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首輔大人在禮部貢院門口遇刺了!”


    趙璞這天正覺得無聊, 撅著屁股趴地上自己打玻璃珠玩呢,外麵衝擊來一個太監一嗓子就把他嚇得從地上跳了起來,好死不死一腳踩在玻璃珠上, 一個沒站穩,就又摔趴回了地麵上, 再一起來就聽腰部嘎巴一聲,顯然是扭到了。


    不過趙璞也顧不上了, 歪歪扭扭的就一把拉住了那闖進來稟報的太監。


    “楊大人怎麽了?!”


    “當時隻劃傷了手臂, 不過匕首上有毒,馮大人剛進宮請了太醫回去。”


    趙璞的眼睛頓時瞪大了,手上的力氣抓得那小太監直發抖:“行凶之人呢?”


    “行凶之人說是見事不成當場了斷了。”


    趙璞咬了咬牙, 知道他現在朝楊府去不過是添亂而已, 而且怎麽就那麽巧楊鯤鵬第一次去貢院慰問參考的舉子,就有人帶著染毒的凶器行刺?這裏邊絕對有問題!


    “通知錦衣衛和東廠, 給朕查!”


    其實不用趙璞下令, 楊鯤鵬遇刺的消息分別傳到東廠和錦衣衛的時候,這兩個間諜機構就已經飛快的動起來了!


    不出三天,那行刺女子的身份便已經查出來了——竟是多年前在弟弟身亡後,獨自離開的小燕……


    這小燕當初雖是一個女子孤身離開,可在盛世裏, 她雖艱難些,卻也生活無憂。慢慢的弟弟死去的傷痛也被她埋在了心中,尋了一個老實本分的農人嫁了, 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原本她這一輩子便要這麽平淡的過去了,誰知一年前她的丈夫帶著兒子去河邊撈魚,卻不幸雙雙溺水!兩天之後,才被下遊村落的農人撈上岸來。


    丈夫、兒子與曾經弟弟一般無二的死相,讓小燕當場便發了瘋,也是四鄰看她可憐,日常接濟照顧於她,這才讓她沒有凍餓而死,可是兩個月前這女子忽然沒了蹤影,誰都不知道她到哪裏去了,等到再有消息便是在街頭上行刺楊鯤鵬了。


    “瘋子?”三天後,趙璞拿到了李檣驕交上來的密折,看完密折之後,他挑挑眉毛,看著李檣驕的眼神帶著不快和危險。錦衣衛和東廠是皇帝的耳朵眼睛和鋼刀,他們隻能為皇帝去聽去看去放血!所以掌控這兩個部門的人可以瘋可以傻卻不能不忠心!


    小燕真是一個瘋子,那她怎麽可能假借伸冤行刺?她一個婦道人家,哪裏弄來的蛇毒和匕首?這些事,趙璞不相信李檣驕沒查出來……


    李檣驕當然也注意到了趙璞的眼神變化,他很直接的從袖口裏又掏出了一封白皮的奏本:“剛剛那密折是要存檔的,有些話不方便在上麵說一麵外傳,這裏,才是真相。”


    趙璞接過奏本,點點頭,臉色也變得好多了,不過剛看了兩眼上邊的內容,變好沒多久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惡劣了:“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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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鯤鵬是在高燒中醒來的,他就記得在後退的同時,抬胳膊擋了一下匕首的寒芒,然後侍衛們就衝過來了,而那行刺的女子在被圍堵之前卻先一步抹了脖子。他隻覺得擋匕首的胳膊劇痛無比且略微有些發熱,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多年養尊處優耐不得疼了,可貌似沒過多久就失去了意識,看來不是他耐不得疼,而是那匕首上麵有問題。


    “大人!”馮子震熟悉卻多了些嘶啞的聲音在床邊響起。楊鯤鵬的眼睛看東西有些模糊,想說話可是嘴巴裏又粘又苦,張嘴都麻煩,更別提出聲了。


    馮子震匆忙跑出去找了大夫進來,略有些耳鳴的楊鯤鵬被外麵一陣吵鬧弄得更是頭痛不已,胸口的煩悶讓他直想嘔吐。還好,沒多久外邊便安靜了下來,微涼的手帕讓他煩躁的心也漸漸安穩下來,模模糊糊的楊鯤鵬又睡死了過去。


    聽到楊鯤鵬輕輕的鼾聲,馮子震和孟p總算是放下了心來。小燕的匕首上抹的是無毒蛇*的蛇毒,楊鯤鵬昏迷之後雖然護衛們意識到了不對立刻幫他吸出毒血,可是時間還是有些遲了,也是匕首沾的蛇毒不多,且傷口很淺,楊鯤鵬中毒並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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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就是這樣,楊鯤鵬這幾天來也是在鬼門關走了幾個來回。但如果不是他這些年一直堅持著鍛煉身體,如今仍舊是身體健壯精力充沛,他也絕對挺不過來。


    馮子震和孟p這兩個輪流照顧他的人也總算能放下心來了。


    又過了半個月,楊鯤鵬總算是能夠在馮孟二人的攙扶下出院子逛逛了,同樣他也總算能夠被允許了解一些外邊的狀況。


    那位皇太弟殿下在數天之前因為“行為放|蕩,素行不端”被趙璞一怒之下貶為庶人,罰到安陵守墓去了。當然,誰都知道趙璋被貶根本不是因為這八個無稽的評語,而是楊鯤鵬被刺,對於這麽一位皇太弟,雖有臣子出來求情,卻也不過是走個行事,誰都知道他能留下命來已經是皇恩浩蕩了。而未來的皇位繼承人,真的就要在那一群來自四麵發放的宗室子弟中產生了……


    “莫名其妙啊,他行刺我幹什麽?”楊鯤鵬對於李檣驕這個錦衣衛頭頭的能力非常信任,所以很肯定李檣驕並沒有出錯,不過這就奇怪了。他自認為自己這些年一直是人畜無害的老好人,甚至趙璞有改立之意的時候,他還幫著勸了好幾次。算起來他對趙璋非但無怨,還有些恩,怎麽這到行刺到他頭上來了?


    “不對你動手對誰動手?難道對我?”病人楊鯤鵬坐著,皇帝趙璞陛下卻是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隻以為他那天扭傷了腰,而且還扭得不輕,這些天連續操勞,腰傷非但美好,反而還有些加重。


    “……”楊鯤鵬沒說話,但看他表情就知道他確實覺得作為趙璋來說行刺趙璞反而更靠譜點。


    趙璞瞪了一下,暗道真是個沒良心的:“趙璋現在手裏無兵也無權,隻有幾個目光短淺又貪便宜的小官圍著他轉,他就算真把我怎麽樣了。你這個權臣一樣能把他哢嚓了,到時候他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而已。還不如先一步幹掉你,那是必然朝綱動蕩,他這個皇太弟也就能為自己搜羅些人才了,再緩緩想辦法除掉我便萬事大吉了。”


    “真麻煩。”楊鯤鵬喝了茶,心情有些抑鬱,他還記得多年前那個拿著木劍到處跑的小男孩,他進宮的時候還經常給男孩戴些宮外的禮物,可怎麽忽然之間,他和那個孩子就變成你死我活的局麵了?


    “真累呀……”轉著手裏的杯子,楊鯤鵬訥訥的說。


    “你才多大的年紀就喊累?”趙璞斜他一眼,“不過我也挺累的,你說為什麽西邊的那些國王啊太子啊都能到處去跑,到處去玩?”


    “西邊那一個國家才多大?國王就算離開也能掌握國內的情況,可是大顥多大?每天全國各地的情況都要匯總到順平,你要是離開,那可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耗費的人力物力太大了。”


    “不過其實,我們也能出去玩。”


    “嗯?”


    “放權。”大顥其實采取的很像內閣製,就像明朝有皇帝幾十年不上朝,國家仍舊照常運轉,那是因為內閣的文官集團完全有能力也有權力在內閣不在的情況下將整個國家正常的運轉起來,皇帝需要做的隻是從旁監督便好。而如今趙璞的事情那麽多,則是因為他在接手這個國家之後為了變革而必須攬權。


    “交給下邊的人,我不放心。”


    “總有一天你還要將這個國家交給另外一位趙姓王族,那個時候你不放心也要放心了。”


    “你真是會難為人!”趙璞看著楊鯤鵬,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隻要放權,甚至還要想辦法讓官員們能夠牢牢抓住手中的權力,讓以後的皇帝不會再像趙璞一樣大權獨攬!


    “你不是還想有一天和我泛舟西湖嗎?有我幫你不算難。”


    “那西湖……兩個人去還是四個人去?”


    “四個。”


    “真想捶死你!”


    “你現在能站起來的話就來捶。”


    “……”


    當年下半年,大顥再一次開始了由上向下的改革,不過這近二十年過來,大臣麽也都習慣了今天改一點明天改一點,這種全局性的大範圍改革,並沒有讓所有人亂了手腳!


    而這一改就又是一個十五年……


    十五年後,西湖


    一艘烏蓬小船正在湖中央原地打轉。


    “往左劃!往左劃!我說了是往左劃!!!”一個頗有威儀的中年帥哥八著尾舵一邊比劃一邊大吼著。


    “我這就是朝左劃呀。”另外一位麵色略深的中年帥哥無奈的比劃著手裏的槳。


    “胡說!你那明明是朝右!”


    “明明是左啊。”


    “是右!就是右!”


    “我說……天都黑了,二位再不趕快今天可就隻能睡在這小船上了,這船艙裏可滿都是魚腥味。而且擠得厲害,還沒發遮風擋雨,我可不想在這過夜。”船篷裏又鑽出倆個人來,說話的一個手裏還拎著一個魚簍。


    劃船的掌舵的彼此看看,都無奈的歎氣,看來他們是明白自己不是這塊料了。


    “子震啊,放煙火吧。”


    “是,大人。”


    “這‘大人’你都叫了他三十多年快四十年了吧?”這一閑下來掌舵的也覺得累了,可嘴上卻仍舊不閑著,“那時候聽著不覺得,現在我怎麽聽著怎麽牙酸,大人~”


    “活該,牙酸那是你貪吃,告訴你楊梅吃多了倒牙你非不聽,牙倒了怪誰?子震,別理他!”


    “……”子震沒說話,隻是低頭拿出了焰火,放在船頭點燃。不多時,一座巨大的龍頭畫舫破水而來。


    “泛舟西湖真不好玩,難為我還期待了這麽多年~”


    “大人,船搖得厲害,上的時候小心點。”


    “西湖天下景,遊者無愚賢。深淺隨所得,誰能識其全。還是昨晚上的那個深淺有意思,今天確實無趣啊~”


    “噗!孟p你又偷聽!”


    “不怪我,誰讓你們聲音那麽大?”


    “好詩啊,好詩!孟p還有其他詩不?”


    “你們倆!”


    “哎喲!別追,這船……”


    “哎呀!”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今天的西湖,好熱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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