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當權者統治還在,那便是有國。”裴儀如是總結道。


    七殺愣怔了半晌,疑惑又憤怒地問道:“為確保統治,而舍邊疆不顧?”


    裴儀笑了笑,心裏很是滿意。


    不錯不錯,小侍衛對這話題很感興趣,而且情緒完全被調動起來了。


    此話題可以接著往下聊。


    裴儀將書卷放到桌上,雙手搭在靠椅的扶手上,優哉遊哉地繼續引導道:“這話說來荒謬,但又確實存在。”


    “若是按照最理性的行為來分析,保住邊境,才是強國穩定之道。”


    “可事實往往是,某些人為了私利,而部分舍棄大義。”


    “越是高位之人,誘惑便越大。”


    “他們本該責任也越大。”


    “但常常這些人擔不起責任,隻護得起私利。”


    “一國天下,也不過是一家天下而已。”


    “人家的天下,人家想怎麽護就怎麽護,旁人有什麽資格置喙呢?”


    七殺有些惱怒地俯視著坐在椅子上的三爺,氣鼓鼓地道:“那三爺是怎麽想的呢?”


    裴儀看著小侍衛這委屈又不高興的模樣,哂笑道:“我不過就這麽說說,你就生氣起來了?”


    七殺悶悶不樂地道:“我不懂三爺是什麽意思。三爺似乎是在鄙視這種私利行為,但言語之間似乎又諸多維護。”


    裴儀不動聲色地瞧了瞧小侍衛的神色,心道:好了,引導得不錯了,再這麽抬杠反駁下去,她家小侍衛怕是要氣得懷疑人生了。


    是時候來升華總結一下了。


    裴儀站起身來,有意端出高人的架子,緩步走到窗前。


    她雙手負於身後,就像是胸懷天下的蓋世之主一樣,越過那前方的屋頂,眺望那橫亙著青山的遠方,緩慢又鄭重地道:“我隻是想告訴你,人處在低位時,往往容易滿心熱血,張口便是保家衛國。”


    “可人若在高位,反倒容易失了本心,做事總以保全手頭實力為重。”


    “這是人性使然。”


    “若是有一日,你與這等高位之人打交道,要多考慮他們的利益,而不要滿口都是萬民福祉。”


    “倘若你自己成了高位之人,我希望你能保持本心。”


    總結完畢,裴儀自己都心潮澎湃,心中的小人默默為自己點了個讚。


    係統:“……”宿主你還可以再自戀一點嗎?


    七殺頓覺醍醐灌頂,又似甘露灑心。


    他若隻是一腔熱血而不識人性,便容易被世道寒涼打擊,大呼當權者不可靠。


    可若是一早便懂當權者本是如此,那便以其行事之道利用之,防範之。


    七殺豁然開朗,由衷地拱手道:“多謝三爺提點。”


    裴儀覺得初步吸引已經達成,便進行下一步的引導。


    她懶洋洋地歎了口氣,不以為意地道:“看書真是煩悶,跟你聊聊天倒是有意思了。你去端個繡墩坐我旁邊來吧。”


    光是一點點感興趣還不行,得加大持續輸出,讓七殺對這種書籍特別感興趣,從而對那什麽《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之流嗤之以鼻。


    七殺乖乖巧巧地搬了根凳子放到裴儀身旁,端端正正地坐下,一臉等著繼續聽課的渴望小表情。


    裴儀又是一番解說帶引導。


    七殺聽得心情激昂。


    直到裴儀合上書停下來的那一刻,他都還意猶未盡地問道“三爺怎麽不講了?”


    “如今都已經晌午了。”裴儀壞笑著調侃道,“你是聽起書來都忘了吃午飯嗎?”


    七殺這才醒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裴儀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笑盈盈地慢慢拋出目的:“你就對這書這麽感興趣?”


    “嗯。”七殺眼睛亮晶晶地點點頭。


    裴儀一臉深沉地道:“求學問道之人當清心寡欲,若整日癡迷於那男女之道,定會影響念書學習。”


    七殺微微一怔,看為政之書與看風流之書相衝突嗎?


    裴儀見小侍衛不答話,又循循善誘道:“你看古往今來成大事者,有哪個是整日盯著風月畫冊在看的?欲成大器,先舍情欲。”


    七殺聽得一愣一愣的。


    雖然他覺得三爺這話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但他怎麽總覺得有哪裏好像不太對的樣子?


    不過這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兒吧,他又實在是說不上來。


    裴儀見自家小侍衛呆愣愣的就跟隻嚇傻了的小倉鼠似的,暗道自家小侍衛真是好忽悠,不錯不錯。


    兩人一道用了午飯。


    下午的時候,裴儀有意要吊一吊小侍衛的胃口,便沒有念書。


    結果沒過多久,門房進來稟報道:“三爺,白六爺來訪。他在偏門處等著,說是不便進府。”


    白六郎?


    先前不是說這人已經回晉州母家了嗎,怎麽還在京城啊?


    裴儀滿心困惑,直接去了偏門處。


    如今已是仲秋,天氣一日涼似一日。


    偏門處人煙稀少,在蕭瑟秋風之下,更顯僻靜。


    裴儀走到門口處,便見一個男人已經等在那裏。


    他披著一件厚厚的狐狸毛披風,這與如今隻是有些微涼的氣候實在是不符。


    這人便是白敬道。


    他瞧見了裴儀那略顯錯愕的神情,很不耐煩地解釋道:“我如今身子還沒好利索,不能見涼。”


    裴儀略略嗯了一聲,問出了心中困惑:“先前聽我大哥的人說,你已經回母家了,如今卻是常住白府麽?”


    白敬道滿臉陰沉之色,惱恨地道:“我需養傷,父親便容我在府上多留了些日子。”


    再加上先前白家出事,他在家給白家老太君守喪,便又多呆了些日子。


    可如今老太君已經過了頭七,自己也沒理由再呆著。


    白家如今內外交困,他父親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惹怒裴家,便急吼吼地要攆他走。


    白敬道想到此處,心裏甚是陰鷙。


    他盯著麵前的少年道:“我今日是來辭行的。你是巴不得我趕緊走吧?!”


    裴儀很有些鬱悶,沉聲道:“白六郎,我無意與你作對,你為何老是這樣惡意揣測我?”


    白敬道抓緊披風邊沿,憤恨地道:“你害我差點不能人道!就算有神醫相助,我這輩子可能也無法像個正常男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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