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峴和七師兄也沒怎麽收拾東西,衣服鞋襪鬼醫說都在那邊準備了,最後兩人轉了一圈,七師兄把小狗來福抱懷裏了,墨峴則幹脆把種了蒜苗的破木盆端上了。鬼醫看著這兩口子,氣的直翻白眼運氣,兩人打定了主意要把這兩件活物帶走,鬼醫七勸八勸,最後也隻是勸動了墨峴把蒜苗留下,小狗卻是死活要帶走了。


    “這狗一看,就不是什麽好狗,你們若喜歡,從林子裏抓隻沒開眼的狼崽子來,豈不比什麽狗都強?”


    來福長得確實不怎麽好看,除額頭上一塊七扭八歪的黑毛,全身都是看著髒兮兮的土黃色,平時雖然不會叫,但也不會討好,就知道趴在自己的狗窩裏,等著人喂。怎麽看,都不像是好狗。


    “癩狗也是自家的。”外邊的雞鴨能放下不管,畢竟那本來就是養來吃的,現在要離開,送給其他人一樣是進肚子。小狗不一樣,蕭獵人剛弄來時,來福是最小的一個,其他兄弟姐妹都能睜開眼睛能跑能走了,就它,還隻會閉著眼睛到處嗅。


    不過,墨峴和七師兄當時偏偏就一塊看上它了,抱回家來,其實就是當了兒子養了,墨峴買回來的那隻奶羊,原本要做冰激淩的羊奶,卻都進了它的肚子了,小東西不大,飯量卻不小,而且一天要吃好幾頓,真的是把屎把尿才養這麽大了。


    況且,鬼醫雖然說它癩,實際上,來福很聰明,兩人也沒怎麽教過他別在屋裏便溺的規矩,可等它會走路了,就自己知道了,到時候就自己跑出去,很規矩的自己挖坑自己埋。那天墨峴早晨起來死活找不著自己的鞋了,也是小家夥不知道從哪給他叼出來的——雖然從上邊殘留的口水痕跡看,之前這隻鞋的去向非常可疑……


    總之,來福是死活不能扔下的。鬼醫無奈,也隻能點頭答應了。


    原本墨峴與七師兄還要去挨家道別的,沒想到一出門就見趙五爺木著臉坐在他家院門口吸煙袋,蕭獵人、劉七夫婦、孫家兄弟、墨峴幹娘等等村人都在。


    見他們三人出來,趙五爺先是站了起來,卻是看著他二人狠吸了兩口煙,轉身就要走。


    “五爺!”墨峴喊了一嗓子,老爺子一頓,但依舊沒轉身,墨峴和七師兄卻齊齊對著老爺子一揖,“五爺,保重。”


    不用想,不用問,把他二人的消息透給上邊的,八成是趙五爺。但無論是厚道的七師兄,還是墨峴這樣的小人,對這位老爺子都沒有絲毫怨懟。對他們倆,其實老爺子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要怪,隻能怪那些不想過太平日子的混蛋。


    其他人也沒多說什麽,隻是留下些東西,趙寡婦留下了那本刀譜。孫家兄弟留下了雙刀,還有一對造型古樸的鴛鴦劍,這卻是給墨峴和七師兄一人一把了。劉七哥和劉七嬸子,送了兩人一對玉璧。那對看著像姐妹的夫婦,卻是一人送了一隻荷包。


    留在最後的,便是小獵人,他給了墨峴一個大小樣子就像是後世薄荷膏小錫盒那樣的圓形小鐵盒,盒裏邊盛著的也是油膏裝的物體,但卻絕對不是薄荷膏,而是蕭獵人自己配的獨門毒藥。解藥雖然沒給,但卻給了墨峴一張藥方。


    “墨峴,你出門時,可曾遇到過滄浪宮的宮主?”送出物件後,蕭獵人猶豫了片刻,終於一咬牙問了出來。


    墨峴略一沉吟,最終卻還是點了頭。


    “他可好?”蕭獵人的表情依舊一如既往的平靜,可那雙瞬間迫切起來的眸子,卻隱藏不了。


    “有兒有女,有妻有妾,還活著。但鶴發早生,鬱結於胸,能活多久不知道。”


    “多謝。”蕭獵人眼神閃爍了一下,但隨即便又黯淡了下來,隻是朝墨峴一拱手,背上他的弓箭拿著繩子框子,似是重新上山中打獵去了。


    墨峴看著蕭獵人的背影,心情有些複雜,他覺得幸好自己上輩子既沒遇見愛他的人,也沒遇見他愛的人,否則,下場比鬼醫和滄浪宮主也好不到哪裏去……


    抱著來福三人走到村口,上了馬車,離開了這小小的村莊。


    到了城裏,才知道長寧侯已經買了一處富戶的宅院,搬出了縣衙。墨峴和七師兄一進府,就被安置在了一個小院裏,原本還給他們配置了丫鬟仆役,卻都被墨峴趕走了。


    小院的環境倒是不錯,院子正中種的不是風雅的梅樹之類的,而是一棵有年頭的大棗樹,秋漸深,上麵的棗子也漸紅。房裏的家俱自然是齊備的,甚至兩人的衣物鞋襪也是一應俱全。


    不過,明明這地方比雙桂村的土坯房好了十倍不止,墨峴和七師兄轉了一圈卻都是一臉別扭。


    “回來打棗曬易齙閾某浴!蹦宰牌呤π殖凍鮃桓魴a場


    七師兄愣了一下,也對他笑:“好。”


    安置下來的第二天,是個陰天,墨峴一大早就被鬼醫拉去幫手了——治長寧侯的腿。


    聽鬼醫絮叨的意思,昨天夜裏長寧侯就開始疼了,可是一直忍著,誰也沒說,今天早晨鬼醫來看他,才發現他因為疼痛,身上的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


    墨峴有點奇怪,這兩人竟然沒同房,就算長寧侯內傷嚴重不能……但睡在一起總沒事吧?可是奇怪歸奇怪,他不是多嘴的人,並沒多問。


    長寧侯的左腿明顯腫的比右腿粗了兩圈,皮肉都是緊繃繃的,一按便是一個深坑。藥已經派人去買了,現在要止疼,隻能熱敷和針灸。可針灸作用並不明顯,熱敷……腳桶裏的水熱的墨峴都呲牙,但也隻是讓長寧侯止住顫抖而已。


    墨峴甚至懷疑,他那根本不是熱敷舒活筋骨,根本就是用一種痛苦,來掩蓋另外一種痛苦而已。


    之後即便藥來了,也沒管多大作用。接近晌午的時候,一聲炸雷,下起雨來,,長寧侯疼得幾乎就要在床上打滾了,最後鬼醫一咬牙,弄了一碗麻沸散給長寧侯灌了下去。藥效上來,人是睡過去了,但疼痛依舊,如今他明明睡了,卻依舊不停顫抖呻吟就能知道。


    “侯……義父那腿,是不是並非單純斷過?”


    “這些事,他半個字都不與我多說。”鬼醫不隻是該笑還是該哭,知道長寧侯不多說是為了他,但是,看著自己心愛之人受此折磨,自己卻束手無策,心中卻越發痛苦。


    “花長憐呢?”這個外甥多多少少也應該知道一點吧?


    “尋花問柳去了。”


    “他和馮思定……”


    “那小子生就一個桃花命,誰能栓得住他?”


    “我上次來,兩人不是無事嗎?”不是墨峴八卦,實在是沒想到那兩個人竟然說斷就斷了?況且,馮思定現在還不怎麽安全吧?


    鬼醫現在正為長寧侯的事情心煩,見墨峴一個勁的問那兩人,忍不住皺起了眉。


    “馮思定對我和七師兄有恩。”


    鬼醫聽他如此說,想著自己若是不說,讓墨峴怨恨他倒是不至於,但為長寧侯診治的時候,他總是想著心事也不好。


    “我也不知那兩人到底如何,不過八成是花長憐又有了新歡,或是過不慣守著一個人的日子了,你們倆先前離開不過幾日,花長憐便開始躲著馮思定,馮思定也幹脆,見花長憐如此,收拾收拾就不告而別了。結果,花長憐反而追上去了。”鬼醫攤攤手,表示他所知的都是這些了。


    墨峴也歎了一聲,這事完全是兩人的私事,外人不知內情,管不了。


    見墨峴放下了花長憐兩人的事,鬼醫又與他商量起了治病的事。結果就是,長寧侯的左腿還是要打斷了重接,不隻是原來的斷口處要打斷,長歪了的骨頭也要打斷了按照正的接。否則長此以往,那骨頭隻能越來越歪。


    待之後骨頭愈合,再配以按摩、針灸、藥泡,“可能”會有些緩解。


    不過現在還不行,至少要等長寧侯的內傷痊愈了才能開始。


    “師兄。”墨峴夜裏回到自己的小院,忍不住把七師兄摟在了懷裏。


    “嗯?”七師兄看他臉色不像是要“做”什麽,也就由著他摟住。


    “你以後有什麽事,可一定要和我說。”


    “我能有什麽事?”


    “像是受傷了,又或者心情不好了。千萬別難受的時候自己忍著,有心事自己憋著。有什麽事,咱倆都一起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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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隻對我?你呢?”


    “我也一樣,我不會瞞著師兄的。”墨峴將腦袋埋在七師兄頸間,磨蹭了兩下,“同患難同富貴,什麽事都兩個人擔,就算百年之後……師兄,你要是先走了,一定等我一會,怎麽說我得挖個坑把咱倆埋了,再去找你。”


    “越說越過分了!”七師兄眼眶有些發熱,心中有氣,卻也有些異樣的暖,“你怎麽就肯定,是我先走?”


    “我舍不得留下你一個人的,一時一刻都舍不得。”


    “我就……舍得嗎?”


    “那咋倆誰都別先死,就這麽活著,或稱老妖怪~”


    七師兄忍不住輕輕一笑,卻才發現已經被墨峴推到了榻上:“小墨……”有點別扭,畢竟這地方剛搬來一天,但卻又不想拒絕,胡亂推拒兩下,最後幹脆摟住了他肩頭,隨著他的攻伐而搖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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