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驕陽當頭。


    七殺護著霍淵疾走在大街上。


    街道兩旁都是居民住房,這個點正是快到晌午的時刻,時而可見炊煙。


    走著走著,七殺目光一冷,拔刀往霍淵身前一擋。


    幾乎在同一時刻,三名殺手從前方兩側的街坊竄出,舉刀便朝他倆砍來。


    刀身在日光之下泛著寒芒,那匯聚出的光點叫人眼睛都刺得疼。


    七殺眼睛不適,微微側過臉避了下那刀身在日光下反射的亮光,一麵護著霍淵往後退,一麵抬手就擋住了對方殺氣騰騰砍來的那一刀。


    對方顯然是要置他們於死地,這一刀極為用力,兩刀相撞之時,竟是叫刀麵都有了凹痕。


    七殺臉色微變,一邊應對殺手,一邊一本正經地匯報道:“殿下恐怕要受傷了。”


    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後麵兩側的街坊中也竄出十來個殺手,直接從後將他們包抄了。


    霍淵心中駭然,苦哈哈地道:“我這怕是要受重傷了。”


    七殺冷靜地道:“我看挺好的。”


    霍淵神色肅穆,拔出佩劍也與殺手顫抖了起來,沉聲道:“此話不錯。”總得要身上掛點彩才效果更好。


    數十個回合過去,霍淵手都有些發顫了。


    他緊緊握著佩劍,與七殺背靠背站在一起,冷眼看著不斷朝他們逼近的殺手,戲謔地道:“你看我還有機會入宮麵聖嗎?”


    這群殺手武功實在是高。他們兩人本就人數不占優勢,如此一來就更處下風了。


    以目前這情形下去,他倆遲早要被這群殺手給恁死。


    “有。”七殺幹淨利落地應道。


    霍淵側過臉瞟了眼這個情敵,哂笑道:“你還挺會給人打氣。”


    七殺道:“我不來虛的。”他神色嚴肅,語氣也嚴肅,天然地就給人一種極強的信服感。


    霍淵突然就沒那麽悲觀了。


    看著朝他們逼來的殺手,霍淵正打算拚死一搏,口鼻卻突然被七殺從後用手捂住了。


    霍淵驚詫莫名,下一瞬他就看見七殺的另一手投出了一個東西。


    那東西他沒看清,但很快眼前便彌漫開了一堆黃色煙霧。


    霍淵便猜,那玩意兒估計是煙霧毒氣彈了。


    不等他繼續聯想發散,七殺攬住他的肩膀,足下一點運起輕功就迅速逃離了現場。


    身後傳來了慘叫聲,應該是那群殺手被毒氣傷到了。


    霍淵覺得那聲音聽著很滲人,他本能地想回頭看一眼,但終究還是克製著沒有回頭。


    想著自己還捂著口鼻,霍淵瞧了瞧情敵,疑惑地道:“你怎麽不擋著鼻子,不怕中毒嗎?”


    “這點毒對我沒用。”七殺淡淡地道。


    霍淵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七殺本就是死士,死士估計都要經曆耐毒訓練的。


    但微微一想,霍淵又覺得不對勁兒。


    他道:“我看方才那群殺手的路數也像是死士。你都能經受住的毒,他們就抵擋不住?”


    七殺淡漠地道:“聽到了慘叫聲嗎?”


    霍淵不假思索地道:“聽到了。”


    七殺麵無表情地道:“所以他們平時的訓練都太溫和了。”


    霍淵愣怔。


    他突然意識到七殺曾經的成長環境是極其殘酷的。


    雖然霍淵沒專門了解過死士的培養體係,但他也知道皇族的暗衛訓練是分了類別的——有一部分暗衛會專門訓練耐毒性,直至百毒不侵。


    但耐毒性都是靠不斷服毒訓練出來的,對身體的損傷極大,所以這一類暗衛通常壽命極短。


    霍淵突然想起嶽神醫說最多隻能給七殺延長十年壽命,心裏不禁生出點英雄相惜的悵惘感來。


    但這股惆悵還沒來得及發散開來,身上的傷所遲來的痛覺叫他倒吸一口涼氣。


    霍淵腦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哪裏還惋惜這位情敵?


    他隻覺得這情敵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霍淵恨恨地質問道:“你明明就有毒氣彈,為什麽不早點放出去?!”


    七殺一臉無辜地道:“不是你說受重傷也挺好的嗎?”


    霍淵惱怒道:“我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


    七殺篤定地道:“說過。”


    他這般理直氣壯的,倒叫霍淵自我懷疑起來。


    然後,霍淵就發現自己好像是說過這種話,但是——這都是七殺引導的!


    七殺說:殿下恐怕要受傷。


    他說:恐怕要受重傷。


    七殺說:受重傷也挺好。


    他說:此話不錯。


    霍淵隻覺得一股怒氣上了腦門兒,恨恨地道:“七殺,你就是故意坑我吧?!”


    七殺不假思索地道:“沒有。”


    霍淵突然有種啞巴吃黃連的憋屈感。


    他憤慨地剜了情敵一眼,滿懷悲憤地道:“你實在是太陰險了!本王鄙視你!”


    七殺嘴角幾不可察地抽了下。他提醒道:“殿下,我們要盡快入宮。”


    霍淵當然知道有正事要做。


    他憤恨地瞪著七殺道:“這筆賬本王回頭再跟你算!”


    又趕了一段路,兩人終於抵達了皇宮大門口。


    霍淵停下了腳步,側過臉對身旁的情敵道:“你不必隨我入宮。”


    七殺麵色嚴肅,沉聲問道:“宮中安全嗎?”


    霍淵搖了搖頭,慘然笑道:“這京都就沒有安全的地兒。”


    七殺有些擔憂地看向情敵。他知道三郎如今是支持三皇子的,所以他要不遺餘力地護住三皇子。若是三皇子此行性命不保,那他可就太失職了。


    霍淵見七殺一臉憂慮之色,故作輕鬆地笑道:“放心,隻要踏入這宮門,沒人敢明目張膽地對我動刀。”


    七殺沉默了片刻,肅容道:“我在宮門外等你。”


    霍淵極為鄭重地頷首道:“好。”


    兩人這樣商議妥當,七殺便到宮門附近隱藏起來,霍淵則拖著一身傷往宮門走。


    護衛自然要攔他——沒有進宮詔令,就算是皇子也不能隨便入宮。


    霍淵醞釀好情緒,端出一副大怒之色,厲聲道:“本王有重要軍情秉明父皇,爾等安敢阻攔?!”


    守城護衛看他滿身是傷——似乎是剛經曆了一場惡鬥。再一結合他這話,護衛們都覺得是出了什麽大事。


    這樣一來,護衛哪裏還敢阻攔,反而還護著霍淵往宮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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