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狗似乎聽懂了“閹”這個字,悻悻地往後退了兩步,好像很懼怕七殺的樣子。


    裴儀瞧見它這些小動作,心說這狗子還挺有靈性。


    “流氓!”


    一聲機械的聲音突然響起,雖然吐字清晰,但聽上去就不是人能發出來的聲音。


    眾人循聲望去,原來是一隻紅毛鸚鵡在學人說話。


    它體型胖胖的,一看就吃得很好,一雙小眼睛賊為犀利,盯著大黑狗的時候自帶一股壓力。


    它的兩隻小紅爪子牢牢抓著鳥籠子裏的那一道紅漆橫杆,就跟個不動如山的大將軍似的。


    它在發聲,它身旁的小夥伴也不甘示弱——旁邊籠子裏的綠毛鸚鵡也撲閃著翅膀,對著大黑狗叫囂道:“王八蛋!”


    這一聲國粹字正腔圓。


    霍淵感到了一股久違的熟悉感,同時臉上頓時一熱,生出點不足為外人道的羞恥之心來。


    想當初,裴三郎總是輕薄他,還說點惹人遐想的話,他自然心裏又羞又惱,常常一個人偷偷罵裴三郎是“王八蛋”。


    久而久之,他養在寢殿裏的這隻綠毛鸚鵡就學到了這些國粹。


    可問題是,他一直以為這隻綠毛鸚鵡已經改正了說國粹的毛病,可誰曾想這鳥兒竟然絲毫微變——哦,還是有變化的,變得比之前還要囂張。


    霍淵現在心頭就是後悔,十分後悔——他為什麽要把這隻綠毛鸚鵡送給三郎呢?他明明還養了隻畫眉鳥,就該把那隻優雅乖巧的畫眉鳥送給三郎才是啊。


    他在心裏默默捶胸頓足,一群寵物卻在互相叫囂助威。


    此刻,西施狗阿衡感受到了來自的同伴的呐喊助威,膽子頓時大了起來,對著大黑狗凶巴巴地“汪汪”叫了兩聲。


    這兩聲極為洪亮,中氣十足,看來是膽量又回來了。


    然而,這狗叫又來得的確過於突然,實在是叫它身旁的蕭君集嚇了好大一跳。


    而這隻威風凜凜的大黑狗在聽到鳥叫與狗叫的混合叫聲後,深深覺得自己受到了一堆小玩意兒的挑釁。


    大黑狗立刻回以一聲憤怒的吼叫。


    這聲吼先在喉嚨裏醞釀了一下,然後才像打炮點火上膛一樣猛地衝出口,直接把滿屋子的人都給嚇了一跳。


    裴儀拍著胸膛壓驚,又好笑又無奈地道:“阿歡,你把黑三胖帶出去吧。”


    紅毛鸚鵡絲毫不怵大黑狗的厲聲威脅,在籠子裏飛撲著翅膀,凶神惡煞地辱罵道:“流氓!流氓!!”


    綠毛鸚鵡深深感到自己的地盤被人侵占了,也對著大黑狗憤怒地叫罵道:“王八蛋!變態!變態!王八蛋!”


    西施狗原本已經慫了,可看自己的兩個小夥伴這麽雄赳赳氣昂昂的,它也鼓起勇氣衝著大黑狗飆狠話:“汪!汪汪!!汪汪汪……”


    大黑狗看到西施狗竟然對它這般絕情,悲憤地回罵道:“汪汪汪!汪汪汪汪……”


    整個屋子頓時充滿了各種小動物的吵鬧聲。


    裴儀被吵得頭疼,催促道:“阿歡,趕緊把黑三胖拉走!”


    黑三胖身上的狗繩子早被甩脫了,荀歡根本拉不住它。


    “黑三胖!”荀歡厲聲嗬斥了一聲。


    大黑狗渾身一個激靈,立馬坐在了地上,吐著舌頭哈著氣,再也不敢汪汪亂叫了。


    裴儀有些詫異,錯愕道:“你這狗是專門訓練過的?”


    “那是。”荀歡頗有些嘚瑟地挺起了胸膛。


    他嚴肅地看著蹲坐在地上的大黑狗,指揮道:“黑三胖,握手。”


    大黑狗立馬抬起了一個爪子,然後舉到了荀歡麵前。


    荀歡板著一張臉,下巴往裴儀的方向挪了一下。


    大黑狗心領神會,爪子在半空中了個彎兒,直接往裴儀麵前去了。


    裴儀頗為驚喜,伸手與黑三胖的大爪子握了握,笑道:“黑三胖還會幹什麽呀?平時我們說話,它聽得懂嗎?”


    荀歡不願意自己比蕭君集落後一截,就連他的寵物也不能,是以他很肯定地道:“阿衡有多機靈,黑三胖就有多機靈。”


    蕭君集:“……”草率了!他當年就不該給西施狗起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名字。現在荀鴨子每提一次西施狗,他都覺得荀鴨子在故意罵他。


    “流氓!”紅毛鸚鵡很是憤憤不平地又罵了起來。


    綠毛鸚鵡也甚為不滿,恨恨地衝著那個獻媚的大黑狗罵道:“變態!”


    霍淵忍俊不禁,走到鳥籠子麵前抖了抖綠毛鸚鵡,笑盈盈地道:“碧玉,不要罵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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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毛鸚鵡盯著這位曾經的主人看了小半會兒,突然中氣十足地喊道:“狗蛋!”


    霍淵眉頭微蹙,很有耐心地教育道:“碧玉,不要罵人。”


    綠毛鸚鵡很堅決地喊道:“狗蛋!”


    紅毛鸚鵡在鳥籠子裏飛撲到綠毛的方向,對著那個愚蠢的人類喊道:“狗蛋!”


    霍淵錯愕又鬱悶,扭頭看向裴儀,委屈巴巴地控訴道:“三郎,你的鳥罵我。”


    裴儀正要回答,站在她一旁的七殺卻先一步很是十分平靜且冷淡地解釋道:“那隻綠毛叫‘狗蛋’。這兩隻鳥在一起向你介紹綠毛的名字。”


    霍淵始料未及。他微微睜大眼睛質問道:“碧玉怎麽叫狗蛋了?狗蛋這名字何其膚淺?”


    荀歡的關注點卻在另一方麵——


    “你也送了三郎寵物?”荀歡瞪著這個皇族情敵,很是氣憤又不甘抬手指著綠毛鸚鵡,問道,“這綠毛鸚鵡是你送的?”


    “是我送的。”霍淵很是心累地糾正道,“它不叫‘綠毛’,也不叫‘狗蛋’,它叫‘碧玉’。”


    荀歡深受打擊。他手指一挪,指向旁邊並排掛著的鳥籠子,憂傷又憤怒地問道:“這紅毛也是你送的?”


    七殺很自豪地接口道:“紅毛鸚鵡是我代裴二爺送三郎的,它叫‘大將軍’。”


    荀歡悲憤異常。他怒瞪著這個年紀最小的情敵,心塞地道:“連你也送了三郎寵物?!!”這群陰險狡詐的野男人!竟然背著他給三郎送寵物!實在是可惡!


    七殺並未覺得有什麽問題,很嚴謹地解釋道:“我是代裴二爺送的。”


    荀歡深覺自己已經落於人後了,情急之下跑到裴儀麵前,急吼吼地道:“三郎,我把黑三胖送你了!”


    裴儀很是嫌棄地擺擺手,幹淨利落地拒絕了:“君子不奪人所愛。黑三胖是你辛苦訓練出來的,它還是跟著你好了。”最關鍵的是,這狗這麽好色,還饞“阿衡”的身子,她拒絕領養。


    “不,黑三胖就想跟著你!”荀歡鐵了心要在寵物這一方麵追平諸位情敵,很是熱切又堅持地道,“黑三胖特別喜歡你!”


    他說著就橫了大黑狗一眼。


    大黑狗倒也很有靈性,當即就站起來走到裴儀麵前搖尾巴,還用腦袋蹭了蹭裴儀垂在身側的手,很是巴結討好。


    蕭君集冷眼看著這一切,暗道: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會有什麽樣的狗。瞧瞧黑三胖這副毫無骨氣的媚態,簡直跟荀鴨子如出一轍。


    霍淵很是嫌棄地用手拂開了正在蹭裴儀右手的大黑狗,蹙眉道:“你這狗太色了,留不得。”


    荀歡理直氣壯地道:“誰說黑三胖好色了?它其實壓根就不是看上阿衡了,它隻是想跟阿衡交朋友。你養過狗嗎?你知道狗與狗之間的交流方式嗎?”


    “狗就喜歡蹭來蹭去的——尤其是碰到了同類,它們就喜歡衝上去騎對方,不僅要騎,還要蹭!這叫友好交流,哪裏就是好色了?”


    “殿下你張口就說黑三胖看上了阿衡,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狗之腹。黑三胖何其冤也?”


    荀歡話音還沒落下,站在一旁的大黑狗就極其興奮地抱住了霍淵的大腿,接著非常歡喜地來回蹭。


    全場默然。


    荀歡底氣不足地解釋道:“黑三胖這是看上了殿下的衣服。它很喜歡……湖藍色!殿下應當少穿這種顏色的衣服,不要刺激黑三胖。它畢竟隻是條狗,沒有人那麽強大的自製力。”


    這一番胡說八道可真是甚為嚴謹。


    裴儀不覺莞爾,默默地看這少年郎還能亂扯些什麽。


    “你……先把這狗拉開再說。”霍淵十分忍耐地道。


    這條大黑狗牢牢抱著他的大腿,抓得牢不說,這狗爪子釘在身上還特別疼,指不定皮都被撓破了。


    “黑三胖是在親近你。”荀歡一麵強作淡定地解釋著,一麵嚐試著將狗拉開。


    然而,黑三胖已經看上了霍淵的腿,一門心思抱緊大腿不撒爪子。


    霍淵倒吸一口涼氣,非常嫌棄又心累地道:“趕緊拉開!”


    荀歡雖然的確有讓情敵出醜的心思,可他現在也是真的想把黑三胖拉開——不然,坐實了黑三胖好色的名聲,三郎哪裏還肯收下這個寵物啊?


    “殿下,你別凶黑三胖。”荀歡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黑三胖吃軟不吃硬。你越是凶它,它就越是不撒手。你放心,它的指甲是剛剪過的,抓在你身上也不疼。”


    不疼個屁!


    這狗爪子就算是剪過指甲也一樣的鋒利!


    霍淵心裏直爆粗口,可出於皇族修養,麵上還是一派很克製地模樣道:“趕緊把狗拉開!”


    一陣兵荒馬亂過去,大黑狗總算被拉離了現場。


    全場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好半天,霍淵才甚是心累地道:“這狗留不得。”


    蕭君集十分讚同地支持道:“這狗絕對不能留在三郎身邊。”


    七殺鐵青著一張臉,很堅決地道:“小裴府絕不能養這等好色之狗。”


    荀歡心虛得很,但麵上卻理直氣壯地道:“你們何其膚淺?!黑三胖那是好色嗎?它是在對殿下進行親切問候!狗表達友好的方式和咱們人是不一樣的。你們以人之心去揣測狗之情,何其荒謬?何其過分?何其不合理?”


    裴儀揉了揉有點發漲的太陽穴,委婉拒絕道:“阿歡,黑三胖精力太旺盛了,小裴府不適合它。”


    荀歡很不服氣,心說:你那兩隻鸚鵡還不夠精力旺盛嗎?怎麽鸚鵡就能收,我送的寵物就不能收呢?


    但他深知如今一眾情敵在場,自己雙拳難敵四手,此時不宜再繼續強辯,還是等到與三郎單獨相處時再做遊說為妙。


    思及此,荀歡隻能暫時忍了這口氣,抿著嘴巴不再爭辯。


    很快便到了晚飯時刻。


    裴儀與幾個男人圍著一張小圓桌而坐。


    為了這餐能用得愉快,裴儀先發製人地定下規矩道:“第一,不許與人爭菜;第二,不許幫人夾菜。”


    這兩條規矩一出來,直接把一群躍躍欲試的男人給摁下去了。


    於是乎,這一頓飯可謂是風平浪靜。


    吃完飯,幾個男人都陪著裴儀到院子裏散步消食。


    “阿歡,我記得上京述職的官員最多隻能在京中停留一個月。”裴儀問道,“你快啟程回雍州了吧?”


    “這倒不一定。”荀歡嘚瑟地笑道,“孫統領昨天還在問我有沒有興趣加入內衛。若是成了內衛,那我就常駐京中,根本就不用回雍州了。”


    裴儀沒料到荀歡竟然還有這等際遇,關切地問道:“那你的打算呢?”


    荀歡直勾勾地看向她,含情脈脈地道:“那就看三郎是怎麽打算了——三郎若是舍不得我走,我便留在京都;三郎若是不想看到我這個糟糠故人,那我便離開京都。”


    向來隻有髒糠之妻的說法,哪裏又冒出來一個糟糠故人之說了?


    霍淵眉頭微擰,很是不爽地乜了這個情敵一眼,心說:臉皮至厚則無敵。荀鴨子可真是隨時隨地都能發浪,也不嫌丟人。


    蕭君集默默在心頭翻了個白眼,暗道:荀鴨子怎麽連散個步都能發浪?真是叫人防不勝防。


    裴儀輕笑道:“這是你自己的前途,你怎麽能一股腦壓在我身上呢?”


    就是!就是!


    七殺心裏麵的小人瘋狂點頭,暗搓搓地罵道:不要臉的荀鴨子休想迷惑我家三郎!


    “可我就是想聽三郎的想法呀。”荀歡旁若無人地撒嬌道,“我舍不得離開三郎,我想留在京都天天看著你。”


    嘶……


    霍淵心中的小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自己身上連雞皮疙瘩都出來了,抬手就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七殺也覺得這話過於肉麻,整個人也是倍感不適。


    蕭君集忍無可忍地插嘴道:“好男兒誌在四方。有的人就跟個後宅婦人一樣,那一雙眼睛隻能盯著眼前那一畝三分地,一點格局眼界都沒有。三郎可是要幹大事的人,身邊怎能聚集著一群鼠目寸光、隻知獻媚不知出謀劃策的人呢?”


    這話可謂是把荀歡罵得狗血噴頭。


    荀歡怒氣大盛,反唇相譏道:“蕭世子既然想替三郎分憂,如今怎麽還賴在京都不走呢?蕭家現在意圖不軌,隻有你回了蕭家,才好從內部打聽蕭家的真實意圖和可能動向啊。可蕭世子如今偏偏躲在小裴府,整天還足不出戶,這是把自己當成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了?”


    蕭君集怒氣陡然攀升,那衝撞在心頭的怒火簡直難以言喻。


    裴儀見兩個男人劍拔弩張的,趕緊出聲安撫道:“是去是留,全憑諸位內心意願。大家如今都是自己人,當守望相助,互相扶持才對,怎麽能自個兒現起了內訌呢?”


    兩個男人衝著對方憤憤冷哼一聲,接著雙雙別過頭去,算是休戰不吵了。


    裴儀感到有點頭疼,捏了捏鼻梁,暗忖自己得趕緊這場散步消食才行,不然這群男人聚在一起就爭吵不休,她可真是吃不消。


    霍淵默默思慮了片刻,沉聲問道:“蕭世子,你真不打算回晉州嗎?”


    他的聲音很低沉,透著一股鎮定人心的力量。


    “我怎麽回得去呢?”蕭君集頗有幾分自嘲地笑道,“陛下認為淮南王意圖謀反,自然不可能讓我這個淮南王世子離京返鄉。”


    “再則,我和我父皇還有二弟政見不一致。此次我若是僥幸回了晉州,那就等同是羊入虎口。”


    “既如此,我還不如就留在京都協助三郎。”蕭君集真摯地道。


    荀歡頗不以為然,心中暗罵蕭浪人真是見縫插針——連在這種話茬裏,蕭浪人都能趁機向三郎表忠心。


    霍淵倒是很沉著地微微頷首,讚同道:“留在京都也好。”


    蕭君集很上道,欣然笑道:“我一定會嚴格和叛軍劃清界限——就算叛軍中有我的血肉之親,我也絕對大義滅親。”


    裴儀瞟了蕭君集一眼,心說這個男人做事也太走極端了,若是到時候沒了入他所願,隻不過日子必定要好好算一算。


    荀歡見大家都這麽認真討論起前路來了,他也不好再拈酸吃醋,隻能跟著大家一起想辦法。


    一行人在青石板甬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下人們都被遣在不遠處的長廊下——這個距離聽不見裴儀他們說話,但若是主人家高聲一呼,他們就立馬會過來保護主人。


    裴儀雙手負於身後,優哉遊哉地散著步,沉聲問道:“老實說,你們覺得淮南王會趁著送兒子上京入贅而領兵壓進嗎?”


    霍淵跟在裴儀身旁慢慢走著,很中肯地道:“我覺得淮南王肯定會這麽做。”


    蕭君集聽到這話,禁不住哂笑道:“話不可說盡。世事難料,哪有什麽肯定一說?”


    裴儀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暗道這兩個男人不會又要吵起來了吧?


    然而,霍淵今日卻表現得極為克製,很認真地解釋道:“淮南王的手伸得太長了。他明明人在晉州,卻在京都不斷安插人手。”


    “就目前查出來的人個個都不簡單——已經兩腿兒一蹬上了西天的周婕妤,還有先前頗得聖寵的顧長澤,這兩人統統都與晉州蕭家關係匪淺。”


    “都已經做到這種程度了,淮南王分明是對皇位勢在必得。”


    “此次,我父皇既然允許淮南王護送蕭家二公子入京入贅白家,那淮南王怎麽可能放過這等天賜良機?”


    “他必定會想辦法帶上軍隊。”


    霍淵臉色極為沉著,沉聲篤定道:“淮南王必定會想趁著這次機會滅了京都皇族的兵力,一舉登基。”


    荀歡頗不以為然,哂笑道:“這也太冒險了。”


    但身為晉州蕭家人的蕭君集卻一臉凝重,沉聲道:“我父王就喜歡冒險,他這輩子冒險做的事情可不少。”


    不管是向皇帝身邊安插一個長相酷似晏崇道將軍的少年郎也好,還是在皇帝身邊安插妃嬪也好,哪一件不是冒險的事情?


    當然,更冒險的事情多著呢。


    他父王早些年招募私兵,擔了很大的風險——結果事實證明,是他父王自己想多了,京都貴族老爺們竟是警惕性如此之低,一點都沒在意淮南王養兵。


    確切地說,不是不在意,而是輕信了淮南王。


    當時,淮南王說自己養兵是為了抵禦北邊出入無常的突厥蠻子。


    結果,老皇帝竟然就準了,而且也信了。


    這件事情無疑給了淮南王很大的信心,而且也開了一個很糟糕的頭——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淮南王覺得老皇帝實在是昏聵不堪,他完全有能力取而代之。


    “淮南王未免也太輕敵了。”裴儀沉聲道。


    “未必輕敵。”蕭君集臉色越發凝重,“我父王這些年訓練的士兵可不少,而且都堪稱精壯——與裴家軍比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但肯定是比皇城禁軍要強的。”


    蕭君集之所以說得這麽肯定,是因為前段時間宮變的時候,他切身體會到了禁軍的混亂與低能。


    如果他父王順利領兵抵達京都,到時候城門一關,完全不是老皇帝甕中捉鱉,而是他父王關門打狗。


    “如此說來,得要裴相國多費點心思了。”霍淵看向自己身旁的心上人,很是意味深深地道。


    “保衛京都本就是裴家該做之事。”裴儀歎了口氣,無奈道,“隻不過,陛下如今甚是猜忌裴家,若是我阿爹擅自調動軍隊防守,隻怕事情會變得很糟糕。”


    到時候,裴家還沒來得及鎮壓反叛的晉州蕭家,隻怕自己就先被打為了反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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