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手裏拿著的正是夏唯找了很久的項鍊。


    夏唯愣住,這才想起來,她早上收拾東西的時候接到電話,就把手裏的項鍊塞到了兒子的手裏。


    夏唯懊惱的拍了一下腦袋,“哦,我這腦袋!啊,昭南!”


    夏唯站起來,就朝外沖,樂樂趕緊跑上去,拽住媽咪的手。


    母子倆跑著衝出酒店,看到紀昭南剛穿過廣場,還沒有上車,鬆了一口氣。


    夏唯撫了撫胸口,喊道:“昭南!”


    紀昭南聽到她的聲音,扭頭看去,夏唯正微笑著望著他,紀昭南朝她笑笑,擺擺手。


    樂樂看到紀昭南,放開夏唯的手,喊著沖了過去。


    “爸爸!”


    紀昭南笑道:“兒子,爸爸很快就回來。”


    紀昭南轉頭的瞬間,眼尾掃到一亮疾速而來的車,他正疑惑時,隻聽夏唯的尖叫聲響了起來。


    “寶貝,小心!”


    紀昭南驚恐的回頭,隻見樂樂愣愣站著,手裏的氣球慢慢的升了上去。


    紀昭南身形一動,沖了過去。


    咚的一聲巨響,接著是沉悶的墜地聲。


    當天空飄落今冬裏的第一片雪花的時候,夏唯的世界黑暗了。


    手術做了十三個小時,夏唯就坐在手術室外十三個小時,雪白的婚紗上沾染著片片血跡,像是盛放在雪地裏的薔薇一般,帶著清冷的堅韌和執著。


    樂樂也很安靜,摟著夏唯的脖子,白淨的臉蛋上還有擦傷的傷口,隻是隔一會兒,會說:“我要爸爸。”


    眾人都不知道勸了多少遍了,夏唯像是沒有聽見,隻是傻傻的坐著,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眾人都不忍心看了,紛紛背轉過頭去。


    顧醫生出來之後,看夏唯抱著兒子不言不語的坐在那裏,就像是一座沒有生機的雕像一般,他終是不忍,走了過去。


    “你別太擔心了,手術基本完成了,心肺傷得不重,腿也隻是輕微的骨折,至於腦外科,也是王主任親自開刀,王主任也叫了他在美國的師兄過來會診,他的師兄是世界有名的外科醫生……”顧醫生說了那麽多,見夏唯沒什麽反應,擦了擦眼睛,說:“你現在身子有孕,這麽不吃不喝不睡的,會累垮的。”


    樂樂睜著大大的眼睛,問:“顧爺爺,我爸爸呢?”


    顧醫生的淚唰的一下子流出來,他從醫四十年來,什麽樣的病人沒有見過,什麽樣的家人沒有見過,經歷過無數次搶救,見證過無數次的生離死別,可是現在看著這母子倆,他卻忍不住老淚縱橫了。


    他擦擦眼睛,摸了摸樂樂的頭說:“孩子,聽話,餓不餓?爺爺帶你去吃飯。”


    樂樂搖搖頭,抱住夏唯的脖子說:“我不要,我要等爸爸一起吃,我還要當爸爸媽咪的伴郎呢。”


    茜樺沖了過去,捶了兩下夏唯,哭道:“你幹什麽?你自己不想活,也不能連累孩子和你一起受罪啊?”


    林浩然趕緊把茜樺拉開,安琪擦了擦眼睛,走上去,對樂樂說:“樂樂,聽話,和叔叔去吃飯好不好?回來的時候給媽咪帶一些,別餓著小妹妹了。”


    樂樂看了一眼夏唯,乖乖的點頭,下來,然然上前牽著他的手,兩人跟著林瀚然走出去。


    安琪安慰夏唯:“吉人自有天相,紀先生一定會沒事的。”


    夏唯還是沒什麽反應,直到樂樂把一碗飯放到她麵前,叫了一聲:“媽咪。”


    夏唯的眼睫毛才動了動,然後緩慢的抬起眼皮,看了兒子好一會兒,接過飯。


    夏唯還是吃不下,隻吃了兩口白飯,就覺得飽了。


    時間過得太慢了,慢得好像連整個空間都凝固住了。


    顧醫生沒有離開,他一直等到紀昭南的手術結束,被送進icu。


    夏唯終於不再呆愣了,她抱著樂樂央求著:“我想進去看看昭南。”


    icu的主任看了顧醫生一眼,顧醫生嘆了口氣,點點頭,然後讓夏唯去消毒換衣服,跟著自己進去。


    一瞬間,紀昭南已經成了躺在病床上,毫無知覺的病人。開顱手術剃光了他的頭髮,他全身都插著各種管子和儀器,腿上打折石膏夾板。


    王主任私下告訴顧醫生:“情況不太樂觀。”


    顧醫生知道,他說不太樂觀,就是指紀昭南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他背著夏唯又掉了一次眼淚,這次他擦完眼淚,告訴了夏唯實情:“腦外的主任說,紀先生不太樂觀,顱腦重傷,醒過來的機率很小。”


    夏唯看著病床上的紀昭南,表情很平靜,“哦”了一聲。


    顧醫生知道病人家屬這種反應才是最可怕的,如果痛哭或者其他什麽激烈反應,倒還能把情緒發泄出來。


    “夫人,你哭一哭吧,憋在心裏要憋出毛病的,你不哭……身體和精神都會承受不住的……紀先生還年輕,也許他會恢復過來,也許他明天就能醒……”


    夏唯仍舊沒有掉一滴眼淚,她重複了一遍那三個字:“我會等。”


    她的眼睛注視著病床的人,滿溢著柔情,慢慢地,一字一句堅定道:“我等他,他一天不醒,我等一天,他一年不醒,我等一年,他一輩子不醒,我等一輩子。這輩子等不到,我就連下輩子也等他。他隻是等了我去年就等到了我,我就不信我這輩子都等不到他。”


    夏唯在醫院裏守了二十四小時,紀昭南沒有醒來,王主任告訴他,二十四小時如果醒不來的話,以後醒來的機率就很小了。


    夏唯看著他,笑道:“沒關係,我明天還來等。”


    邵陽告訴他,車主已經抓到了,正是消失不見曾管家。


    夏唯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說:“你辛苦了。”


    邵陽看著她的背影,喊道:“夫人,紀先生一定會醒來的!”


    雖然夏唯也堅信這是事實,雖然她每天執著的守在她的病床前,雖然她每天都叫他最喜歡聽的老公,雖然她每天都會說我等你,雖然世界頂級的腦外科專家一次次的會診,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紀昭南卻沒有醒過來,甦醒的希望已經越來越渺茫了。


    自從爸爸睡下後,樂樂也乖了很多,很聽夏唯的話,夏唯常常會帶他過來看紀昭南,樂樂就為紀昭南唱歌,念唐詩。


    樂樂很少鬧夏唯,隻有特別想念,忍不住的時候,會問:“媽咪,爸爸會醒嗎?”


    夏唯會笑著回道:“隻要我們等,爸爸會醒的。”


    顧醫生每天都看在眼裏,疼在心底,又一次實在不忍心了勸夏唯,夏唯隻說了一句話:“我不覺得累,不覺得哭,就算他不醒來又怎麽樣?守著愛人過一輩子,這樣的福分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自此後,顧醫生不再勸了,其實,他也沒有放棄希望,每天都會過來察看。


    除夕夜,夏唯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當顧醫生抱著兩孩子給紀昭南看時,哭得老淚縱橫。


    “……這是你盼了很久的孩子,你怎麽也得睜開眼睛看他們一眼吧!”


    春節過去,冬天漸行漸遠,春天如一個披著綠紗的仙子裊娜而來。


    夏唯推著嬰兒車,嬰兒車的兩個小嬰兒兩個天使一般,漂亮可愛,吸引了眾人的眼球,樂樂則幫媽咪拿著小弟弟小妹妹的生活用品,走進醫院的大廳。


    “夫人,又來看紀先生。”


    夏唯已經和這裏的護士醫生混熟了,路過的護士親切的打著招呼。


    夏唯笑著點點頭,然後帶著孩子們走進病房。


    “昭南,睡得好嗎?我帶寶貝大寶小寶來看你了。……嗯,我睡得也很好,大寶小寶都很乖,一夜都沒有哭。寶貝也很乖,昨天還被老師表揚了,現在咱寶貝的數學可是全班第一哦。”


    樂樂已經習慣了媽咪對著床上的爸爸這樣自言自語,他把掛在脖子上的奶瓶取下來,放到桌上,然後扭開奶嘴,又擰開奶粉盒子,給每個奶瓶裏挖了兩勺奶粉,回頭問正在給小弟弟小妹妹換尿布的夏唯道:“媽咪,大寶小寶不喝奶粉了,爸爸就會醒過來嗎?”


    “大寶小寶不喝奶粉了,要是那時爸爸還不醒過來,我們就不等爸爸了。”


    樂樂趴到病床上,看著紀昭南,道:“不,我要等爸爸,我和大寶小寶要等爸爸醒來,爸爸說要陪我堆雪人呢。”


    夏唯笑著看了兒子一眼,發現樂樂的手碰到了紀昭南手,趕緊走過,拿開兒子的手,說:


    “寶貝,小心別碰到爸爸的手了。”


    樂樂點點頭,看著紀昭南的手,眨了眨眼睛,又離近看了一會兒,猛地大叫:“媽咪,爸爸的手指在動。”


    夏唯沒什麽反應,繼續為小寶喝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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