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天磊臉色煞白站在人群的中央,啞口無言,無話可說。


    很顯然,這位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這一輩子都沒有嚐過這種千夫所指的滋味。


    這種感受就像是被人從天堂一腳踹入地獄,舉目皆敵,落差感極大。


    如果此時他的腳下有一塊地洞,李講想他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


    因為太丟臉了,但這隻是開始。


    賈天磊得罪了這麽多同窗,卻沒有成功考入州文院,即便成績名列前茅,也可想而知今後的日子會多麽艱難。


    不客氣的說,他完了。


    哪怕將來考到更好的文院,踏入更高的境界。


    隻要一天沒有離開大唐,否則今天的事情,會被敵人一次又一次的翻出,成為他一生也無法擺脫的陰影。


    即便入朝當官,在涉及晉升的時候,今日的事情依然會成為影響結果的重要因素。


    賈天磊的父親心機深沉,雖然他的心同樣在滴血,但還是強裝鎮定。


    直到李講開口。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賈公子曾放言,誰的作品比他好,就給誰一百兩?”


    李講冷道:“既然賈家如此慷慨,那不如把這些銀子捐給安陽縣裏的學堂。”


    “我想那些貧困子弟,會比如今的我,更需要這筆錢來讀書。”


    少年聲音清朗,但卻帶著深深的敵意與諷刺。


    輕飄飄的聲音,就像是一記耳光重重地扇在賈家父子的臉麵上,空氣都安靜了。


    人們目瞪口呆,像是落枕了一樣,一時之間就連大氣都不敢喘。


    沒有人想到,李講居然敢堂而皇之的踩踏一個世家的顏麵,簡直是膽大包天!


    捐給貧困子弟……


    部分人啼笑皆非,多歹毒的一句話啊。


    真虧李講想得出來!


    可想而知今天之後,賈家父子的名聲會臭成什麽樣子,萬年不打掃的茅坑也就如此了。


    李講卻一點也不後悔。


    因為他從始至終深刻明白一個道理。


    對待傷害自己的人仁慈,那就等於對自己殘忍。


    他不是小人,但同樣不認為自己是個君子。


    一言擲出,麵色平常的賈父臉色終於陰沉下來,忍不住了,眼中像是有雷雲凝結,怒意流轉。


    “好,李世南,你有骨氣!今日之事,老夫定然銘記終身!”


    賈父突然將一把銀子拋向天空,才氣爆發的瞬間,竟是將那些銀子統統絞碎成粉末,隨風散去。


    世家就是世家,冷血無情。


    竟是寧願把銀子絞碎了,也不願意資助貧苦學子。


    李講眼神微冷。


    “哼!”


    賈父冷哼一聲,轉身離開,兩家算是徹底結起不可化解的仇怨。


    那位張貼成績單的老師像是沒看到這一幕,淡然開口:


    “十天後,我們文院會在安陽縣擇一酒樓定宴,屆時所有入選考生都將收到由院長親筆所寫的請柬,還請諸位準時赴宴。”


    府文院的放榜就這麽結束。


    然而直到回到家中的時候,絕大多數人仍還沉浸在下午的回憶當中。


    賈天磊的落榜,李講的橫空出世。


    光這兩點,就足以令眾人津津樂道,談論個三四天都不罷休。


    更別說今年的第一才子,李講還與賈家堂而皇之的起了衝突,當眾駁斥賈家家主的麵子。


    人們很吃驚,很不理解就李講家裏的條件,哪裏來的底氣和賈家一個名門爭鋒。


    這不是以卵擊石,自尋死路嗎?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些討論聲音的推波助瀾,才能讓李講那一首《靜夜思》,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傳遍整個蘭州。


    現如今,就連大街小巷中,都能聽到孩童朗誦“床前明月光”的聲音。


    安陽縣許多人都與有榮焉,因為難得出了一位文名能傳到蘭州城的才子。


    等不久後李講去州文院入學,越走越遠,如果入朝廷當官,往往第一站就是去自己的故鄉治理。


    李講小的時候婁娟忙於工作,經常拜托附近的街坊鄰居照看,他算是吃百家飯長大。


    許多人都清楚他的脾性,甚至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已經開玩笑說期待李講回縣治理的那天。


    “小李可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我早就知道他是讀書的料子,說不定能成為咱們唐國的文相呢!”


    “哎喲,老蘇你真是過譽了。”


    婁娟這幾天經常要麵對別人的吹捧。


    文相,那是整個唐國,文道修為最高的讀書人才能勝任的官職。


    李講不過寫了兩篇登府詩文,距離那個位置差了十萬八千裏。


    別人敢誇,婁娟還真的不敢順著杆子往上爬。


    她非常清醒,自己身為李講的母親,在經濟和讀書上對孩子的幫助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在為人處世上出差錯,牽連到李講了。


    不過外界依舊有風言風語在針對李講。


    那些針對萬變不離其宗,大多都是在說李講的《靜夜思》太過口語化,即便登府,那也有取巧的嫌疑,不配得到詩詞滿分,更不用說府試第一了。


    李講有位同窗名叫王陽,偷偷找過李講,告訴他這一切是賈家在背後推波助瀾。


    不難看出,他們對這個成績結果並不滿意,在嚐試各種途徑改變。


    隻是這些畢竟是小道。


    那些流言剛出現沒多久,便有府文院的老師出麵,傳說是判卷老師之一,名為沈聰澤。


    他公然道:“我想太多人都忘了詩詞的真諦是什麽,為什麽近些年入流之作在一點一點的變少,太多人在文章中空堆詞藻,無病呻吟!”


    “《靜夜思》是簡單,但勝在‘情真’、‘意真’,上到八十歲的老嫗,下到三四歲的稚童都能解詩,登府自然有登府的道理,李講詩詞滿分實至名歸!”


    此發言一出,引發無數讀書人的拍手叫好。


    太原府就像是沸騰了一般,掀起了新一輪對《靜夜思》的賞析。


    甚至在安陽縣,有商會老板嗅到商機,甚至還專門開辦了一場,關於賞析這次府試詩詞作品的文會,而裏麵的主角無疑是《靜夜思》。


    外麵的世界紛紛擾擾,卻好像沒有一道聲音能夠影響到李講。


    這幾天李講深居簡出,幾乎將時間全都用在了修煉之上。


    雖然他與婁娟都心照不宣,彼此都沒提起關於禁製的事情。


    但有著一道禁製在,著實像是頭頂懸著一把隨時可能刺落的利劍,壓迫感太足了,逼著李講不停往前。


    實力……實力……


    可以說,李講對於實力的渴望,達到了一種空前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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