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個筋而已,又不是不能打球。就先這麽著吧。”


    葉清故作輕鬆,程小檸暴跳如雷。


    “什麽叫又不是不能打球?你自己看看今天決賽的時候,因為手傷丟了……”


    看著葉清沉默不語,程小檸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慌忙改口:“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今天打得特別好,我……”


    葉清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做手術啊?”


    沉默良久,葉清才開口道:“運動員的黃金年齡就那麽幾年,我……想再緩緩。”


    現在正是她極速上升,出成績的時刻——剛和程小檸一起拿了世錦賽的單項亞軍,出去打公開賽也逐漸可以穩定進四強,世界排名也在穩步上升,參加大賽的機會越來越多——


    而且她隻是在抽筋的那一瞬間疼,手掌會失去知覺,這些忍忍就過去了。


    程小檸急了:“但是林姐也是做了兩次手術又回到賽場上的啊,我們還這麽年輕,手術完怎麽可能恢複不過來?”


    “那可是林聽舒!”葉清的聲音裏有些激動,“打到林聽舒那個水平,才能有不被教練組放棄的資本,像我們這種沒打出來的,因為受傷被退回省隊的例子還少嗎?甚至國家隊都不用主動把你退回省隊,升降級比賽打不了,自動就會被算作最後一名。”


    國家隊就是競爭激烈的象牙塔,任何人都沒有停下來的權利。


    沒有人會管你停下來的原因——停下來就是停下來,停下來就會被其他人超越,停下來就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地位被其他人侵占。


    所以,千萬不要停下來。


    見程小檸一整個愣住,葉清給了她一個巨大的擁抱:“不用擔心我,我們還要一起拿更多的冠軍。”


    “……好。”


    “快點睡覺吧,明天還要去給冉姐加油,休息不好怎麽和其他人比音量啊?”


    \/\/


    第二天,女單決賽。


    畢竟是世錦賽,整個場館座無虛席,又因為是中國隊內戰,還能看到觀眾席上一片片延綿不絕的紅色國旗。


    教練組和其他參賽隊員們,早早地就占據了觀眾席上最好的觀賽位,等著看這場德比熱鬧。


    薑冉穿著隊服、挎著運動包走入比賽場內,路過放著閃閃發亮的吉·蓋斯特杯,她沒忍住盯著多看了兩眼


    ——篆刻在上麵的最新的名字,是jiang ran,上一屆和上上屆都是。


    再往上,是林聽舒的名字。


    她收回目光,把視線重新放在了球台上。


    這是薑冉第一次,一天隻有一場比賽。


    充足的睡眠讓她容光煥發,昨日的疲憊和衝擊也被一掃而空。


    喬蕊也準備好了——她一邊和觀眾席上的粉絲們打招呼,一邊緩步走入場內。


    熱身抽簽等一切事情結束後,二人開始了比賽。


    第一局隻打了五個球,薑冉就有了一種感覺。


    ——喬蕊對自己的球路,熟悉了很多。


    不是對她球路的熟悉,而是,更為精確和細微的了解。


    她知道如何精確地處理她的發球,能夠完美地預判她下一板進攻的落點。


    開局五個球,薑冉1-4落後。


    【費勁巴力走到決賽還不是要輸給喬姐。】


    【世錦賽亞軍已經夠那群粉絲吹了,輸給喬蕊不丟人。】


    【喬蕊簡直是壓著薑冉在打……每個落點都被算得死死的,剛剛那個球薑冉是想發短上旋抓喬蕊的回球直接挑打吧?但是喬蕊完全沒上當,直接劈長了。】


    【喬蕊是不是又漲球了?是就算已經是一姐也永遠在進步的蕊蕊呀】


    【我們蕊姐輸過一次就會吃教訓,上次就算是腳疼也沒疏忽分析總結對手,國內的小比賽輸了也不釋懷,隻有像喬蕊這樣才能當上國家隊主力,才能抗旗,望周知。】


    【薑冉真是的,國內的小比賽讓讓你就算了,還真不自量力覺得國際比賽上也能贏?國內比賽和國際比賽是一樣的嗎?】


    【這時候說乒超了,乒超輸就不算輸了?當時高喊著喬蕊是俱樂部鐵血一單的不是你們喬蕊粉絲?一輸球乒超就不重要了,真有意思,薛定諤的重要是吧?】


    【她還是那麽唯愛乒超,打火機比賽就手軟咯~誰不知道乒超就是個國內的商業聯賽,世錦賽可是三大賽之一,公認的含金量之王!】


    隨著薑冉的一個回球下網,喬蕊以11-7拿下了第一局。


    喬蕊今天的狀態很好,技戰術也很明確。


    她就壓著薑冉的反手一短一長兩個落點來回變化,等她擊球質量一下降,就變直線。


    因為對薑冉的發球特別了解,所以喬蕊可以把絕大多數的球打到這個套路上。


    張雨竹坐在場下看著。


    她既希望喬蕊贏——如果不贏的話,等她下了場免不了又是對自己的一頓嘲諷。


    什麽陪練都當不好咯,什麽模仿了這麽久也沒模仿出來些名堂咯,什麽一點小小的陪練任務都完成不了,哪個教練願意給機會讓她成為主力咯。


    但那隻是一頓嘲諷而已,張雨竹忍不住又想。


    自己天天被嘲諷,已經快免疫了。


    如果贏的是薑冉的話……


    其實喬蕊看似是教練組強推的主力,實際上國際大賽的成績並不亮眼——上個周期的兩個世錦賽女單冠軍都被蔣然拿去,四個世界杯被蔣然拿了三個,另外一個則是被肖鈴拿去,巡回總決賽則是被外國的各個主力輪著拿了個遍,奧運會就不用說了——那幾乎是喬蕊國際大賽的最好成績了——單打銀牌。


    也就是說,喬蕊現在三大賽還沒有拿到過一個冠軍。


    世界大賽往下的三個亞洲級別的比賽:亞洲杯,亞錦賽和亞運會,喬蕊也隻有一個亞洲杯。


    國內的全運會和全錦賽,喬蕊也隻有一個三年前的全錦賽冠軍。


    如果這裏喬蕊還是不能拿到冠軍——她應該會很受挫,很懊惱吧?


    被傾斜了這麽多資源、可以隨便換陪練換體能師、幾個教練都威脅她轉的人,要是輸給一個空降的、隊內什麽資源都沒有的人。


    她一定會很恨吧?


    想到這兒,就有一種過電般的爽感從張雨竹的腳趾尖直衝天靈蓋。


    她看向局間休息的薑冉,發現她也正往自己的方向投來視線。


    薑冉喝了幾口冰水,往看台上看了一眼,卻正巧與張雨竹對上了視線。


    於是薑冉對著她挑了挑眉。


    張雨竹的心突然間狂跳不止。


    ——薑冉的臉上沒一點慌張,沒一點比賽打在自己意料之外的糾結苦惱。


    世錦賽決賽,她大比分0-1落後,張雨竹卻隻能在她的眼裏看到絕對的自信,百分之百的胸有成竹。


    薑冉輸完第一局之後,幾乎馬上就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張雨竹經常來看自己的訓練——這沒什麽問題,但她的打法和自己十分相像,又是喬蕊的專屬陪練,估計是對自己的發球和打法進行了全麵的模仿。


    薑冉收回視線。


    冰水從喉管下肚,冰涼的感覺擴散至全身,讓她逐漸冷靜下來。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打亂喬蕊的進攻節奏。


    薑冉從自己的武器庫扒拉了一番,很快就找出了幾個可行的解決方案。


    一個個試吧。


    她拿起毛巾,走向球台。


    第二局比賽,開始。


    【臥槽,薑冉是不是在亂打啊?】


    【看上去像是第一局被打懵了,知道自己贏不了開始亂甩了。】


    直播畫麵裏,麵對著喬蕊再次給到的反手位大角度,薑冉側切了一板——球打著拐來到了喬蕊的右半台。


    她一碰,那個球就往左跑,直接出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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