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晌午的時候,眾人停下用飯,花長憐搖搖晃晃的從車上走下來,看那樣子,卻仿佛他在車上休息,比跟在車子後邊走還累,兩隻鳳眼再沒了曾經的風流神采,瞳仁呆滯,血絲布滿了眼白,兩個眼圈也是黑漆漆的,如同被誰打了兩拳。


    不過除了七師兄因為關心馮思定看了兩眼,其他二人完全將他無視。


    墨峴照例去尋吃食,七師兄照例去壘土灶,宮梓照例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花長憐也是照例無事可做,不過大概是真累得狠了,腦袋開始一陣陣發木,即便是那些關於馮思定的想頭,也漸漸的都無法思考了。


    於是,花長憐靠著棵樹就睡死了過去,結果七師兄壘完了灶,一看花長憐,立刻嚇得把他叫了起來——外邊看不出來,但實際上,那棵樹原來已經被螞蟻蛀空了,也就是這丁點功夫,螞蟻爬滿了花長憐半張臉。


    花長憐被叫醒剛開始還有些不樂意,但神智漸漸恢複,臉上、頸上便又疼又麻了起來。花長憐下意識的也知道不好,伸手一摸,雞皮疙瘩頓時都起來了。“啪啪啪!”個自己的左臉就是幾個巴掌。七師兄也幫著他把那些螞蟻朝下拍,兩人忙了一會,終於是沒事了。


    但那螞蟻八成是有毒的,花長憐那張臉腫起老高,左邊的眼睛都成了一條細縫,且眼睛被刺激得不停的流眼淚,左半張嘴巴也腫如同香腸。摸著又疼又癢的左臉,花長憐委總是真正明白了,什麽叫人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


    七師兄拿出墨峴給他準備的油膏幫花長憐抹在臉上,這才讓他感覺略好了些。


    稍後墨峴回來,兩人都把對方嚇了一跳。墨峴是沒想到,不過找食物的這點時間,花長憐就變成了半麵八戒,花長憐則是沒想那個到,墨峴拎回來了四五隻大耗子。


    “這東西是竹鼠。”


    “呢也絲喝絲。”(那也是耗子)花長憐腫起來的半邊嘴唇根本不聽使喚,所以也就吐字不清。


    “這東西補中益氣,且能解毒。可是滋補的佳品。”


    其實墨峴本來是無意中發現了一片竹林,想著去挖些筍子,結果沒想到竟然還尋到了竹鼠,他原本還以為竹鼠是南方的特產,沒想到這世界北方也有。不過,也可能是現在的生態環境較好,即便是寒冷的地方也能讓它們生存吧。


    “哼!”花長憐不屑的哼了一聲。


    墨峴也不再理他,而是和七師兄一起去處理竹鼠,沒多久,宮梓也回來了,一手拎著一條三尺多長的大蛇,另外還拎著兩隻灰突突的比尋常母雞稍小的野鳥,他看見墨峴收拾的竹鼠,立刻眼睛一亮:“好東西。”


    墨峴也笑,果然吃貨就是識貨。


    竹鼠加上蘑菇野菜,燒了一鍋湯,調料隻略微加了些鹽,但湯水沸騰後,那隨著乳白色的整齊一起擴散到空氣中的香味,卻不是任何調料能夠配製出來的。


    原本不屑一顧的花長憐,也忍不住連咽了幾次口水。讓他沒想到的是,墨峴竟然首先給他盛了一碗,不過那碗端在手裏,他就立刻醒悟了,這不是給他盛的,是給馬車上的馮思定盛的。


    他仍有些不知所措,但隻是略微猶豫,就端著碗上車了。


    七師兄有些奇怪,墨峴怎麽對馮思定態度突然好了許多?卻見官道上忽然來了一群殺氣騰騰的江湖人士,策馬疾馳而來。


    這原也是尋常事,人家過路,他們吃飯互不相幹,不過若來人尋的使他們的晦氣,那就有些麻煩了。


    當先騎一匹棗紅馬的中年大漢,不是那石屏山莊的莊主趙興年,還能是誰?


    他們吃飯這地方,原本便是往來客商清理出來的休憩之處,正好是凹進了路邊樹林中,清理出了一塊平坦之地。靠著官道的那一邊,還留下了幾棵樹,正好能遮擋陽光,以及來往人馬車輛揚起的塵沙,不過卻遮擋不了官道上來往之人的視線。


    趙興年一開始還沒注意到他們,帶著大隊人馬原本就要衝過去了,卻是一個上次見過墨峴的手下忽然高喊了一聲:“莊主!人在這呢!”眾人這才撥轉了馬頭,在官道這一邊,隔著樹林,將墨峴一行圍了起來。


    “閣下可是青鸞公子?”趙興年帶著打頭的幾個人下了馬,走進了在和小片空地,對著墨峴就是一拱手。


    墨峴的眉毛頓時就立起來了,七師兄身上的傷口可是才剛結痂,內傷也還沒全好呢!隻是因為七師兄不讓他去報仇,他自己單獨行動,必然要和七師兄分開,這才沒去尋石屏山莊的晦氣,但是他們自己找上門來,那可就別怪他就著碟子吃菜了!


    “正是。”墨峴放下了喝了一半的湯碗,笑著點頭,不過這笑容怎麽看怎麽有點陰森森的。


    “我兒與閣下無冤無仇,為何閣下卻下狠手,毀他容貌!”


    “你問我為何毀他容貌,我還想問他,為何無端傷我死士。”


    “閣下收容我山莊奸細在前,我兒不過是例行詢問……”


    “老前輩,既然你都知道事情原委了,那何必還與我浪費這唇舌?你到底要如何給那你兒子‘討回公道’,便快些畫下真章來吧。我也好繼續吃飯。”


    “豎子狂妄!”趙興年大喝一聲,把自己的寶劍抽出來了,“如你這般狂妄歹毒之人,必是邪道出身!今日老夫便要替武林除害,即便是日後有人說我是以大欺小,我也顧不得許多了!旁的朋友大必是受了這妖人蠱惑,還請退到一邊,以免被波及誤傷。”


    趙興年的這番“正義凜然”的發言,當即就把墨峴給氣樂了。他是知道無恥兩個字怎麽寫了,趙雁樂與他爹,可真不愧是虎父無犬子……


    懶得與他廢話,墨峴一拍七師兄背上刀匣,雙刀飛出匣內,墨峴也隨之躍了出去。半空中握住雙刀,一個旋身,朝著趙興年劈了下去。


    那趙興年終歸是石屏山莊的莊主多少還有兩把刷子,瞬息之間,腿部躲閃,舉劍格擋,竟真的成了墨峴出江湖來,擋住他雙刀的第一人。


    隻不過,那刀上的力道可不是那麽好接的。趙興年隻覺得一股巨力傳來,長劍險些脫手,腳底下更是不穩,接連退了七八步,及至後背撞上了一棵樺樹,這才停下了腳步。再一看右手,虎口卻是已經被震裂了,鮮血已然染紅了劍柄。而那那柄寶劍,也被震出了兩個缺口。


    趙興年心中震驚無比,石屏山莊大總管杜晦帶回去的屍首,趙興年也看了,但是他隻以為墨峴練了什麽邪門武功,所以那屍首才會是那般死法,而根本不相信杜晦的墨峴內功高深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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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墨峴才多大一點?除非異常得寵的皇室子弟,那才能從小就用特製的藥液泡著長大,還有內廷供奉專門為他們傳內力,可今上的幾個皇子無聖旨,哪裏有那個膽子輕離都城?


    所以為兒報仇心切的趙興年,這才點了精銳人馬出來,結果,此時看著手上的傷,他才知道自己這是撞上鐵板了——墨峴這年輕人即便武功高強,但他也不是太過懼怕,今天是他托大,這才自己跑了來,想要親手為兒子報仇。


    否則,作為一方勢力的魁首,要收拾一個年輕人還不簡單?讓他畏懼是這年輕人身後所代表的那個勢力。


    可是現在他也是騎虎難下了,屬下還在旁邊看著他,他要是服軟認輸,那以後還如何禦下?


    趙興年還有時間想著以後怎麽辦,但墨峴卻又哪裏會給他以後的時間。就在他看著自己虎口愣神的時候,墨峴的第二招已經緊跟著到了。


    翩翩身姿如曼舞,廣袖掩刀光……


    趙興年的喉嚨被切開,鮮血噴濺而出之時,無論是石屏山莊的下屬,還是七師兄、宮梓,又或是剛從馬車上下來的花長憐,甚至是被殺者,全都愣住了。誰也沒想到,墨峴竟然就這麽輕描淡寫且輕而易舉的,把石屏山莊的莊主殺了!


    趙興年還試圖伸手捂住自己的傷口,但也隻是“試圖”而已,他的手隻來得及動了一動,整個身體便已經倒在了地上,雙腿抽搐了兩下,就此沒了呼吸。石屏山莊的眾人最先反應過來,不過他們有的人是朝前衝要為莊主報仇。有的卻撥轉馬頭,跑了。


    不過逃跑者卻並非隻是單純逃命的,還有些聰明人是要回去報信的,一個莊主死了,那必定還會有第二個莊主站起來。當然,這第二個莊主是不是趙雁樂,還未可知,畢竟,他隻是“前莊主”的兒子而且,且還十分的不得人心。


    即便山莊老人隻認趙家的人,但是他的叔叔伯伯,堂兄表弟,可是還有不少呢。


    而對於那些送上來的人,墨峴自然是……


    “主人!”


    自然是一人給了兩刀,一刀在肩頭,一刀在手臂,不傷性命,但也無法繼續動武。


    料理了找事之人,墨峴純白的長袍,已然染了一半的紅,便是臉上也濺了血腥。摸了摸臉上的血,墨峴不覺得肮髒,反而有種熱血沸騰,鬥誌高昂的感覺——他也覺得自己這樣挺變態的,可是,這完全是不以理智控製的。


    “主人……”七師兄這個時候才湊上來,用布巾幫墨峴擦著臉上的血,墨峴卻眯著眼睛,摸了摸他麵具,接著一把將人扛在了肩膀上,不顧圍觀眾人的驚詫,幾個起落,扛著人消失在密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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