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姝其實對成國公十分無語,當年的事,在陸榕出事之後,祖母就告訴她了,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妾仇視妻子孩子。這到底是什麽樣的腦迴路。她道:“這事不是那麽簡單吧?”就是陛下也不能說下旨恢復就恢復,當年陸榕身死是擺在檯麵上的事。


    林文茵解釋:“陛下隻要下旨,底下人自然會自動相出來解釋的。”


    林靜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若是站在局外人的身份,這旨意一下,首先想到的是原來陛下那會就開始拉攏人了,再想想陸榕如今前門關守將的位置,確實是非常好的解釋。


    果然,沒等幾日,旨意就下來了,成國公府眾人接了旨意,老夫人沒搭理兒子媳婦,徑直回去了,成國公和妻子對視一眼,一起跟著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陸老夫人不耐道:“我這會乏了,有什麽事,就說吧。”


    成國公不滿道:“母親,你一直攔著不讓柏哥兒封世子,是不是一早知道那個逆子還活著。”


    陸老夫人撚著佛珠的手一頓,隻難過了一瞬就恢復過來了,畢竟這些年了,她也看開了,隻淡淡說道:“榕哥兒還活著你不高興?”


    成國公一噎,他不高興,他敢說他不高興麽,倒是成國公夫人慢慢道:“母親,榕哥兒還活著,又那麽有出息,老爺自然是高興的。”頓了頓,她道:“但是母親,我不明白,榕哥兒和柏哥兒都是您的孫兒,您為何這麽……”


    陸老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接著說了下去:“為何我偏心至此,一點機會都不願意給柏哥兒?”諷刺的笑了笑,她轉頭看了看成國公問道:“你說是為什麽?”


    成國公臉色瞬間變了,他怒道:“母親,你不能因為我遷怒柏哥兒,他是好孩子,對您也孝順!”


    陸老夫人十分傷心,自嘲一笑,她反問:“我為何不能遷怒?你都能為了個賤人遷怒妻子兒子,我為何就不能遷怒孫兒?再說了,論起偏心,我真是比你差遠了,至少我從未盼著柏哥兒去死。”


    成國公夫人聲音尖利道:“母親……”她聽不得一句,說自己兒子死的話,沾上都不行。


    陸老夫人平復了一下情緒:“你看,我不過提了一句,你反應就那麽大,當初對別人的兒子下手的時候怎麽就不想著為孩子積點德呢?當然,我不怪你,我隻怪我自己,養了個討債的兒子,你問我為何不給柏哥兒機會?可你怎麽就沒想想,柏哥兒他本就沒有機會,他有兩位兄長,原配嫡出。襲爵天經地義,律法擺在那裏。”


    成國公夫人見陸老夫人提起當初的事,臉色一變,自那以後,本來待她十分不錯的老夫人見都不肯見她。想了想,她道:“母親,如今榕哥兒自己已經闖出來一片天地,他身為前門關的將軍,即使沒有成國公的爵位,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陸老夫人冷笑:“榕哥兒拿命拚出來的天地倒是成了你的藉口,孫氏這些年沒相處,你倒是越發的進益了。”看著兩人,她突然什麽都不願意說了,隻說道:“你們謀劃這些的時候也問問柏哥兒的意思,他到底願不願意要這個爵位?”


    成國公夫人壓下心底的憤恨,她輕聲道:“母親,柏哥兒向來心思寬厚,所以我才多為他打算一些。”


    成國公突然出聲問道:“母親,當年您為何不喜歡雲恆?”


    陸老夫人看著一把年紀的成國公,淡淡道:“老身自問向來處事公正,也是,在成國公眼裏,將他與嫡子不同對待就是不喜歡他。”親生的孫子,她如何會不喜歡,就是再討厭他的生母,也不會遷怒到子嗣頭上,隻可惜,她養了這麽個兒子。


    成國公輕聲道:“母親,當年的事是我的錯,可是如今,榕哥兒已經有了前程,柏哥兒是個寬厚的性子,一個留在京城,一個守衛邊關,這兄弟倆守望相助才是最好的。”


    第123章


    番外


    林靜姝靜靜的抱著茂哥兒已經冰涼的身體,不許任何人靠近。她隻覺的全身都冷冰冰的,沒有絲毫的活氣,心一抽一抽疼的厲害,仿佛自虐一般,她一直在想,茂哥兒泡在冰冷的水裏是不是比她還難受,比她還疼。


    老夫人見孫女木呆呆的樣子,又瞧瞧孫兒那氣息全無,已經開始泛青的臉,心裏刀割一般,不禁老淚縱橫:“姝姐兒,你要是傷心就哭出來,你這樣,你這樣……”


    林靜姝充耳不聞,她喃喃道:“茂哥兒,你別嚇姐姐好不好,你再這麽睡下去,姐姐就生氣了。”


    老夫人顧不得宮裏的規矩哭出聲來,他們家這是做的什麽孽呦,長興公主在一邊壓抑住哽咽,看著幾乎瘋魔的林靜姝,心裏隻覺的難受,她們兄妹不同平常人家,夭折個弟妹再正常不過,這麽深沉的幾乎讓人承受不住的悲痛,她隻想想就覺的害怕。不禁想,若是有一日她死了,會不會有人也待她如此,看了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又艱難的將目光移到她懷裏已經停止呼吸的男孩身上,多麽相似的兩張臉,她昨日裏,還聽女孩子驕傲的說起來,她弟弟不僅相貌好,性子也乖巧體貼,那仿佛從心中溢出來的關心喜悅還讓她嚮往過,雖然當時並不知道為何嚮往,這會她突然就明白了。


    林文茵臉色蒼白的走進來,看著一雙弟妹,痛苦,悔恨一齊湧上心頭,幾乎讓她站立不住,鋪天蓋地的自我厭惡,讓她恨不得下一刻就死了,紫蘇穩穩的扶住她。小聲道:“小姐,三小姐還指望著您呢。”林文茵慘然一笑,是啊,她妹妹還得指望著她呢。脊背挺直,她走近林靜姝,老夫人忙道:“茵姐兒,你快喊喊姝姐兒,哪怕讓她哭出來也好啊。”


    林文茵沒有說話,隻趴在林靜姝耳邊,低聲說了句:“張氏和皇後參與了。”而後,她從林靜姝懷裏抱出茂哥兒說道:“這裏太冷了,茂哥兒不喜歡,姝姐兒,我們帶他回家吧!”


    老夫人緊張的看著姐妹二人,生怕林靜姝忽然鬧起來,好在,林靜姝竟然鬆手了,她還是沒有哭,聲音輕柔的說道:“好,我們回家。”


    回到府裏,林靜姝再沒什麽出格的表現,安安靜靜的送走了茂哥兒,一滴眼淚都沒掉,茂哥兒年幼夭折,隻將他葬在了母親身邊,之後林靜姝大病一場,林文茵卻沒閑著,不僅要找證據,還要照顧自家妹妹。而林靜姝的情況十分不好,已經開始說起了胡話,林文茵身心俱疲一刻都不敢離開妹妹身邊,高熱不褪,妹妹隻怕要燒成傻子,重要的是,她沒有求生意誌。她心裏一橫,輕聲道:‘姝姐兒,姐姐知道你聽的見,茂哥兒是被人害死的,他最是依賴信任於你,你要好起來,好起來才能為他報仇。”


    兩日之後,林靜姝醒了過來,她覺的全身都在痛,看著憔悴的不成樣子的林文茵,她輕聲道:“姐姐,原來我從一開始就錯了,我忘記了力量唯有握在自己的手裏才能保護想要珍惜的人。”聲音帶著剛剛醒來的粗粒沙啞,眼淚一滴滴的落下,她卻仿若沒有感覺一般,笑著說道:“姐姐,我一定要讓所有牽扯到這件事中的人——不得好死。”


    林文茵看著一身戾氣的妹妹,又想到孤零零躺在地下的弟弟,她看著林靜姝的眼睛說道:“好。”聲音雲淡風輕,卻鄭重無比。將查出來的所有東西都交給林靜姝看了。


    皇後,繼母,魏帝,安平侯,蠻族,梁帝,好,真好。你們為了大局將茂哥兒當作棋子,我就讓你們所有人都為他陪葬。


    林文茵看著林靜姝說道:“姐姐要出去一趟,你一個人在府裏好好的。”凰羽衛的勢力,她本來打算慢慢收攏,剔除那些沒用的人,這會看來,倒是她想差了。


    林靜姝半低著頭:“姐姐放心,我知曉了。”


    林文茵當晚就出去了,林靜姝去了熙和堂,小張氏一副擔憂又不敢說什麽的樣子,林思允則不錯眼的盯著女兒,看她蒼白虛弱的樣子心如刀割一般。小心的問:“姝姐兒,身子可好些了。”


    林靜姝一絲眼光都沒給小張氏,她看著林思允無聲流淚,緩慢而又堅定的說道:“我要父親與太太此生生死不復相見。”


    林思允心裏一震,一瞬間的心痛幾乎撕扯的他站立不穩,他的兒子,他的兒子……,看著女兒冰冷絕望的眼,他輕聲應道:“好。”


    小張氏尖叫一聲:“姝姐兒你瘋了麽?”她轉眼看著身邊的這個男人,沒有哪一刻如此刻一般讓她明悟,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比不過他的兒女,極力壓製肚子的抽痛,她難堪道:“我還懷著孩子呢,表哥你……”


    林靜姝依舊看著父親,淡淡的說道:“那不是父親的孩子。”說完對著林思允行了一禮,轉身就走。不管後頭的驚呼聲,叫大夫聲。


    自此以後,林靜姝似是平靜了下來,說來可笑,經歷生死別離,她腦中的封印有解開一層,不僅有飛針,還有劍法。她開始刻苦練劍,日日不輟。


    安和院裏,老夫人傷心至極,看著瘦了不止一圈的兒子,哽咽道:“姝姐兒她隻是一時接受不了,才說出那樣的話,到底淑芳也是無辜的,你怎麽能……?你讓我如何跟你舅舅交代。”


    “母親,她不無辜。”林思允平靜道。


    老夫人一驚:“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她隻覺的心像是被泡在冷水裏一般,浸的全身冰冷無比。


    林思允看著老夫人:“母親,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麽不喜若依,不喜到她被人害了,你還幫著掃尾,甚至讓我娶了仇人。”看著母親痛苦的臉,他有些疲憊,罷了,如今說這些有什麽意義,隻說道:“我與表妹此生緣分已盡,母親不必再多說什麽。”


    看著兒子遠去的身影,老夫人隻覺的頭暈目眩,張嬤嬤扶著她擔憂道:“老夫人,您沒事吧?老奴去請大夫過來看看。”拉住張嬤嬤呼吸有些急促,匆忙道:“不必,我休息一下就好。”


    張家老太太接到女兒的信,帶著人來了林家,先去了熙和堂,女兒一臉憔悴,一見她,就哭道:“母親。”


    張老太太扶住她,焦急道:“芳姐兒,你這是怎麽了?”又怒道:“我倒是要問問林家就是這麽對待懷孕的媳婦的?”


    張晚晴在一旁忍住心慌,小聲道:“姑姑,你別哭了,弟弟還在你肚子裏呢。”想到那日的事,她有些害怕,真的不關她的事,她隻是幫大姑姑傳句話,她真的沒想害死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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