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月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有些哀傷地道:“林大人也瞧不起女人麽?我以為,你是不同的……”


    林鄖陽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但還是為祈月那句“你是不同的”暗暗高興,“我沒有瞧不起你!”


    “我知道,在你們這裏,女人是沒什麽地位的。”祈月落寞地道:“可在我的家鄉,女人也是和男人一樣可以做官,經商,為人師表的。所以,每次作為女子被瞧不起的時候總會很難過。”


    她是有意這樣說的。比起楚聿的頑固不化,林鄖陽對她的態度要尊重和容忍得多,雖然可能是出於他覺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順的緣故,但對祈月而言也是一種希望。這次生病後,林鄖陽對她明顯殷勤了許多,她看得出他有些想通了卻仍舊無法擺脫道德的束縛。他的天平仍舊大大地偏向楚聿,這對她並沒有好處。他並不像楚聿那樣多疑,隻要她好生誘導,他會比楚聿好用得多。


    她原本是沒什麽信心的,但通過這次彩夫人的事,她才發覺林鄖陽對她的態度是那種想討好卻又極其小心不想被發現的,他很容易被她左右。所以,她想嚐試著走一步“交心棋”,把他抓得更緊一些。


    “你的家鄉?”林鄖陽很是疑惑,武陵大陸上有那樣的地方嗎。


    “是啊。”祈月道:“楚……聿哥,他從沒告訴過您關於我的來歷麽?”她很清楚,林鄖陽就算知道了也是不可能去告發她的。


    “什麽來歷?”楚聿不是說,她是他從難民手中買來的嗎?他也曾猜過她是犯了罪的大家女子,如今聽來似乎另有隱情。


    “我並不是生長在武陵大陸的人。”看著林鄖陽有些愕然,卻並沒有嫌惡的神色,祈月繼續道:“我的家鄉是一個與武陵大陸有許多不同的地方。一年多以前,我在外出遊玩時失足跌落山崖,不知為何就到了這裏,然後被他撿到。當時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真的很感激他收留我。他說沒有銘牌的女子會被抓進監牢,我很是惶恐,所以他讓我跟他去辦銘牌時我便去了。之後,我才知道銘牌居然是表示所屬關係的物證。”她的語氣很平淡。


    林鄖陽心頭大為震驚,祈月竟有這樣的來歷。怪不得當時楚聿會受製於李佟,原來是非法辦理戶籍這件事被人拿住了把柄。


    這樣語焉不詳的一段話,其實就足夠令他想到許多。


    雖然祈月有心想說得並不在意的樣子,他卻聽得出祈月話裏的壓抑之下的怨懟。原來,楚聿也不是那麽名正言順,她根本是被他騙到手的!祈月,這個女子,她不屬於武陵大陸,在她心裏,她也不屬於楚聿。“所以,你以前才會逃家出走?”


    祈月哀戚地望著他,“林大人,您能夠體諒,被迫從一個自由人變成私有物的不甘麽?就如你們這裏的高門子弟無辜獲罪淪落成奴隸一般。”


    “您可能覺得,他對我那麽好,我卻還要逃家是忘恩負義,但,我所生活的環境和我從小接受的教育都讓我無法忍受失去作為一個獨立的人的尊嚴和自由。我願意用別的方式來報答他對我的幫助,卻不是以身相許。”


    “在我的家鄉,隻有男女雙方被對方所吸引,相互喜歡,才會在一起,男人不能強迫女人。我也希望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人,希望能用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希望能過自由的生活。”


    祈月用那雙美麗的眼睛期待地凝望著他,“您能理解我嗎?”


    這番話對林鄖陽的衝擊很大,有些東西,甚至是匪夷所思的,他因此陷入了沉默。


    祈月的目光漸漸暗淡下來,“對不起,突然說了這樣奇怪的話,我隻是一時感慨胡言亂語的,請您忘掉它吧。至少……請不要告訴楚聿。”這樣說著的時候,她的眼中有著隱忍的淚光,和他對視一眼後迅速垂下了眼。


    麵對這樣的祈月,林鄖陽十分不忍,心中有個聲音在提醒他,她在向你傾訴心事,多麽難得,即使對楚聿她也不會這麽做。


    於是,他說:“我或許是能理解的。”


    然而,他真的理解那些話麽?前一刻他還隻記得住,祈月是楚聿使了手段強占來的。


    祈月眼中因驚喜而星彩熠熠,激動地拉住他的衣袖,“真的嗎?你真的理解我嗎?你願意理解我嗎?”


    “嗯。”林鄖陽墨黑犀利的眼中有些龜裂而出的溫柔,目光無比堅定。然後看見她臉上的笑容經久不散,那雙美麗的杏眼中淚光閃閃,嘴角浮現出兩個漂亮的梨渦,讓人移不開眼。


    自那之後,兩人的關係開始了潛移默化的改變。祈月不再對林鄖陽使用敬稱,林鄖陽也不再迴避她。他回府的時間頻繁起來,至少每個休沐日都待在府上,平時隔個三五天也會在府上宿一晚。他每次回府都去見她,兩人一起說說話,或者同桌吃飯,或者傍晚一起在園子裏散步,或者他送她回房在她房中流連幾刻。


    祈月每天也不再無所事事,年底的時候,林鄖陽將府上的帳務交給了她,她不用負責明細,隻是在月末季末年末核查。這原本是她自己提出來的,林鄖陽見她對此有興趣,便依著讓她去做而已。還每個月給她發一兩五錢工錢,祈月對此很高興,林鄖陽在她臉上看到從未有過的明朗笑容,深覺自己做了個明智的決定。


    第二年春季,在林管家向林鄖陽報告酒樓收益問題時,祈月提出了些建議,林管家說有些道理,林鄖陽便讓林管家照著去做,果然也收效不錯。之後,產業管理祈月也參與進來,每個月工錢漲到三兩。當然,她不能和外麵的管事麵對麵參與洽談,隻坐在屏風後聽,然後將意見告訴林管家,由林管家與負責的管事們傳達商討。漸漸地,祈月也學到許多東西,日子過得很充實。


    兩個人之間可說的話越來越多,雖然他們的行為依然發乎情止乎禮,林鄖陽卻覺得,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不管怎麽樣,隻要祈月喜歡,他就不反對。隻要她開心,似乎縱容她一些也沒什麽。


    愉快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轉眼間已經是楚聿離開的第二年臘月了。


    楚聿這個人,兩人都默契地很少提起,這一年多他也沒什麽消息。


    這一天晚飯過後,兩人一起在庭院裏散了會兒步,林鄖陽送祈月回了房,然後遞給她一個精緻的檀木盒子。


    祈月打開一看,裏頭是隻上好的碧玉簪,簪頭還垂著個光澤圓潤的大東珠墜子,一看就不是凡品。不知什麽時候,林鄖陽也漸漸喜歡送她些小玩意兒了。


    “今天路過聚珍閣順手買的,掌櫃說是冬季的新樣式。”林鄖陽期待地看著她。


    “太貴重了。”祈月合上盒子推回去,這樣的簪子再怎麽也得上百兩。林鄖陽這個人,對銀錢一類的事情總是不經心,整理帳務的時候她就這麽覺得了。若不是家大業大,又有個能幹的管家,他這個府邸遲早要衰敗下來。


    “都買來了,女子的飾物我也用不上。”林鄖陽自然不希望她推辭,一點小東西還好,金石玉器就很難讓她收下了。但據他觀察,祈月還是很喜歡玉飾的。若是不貴重,他也覺得配不上她。


    “拿去送人。”


    林鄖陽瞪她一眼,“我身邊還有別的女子?”見祈月仍是猶疑,又道:“這是新年禮物。”說完,堅持地看著她。去年過年前,祈月送了他一雙皮手套,她親自做的,說是新年禮物。他在期待,今年她會送他什麽。


    祈月隻好收下了。


    林鄖陽又說了些別的事情,才道:“今年,我們要回老宅過年。”


    祈月一怔,然後強自在臉上擠出個微笑,“一年多沒回家,你也該去看看林老爺了。”其實,她對林家大宅的印象並不好,嚴厲的林老爺子給她留下了可怕的回憶。“隻是,難得你們父子團聚,我去是不是不大好?林老爺看到我可能不會高興的。”


    “放心,他不會再為難你了。”林鄖陽現在也不再提什麽權宜之計的藉口了,“今年兄長們都要回家,我們兄弟幾個難得聚齊。他們也想見見你。”


    林鄖陽的六位兄長都在京城或地方身居要職,兄弟間感情很好,每隔三四年,都會抽空帶著家眷回老宅聚一聚。林鄖陽雖說因為跟兄長們年齡差距太大,並不那麽有共同語言,但血脈親情卻是在那裏的,兄長們一直對他十分關愛,他在心理上其實也很親近幾位兄長的。


    於情於理,都該把祈月帶給他們看看,雖然如今還算不上木已成舟,卻也還是想給他們看看,他所心儀的女子。


    而且,他離得最近,去年卻也沒回去看父親,當時主要是擔心父親不喜歡祈月,會對她不利,但後來他將父親送來的女人遣回去,父親也沒說什麽,隻是讓他記得自己的承諾。雖然父親說過讓他自己對自己的事情負責,後來卻還是幫著他阻擋各方勢力的探查。老頭總是對他這般寬宏大量。林鄖陽心裏漸漸有些過意不去,父親年紀都那麽大了,卻還總是為他操心。帶著祈月回去,也有些服軟討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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