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辰霄心底一動,皺了皺眉。似乎對自己在此時危機關頭還在出神而有所不滿。


    黑衣人很快便陣亡在霍辰霄與公孫思的劍下。原本環境清幽,雲霞瀰漫的一線穀,蒼翠不再,隻留下一大片的猩紅色,竦目驚心!


    “你沒事吧?”慕君嶸翻身下馬,他動作慌張,表情慌亂,差一點就從馬上摔了下來。


    她看著他,他眼底的擔心毫不掩飾,微微頷首:“沒事。”


    他不知道自己是要依靠多大的耐力才能忍住此時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天知道,那一刻,他的心底是怎麽生出一把手,緊緊掐住了他的心!那一刻,他簡直都不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察覺自己的呼吸,那是一種比死更可怕的窒息,似乎要將靈魂與身體抽離的窒息!


    “讓王爺受驚了,臣罪該萬死!”解決完麻煩,公孫思一把跪在地上請罪。


    慕君嶸罷手:“無事,起來吧。”


    霍辰霄拭淨劍,還入鞘中,環顧四周,想了想說道:“殘刀門的殺手,怎麽會公然與朝廷挑釁?”


    想著,又疑惑地看了眼蘇無相,神情高深,像是在探索。


    “我有些好奇,相爺怎麽會認識殘刀門?看剛才那幾個不要命的橫衝過來,目標明顯是沖你來的,相爺不覺得應該說些什麽嗎?”


    原本蘇無相還對他救了自己一命而心存感激,沒想到才眨眼功夫就這麽咄咄逼人來問自己。讓她心底那絲還沒來得及升起的好感頓時跌入穀底,連個煙影子都瞄不見。


    她整頓了一下零散了的衣裳,說道:“殘刀門是江湖第一殺手門,幾年前蜀州□□就是他們搗鼓的,朝中人,無不知曉。至於我為什麽會一眼認出來……”她目光一瞥,看著地上那把斷手上握住的刀:“彎月標記就足以說明一切。”


    蜀州一事不假,彎月標記又擺在眼前,看似滴水不漏的話,卻讓霍辰霄皺起了眉頭。


    總覺得自己應該是忽略了什麽,卻又想不出到底哪裏不對。


    慕君嶸見事情解決了,回頭對公孫思說道:“你下去看看將士們的傷勢,整頓一下,稍後繼續趕路。”


    公孫思領命而去,卻聽一個聲音大叫出來:“不好了,囚犯不見了!”


    眾人一驚!


    蘇無相連忙驅馬過去,那關押人的囚籠上有一個刀口,顯然是被利劍斬斷了鐵索,乘亂劫走了。


    她緊緊拽著那半截鐵索,冷冷咬牙:“追!”


    犯人被劫這可是個大事,公孫思麵色一變,連忙帶人下去,四周搜索,心中卻萬念成灰。好不容易抓到了兇手,為官多年,總算是給越城百姓做了件出頭事兒,沒想到竟然半路消失,這事要是傳到皇上那裏去了,他……哎!


    “你們,去這邊,陳武李元跟著我一起去山頭搜搜!”


    一線穀是因為它處在兩山的一條狹窄的線穀上而得來的名字,本來就地勢狹險,山頭又容易生霧,這樣的搜索法子也無異於泥牛入海,大海撈針。


    蘇無相坐在一個枯死了的老楓樹上,身後楓葉荼蘼如血,染紅了她的背影。那張冷傲的臉像是沐浴在血腥之中,迷霧森冷。


    慕君嶸走近,站在樹下眺望著山穀,從這裏往下去,一線穀更如釜山一刀開闢出來的一條銀線,在霧團裏時隱時現。


    “你說,是不是真是殘刀門的人做的?”沉默的蘇無相這一刻沉靜的開頭,從表麵上看過去,她恨平靜,平靜的像是前一刻那份血染孤寂全都是人們一時出現的假象。


    慕君嶸沒有回首,目光幽幽穿透山霧,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阿相,你是不是很擔心他?”


    她一頓,沒有說話。隻是那一瞬沉默卻比過所有語言,慕君嶸讀懂了,失神一笑,眉色蒼蒼。


    “不用擔心,他沒事。”


    她猛然望下來:“你說的,都是真的?”


    慕君嶸腳下一點,眨眼功夫就白衣落在她身旁,一手扶著樹幹,一手托起她憔悴下去的臉:“阿相,相信我,他不會有事的。他有自保能力,你知道,沒有人能傷的了他。”


    蘇無相怔怔望著他,眼中漸漸升起了一絲希望。


    袍袖下他大掌牽起她小手,度送溫暖,風中容顏輕輕一笑:“下去吧,公孫大人該著急了。”


    蘇無相靠在他懷中,任由他將自己帶下樹去。他懷抱很暖和,讓她被風吹冷了的身子漸漸感覺到了一絲溫度。在那裏,她總是能拋卻一切煩惱,尋到屬於自己的一份安寧。


    有時候,她在想,若是能一輩子就貼在這裏,不理會這凡塵喧囂,該有多好?


    兩人回到原地時,霍辰霄和公孫思以及所有士兵都已經原地整頓了,隻是每個人麵色上都很凝重。


    霍辰霄聽了腳步聲,手指動了動,卻沒有轉身,反倒是公孫思回過頭來,撲通一下子就跪倒在兩人麵前。


    ☆、第三十九章


    “公孫大人,這是為何?”慕君嶸移開些距離,俊眉一挑,問。手下扶著的人卻又一絲明顯的顫抖。慕君嶸回頭一看,卻見此時的蘇無相麵色蒼白,再順著她驚恐的目光望去,正好看見一片血肉模糊的影子。


    她掙脫開懷抱,向前走了幾步,腳步踉蹌著,好幾次都險些摔倒。


    終於走到那影子身邊。黑破被血浸染,看上去竟像是血色凝滯出來的顏色。全身上下都是刀傷。容貌毀盡,已經分不出原本麵貌。


    她多麽希望,這個人,此時了無生氣躺在自己麵前的這個人,不是他。


    可是,當那一麵白絹從黑袍子裏抖落出來後,她像是受了重創,再也忍受不住打擊,滑跪在地上。


    那是行路前交給他的,當時他還對自己笑,說,姐姐的帕子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兒,睡覺的時候聞著這香氣,就好像走到了一片大草原,一望無際,天上是亮晶晶的星星。


    那時候,他已經學會了不少話。可是,他卻不知道所謂的行刑是什麽意思。她曾問過他,若是他想走,她其實是可以偷偷放了他的。


    可是,他卻固執的拉著她的袖子說,我喜歡姐姐,就要和姐姐一起,姐姐去哪裏,我就要去哪裏,誰要是對姐姐不好,我就去咬他!


    她感動,有那麽一刻,她很像把他當作親人,私自的想要留他一條生路,不惜一切代價!


    可是,她不能。


    “行刑就是死,從此再你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再也不會呼吸,再也不能看到你想看到的。”


    “那我不是連姐姐也都不能看到了?”他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問。


    她笑著說:“你要是願意走,我可以放你走。”


    他想了想問:“那姐姐和我一起走嗎?”


    蘇無相搖頭:“我不能走。”


    “為什麽?”


    她沒有說話,而他卻敏銳的感覺到了一些異常。鬆開手,堅定說道:“走也是看不到姐姐,不走還是看不到姐姐,既然都看不到,不如一直賴在姐姐身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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