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蕩漾,冥霧彌漫,兩岸之上,一雙雙血色的眼睛,如同燈籠般幽幽地盯著這裏。


    但李講卻沒有一丁點的害怕,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巨大的收獲感充斥心頭,讓他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調。


    在陰陽兩界沒有相通,連交流都是一種難題,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與天材地寶進行的情況下。


    自己能擺脫敵手,孤身來一次上界。


    這種機會,絕對是天大的幸運。


    更別說自己還在機緣巧合之下,成為了紫微書院的聖子,在滅道之戰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挽救了文道了。


    哪怕這些事,已經過了一段時間。


    李講想起來,依舊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偶爾,還會有一種錯覺。


    這些事,真的是我做的?


    在小舟上,李講就已經開始難以遏製的想象,文相與唐帝聽說文道未滅,還有希望時的神情了!


    別的不說,文相絕對會喜極欲狂。


    這個消息本身,對於下界的文道而言,就是一種希望。


    再次穿過鬼門關,看到那一座座三生石碑,李講此刻心中居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滋味。


    這一行,他足足走了半年之久。


    也不知道家中的母親,弟弟,黃鴨……他們有沒有好好的。


    一想到這一點,李講便歸心似箭,恨不得直接踏破虛空,來到洛陽城。


    “到了,下船吧。”擺渡人平靜地說。


    “擺渡人前輩,謝謝你了。”下船後,李講真心實意的道謝,彎腰鞠躬。


    “我沒做什麽。”擺渡人看著他,麵目被混沌氣籠罩著。


    “其實你做了。”


    李講笑笑。


    時至今日,發生了那麽多事,他怎麽可能還像個傻小子一樣蒙在鼓裏。


    表麵來看,擺渡人好像是沒做什麽,隻是將他在冥界與人間之間來回相送。


    但其實,他做的可多了。


    且就先不提,他救自己一命的這一茬吧。


    光是告訴自己,土伯很“頭疼”孟三一,想弄走他。


    這本身就是一件大恩情了。


    因為,土伯貴為天尊,像祂那樣高高在上的存在,一念萬物生,一念萬物死。


    按道理來說,應該沒什麽煩惱了才是,早已超脫。


    可擺渡人卻告訴自己,孟三一,令他頭疼!


    這說明什麽?


    孟三一的實力非常不俗。


    所以,李講在得知孟三一身份的時候,才敢吹響冥哨,來到鬼門關去請他回紫微。


    而思維再追溯回去,到第一次登船,擺渡人給自己兩個目的地選擇的時候。


    一者,是有血緣關係,但從未聯係的輪回穀。


    一者,是人間文道碩果僅存的紫微書院。


    事關重大,哪怕手中沒有一點證據,哪怕有些牽強附會。


    李講也不得不往陰暗的方向思考。


    譬如,打從這個時候,地府就已經決定好,安排自己這個棋子,來插手文道之事!


    畢竟,在滅道大戰開始之前。


    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夠想到,大戰的轉折,居然會發生在李講離開之後呢?


    這是多麽精妙的一步棋啊。


    讓一個太初境,帶來一位絕世神王。


    哪怕按照這個思路延伸下去,李講的定位,是一枚在不知不覺中被人利用的棋子。


    他也不得不發自內心的驚歎。


    地府的算計,通天了。


    而布置這一局的幕後黑手,更是強得可怕!


    因為,地府將自己摘得太幹淨了,不顯山不露水,從頭到尾都藏在幕後。


    一切的行動,都由李講這個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棋子來完成。


    除了自己之外,有幾個人能夠想到,地府居然也參與進了這一場滅道大戰中?


    由點到線,再由線到麵。


    一環扣著一環,最後形成雪崩般的效應,力挽狂瀾。


    做了這麽多,擺渡人還說自己什麽也沒做,李講不笑才怪了。


    事實上,哪怕李講現在層次太低,許多事情與隱秘都無法接觸到。


    他也隱隱有種直覺。


    這場滅道之戰,涉及的東西,可能遠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多得多。


    而之所以敢做出這樣的判斷。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


    仙尊之下,皆為螻蟻。


    通過這一句話,不難推出一個道理。


    能與仙對弈的,隻有仙!


    這場滅道之戰,看似是一群道統對紫微書院的圍攻。


    實際上,未必就不是兩位仙尊的博弈!


    “前輩,我走了,記住,我欠您與土伯大人一份恩情。”


    李講揮手,不再久留,終於還是踏上了回家的歸途。


    擺渡人站在小舟之上,眺望著李講離去的背影。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才詫異的開口。


    “他在說些什麽?”


    ————


    ————


    大唐。


    洛陽城。


    文相府,幾位老人聚在書房裏,手邊的熱茶白氣縹緲,卻沒有一個人想喝的,全都皺著眉,氣氛壓抑,像是頭頂飄來了一朵烏雲。


    “對於眼下的局麵,諸位有什麽看法嗎?外界鬧得越來越凶了。”文相道。


    今天這場談話,是他組織起來的。


    現場很多熟悉的麵孔,李講的祖父,李穹蒼赫然在列。


    此刻的他,神情凝重,隻是半年的時間而已,難以想象他居然老了許多,鬢角出現了白發。


    “這就是靖王那邊在推波助瀾!”


    本應在青州的邱河來了。


    他怒不可遏,拍打桌子,青筋畢露,唾沫星子四濺,“留法去文,虧他們還說得出口,真惡心!”


    除了他之外,青州的人中,韓修業也來了。


    “他們這是死也不願意放過世南啊。”


    韓二先生一向是溫文爾雅的儒雅男子,而今天卻緊攥著拳頭,兩眼之中仿佛有煞氣升起。


    他也怒了,有種殺人的衝動。


    原因很簡單,


    靖王一黨,居然盯上了李講離去前,一手操辦的《義務教育法》,想要在留下法律的同時,剔除裏麵關於文道的所有內容。


    從李講全民讀書的初衷,變成全民習武!


    這無比離譜,相當於竊取李講的勞動成果。


    眾人可想而知,若真的給靖王一黨得逞了。


    李講下落不明的情況下,誰會記得他的好?


    所有的美名,恐怕會一股腦的湧向靖王一黨!


    而李講所作出的努力與奮鬥,將全部付之東流,白白為他人做嫁衣。


    如此場景,怎麽可能是他們想要看到的畫麵。


    幾人眼睛都紅了,恨得牙癢癢,有種想要衝進靖王府殺人的衝動。


    太無恥了!


    李穹蒼輕聲開口。


    “世南是我的親孫子,作為祖父,我才與他相認,甚至話都沒說幾句,就已經天人兩隔。”


    “《義務教育法》,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他失蹤之前,最後的一筆心血。”


    “如果……如果靖王真的要做的這麽絕,這麽狠,我不會白白看著,坐視不管。”


    李穹蒼抬起頭,一雙眼睛,居然流露出了滔天的殺意。


    “無論如何,我都將守護我孫子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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