!、白為 2瓶;35502328、寒露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20章 並葉蕭入座以後,這場洗塵宴才正式開始。國喪期間不能有歌舞助興,便隻能以交談打發這宴會辰光,葉蕭麵對這樣的場合遊刃有餘,話裏有話、一語三思的交流方式,於他而言就仿佛吃飯喝水那麽簡單。倒是對麵的李青山有些不自在了,他本就不愛拘束,從前征戰在外,但凡宴飲必是大口喝酒,大塊吃口,和弟兄們一同高談闊論,好不自在隨性。如今這宮宴場合,觥籌交錯間不僅要時刻注意形象,留神不能說錯話,還要絞盡腦汁地與對麵的文臣打太極,他雖然能夠應付,終究不喜這樣的方式,若非迫不得已,誰耐煩窩在殿中守這份罪。好在斜對麵坐著談笑自若的葉蕭,偶爾的四目相對,硬是讓他多了幾分耐性。他這份不同以往的耐性,卻讓旁邊的唐瑜發現了幾分端倪,一個人的改變總是有原因的,唐瑜心細如塵,又格外關注李青山,那種四目相對間的火花四射,他怎麽會發現不了。但他跟隨李青山東征西戰多年,對上葉蕭也隻是近半年的事情,他不覺得憑這人就能改變李青山的臭脾氣,心緒飛轉,依舊百思不得其解,他不動聲色地按下這點疑慮,眸光流轉間卻愈發洞若觀火。******葉蕭這邊,看似舉重若輕,實則也有不如意的地方。他的孕吐反應雖有所緩解,麵對大腥大膻之物仍覺不適,而席間的食物,卻都是十分油膩的大魚大肉。這就是李楚底蘊不足的明證了,真正高級的宴會,食物都是以精致為主,他們直接把這大魚大肉端了出來,自以為在展示國力,殊不知落在葉蕭眼裏成了貽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