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在這裏長大啊。”薑冉理所當然地回答。


    齊昀感覺自己的呼吸急促了些。


    薑冉的資料顯示,她並不是在潭水市長大的。


    但蔣然是。


    原本想試探對方的齊昀被突然塞了個直球,倒讓原本胸有成竹準備了好幾套方案的他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對於突然愣住了那麽一下的齊昀,薑冉仿若未覺。


    她自顧自從這個路口走入那條夜市小吃街,熟悉的氣味湧入鼻腔,讓她仿佛一秒回到了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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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車輪餅!哇~雞蛋糕~”小蔣然穿梭在擁擠的人群,看所有東西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方昀則像個騎士一樣緊緊跟在她身後。


    今天是少有的,蔣金祥和顧嫣二人都沒空來接蔣然放學的時刻。


    於是放學後薑冉拉著方昀給自己擔保,再三保證自己晚飯一定會好好吃、營養均衡地吃,並且吃完就毫不耽擱地馬上回家。


    結果轉眼就一頭紮進了小吃街裏。


    “阿嬤,我要兩個車輪餅!一個要……葡萄幹味的!“小蔣然掰著手指頭在腦海裏算數,然後掏出了兩張紙幣,她轉頭問方昀:“你要什麽味的車輪餅呀?”


    “我?哦,不用。”方昀看著小蔣然手裏捏著的紙幣,搖搖頭,“我不吃。”


    “不吃怎麽行?”小蔣然瞪大了眼睛,“你和我一樣還沒吃過晚飯呢!我們在長身體呀!怎麽能不吃飯呢!”


    小蔣然奶聲奶氣地和他講道理——但明明她想吃的車輪餅也不是什麽正經晚飯,但就被她這麽插著腰理直氣壯地一講,好像還真是這麽個理來。


    於是勸說的結果就是,兩人肩並肩,一人拿著一個車輪餅在熱鬧的夜市上走。


    “哇!菜燕麻薯!”小蔣然眼睛一亮,快跑兩步,但又在快到時被一邊的豌豆攤吸引了目光。


    小孩子不做選擇,小孩子選擇全都要。


    於是小蔣然和方昀又變成了一個端著裝菜燕的小盤,一個手裏握著包炭烤碗豆,肩並肩一起走的狀態。


    菜燕被切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菱形,看上去晶瑩剔透,小蔣然用牙簽叉了一塊放進嘴裏,吃起來也是甜甜的,涼涼的。


    和充滿了煙火氣息的夏夜般配異常。


    方昀看著小蔣然滿足的表情,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正走神的功夫,方昀的嘴裏突然被塞了一塊菜燕。


    “你看我幹什麽呀?你怎麽不吃呀?”小蔣然對於方昀隻捧著炭烤豌豆卻不吃的行為表示強烈譴責,於是伸手往紙袋子裏抓了一把塞到了自己嘴裏,也沒忘記給方昀也來上一把。


    被小蔣然連續投喂的方昀嘴裏不停地咀嚼,目光卻一直跟隨著小蔣然,周邊的什麽烤腸地瓜球鹽酥雞,任它香氣撲鼻,方昀完全沒注意到。


    “彈珠台!”小蔣然的目光很快又被烤魷魚攤子上的彈珠台吸引過去了,一台木質的、稍顯破舊的彈珠台在幾個放滿了烤魷魚的鐵盤中鶴立雞群,老板身後的架子上則放著幾個娃娃——這是玩彈珠台抽中大獎的獎勵,不過很少有人能抽中就是了,幾個娃娃的包裝袋上都因為長時間放置而沾上了灰塵。


    玩彈珠台還是老規矩,買一串烤魷魚可以玩一次,小蔣然每次來夜市,都必在這個攤位花錢——因為她已經看中架子後麵正中間的熊貓玩偶很久了。


    薑冉付了錢,卻不急著拿烤魷魚,她拉著彈珠台上的彈射按鈕,急切地看向老板。


    老板朝她笑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薑冉一放手,一顆彈珠被彈出彈道,在幾個釘子中間滾來滾去,越滾越往左偏,也就離蔣然想要的玩偶大獎越遠。


    “怎麽辦啊方昀!!!我打不到!!!”彈珠落入左邊第二個坑,什麽獎勵都沒有,小蔣然有點生氣,扯了扯方昀的袖子。


    方昀一邊偷看小蔣然的臉色,一邊偷摸著摸自己兜裏的硬幣——還好昨天的晚飯錢還剩下一些,他拍了拍蔣然的手臂讓她別急,自己則摸出兩個一元硬幣,遞給老板。


    “老板,來一串烤魷魚。”


    “好嘞!”老板從鐵盤上拿了一串生的就開始加工,方昀對著彈珠台左看右看觀察了半天,終於把手搭在了彈射按鈕上。


    “開始吧小朋友!”見他準備好了,老板便發號施令。


    方昀按下按鈕,又是一顆鋼珠沿著彈道被發射出來,很快就碰到了第一個釘子,鋼珠撞了一下便往右邊彈去……


    小蔣然屏住呼吸,聚精會神地盯著鋼珠的每一次運動。


    右邊、右邊。


    神奇的是,這次鋼珠每碰到一個釘子,都會被往右彈,最終穩穩當當地滾到了第十個終點——也就是最右邊的坑。


    “好耶!!!!”小蔣然幾乎忍不住要驚叫出聲,她幾乎是立刻轉了過來搖了搖方昀的肩膀,“你好厲害啊!”


    方昀對著老板指了指架子正中間的熊貓玩偶,表示自己要那個,很快,老板就把這個熊貓玩偶送到了他手上。


    然後這個玩偶又很快被塞到了小蔣然的手上。


    塑料袋因為長時間的風吹日曬已經有些發黃,打開後裏麵的熊貓玩偶卻是嶄新的,褪去了泛黃的包裝的它顯得更憨態可掬了幾分。


    “好可愛呀!”小蔣然對他愛不釋手,“真的要送給我嗎?”


    本來就是為了你才玩的彈珠台。


    方昀點點頭,小蔣然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收下了。


    二人坐在路邊慢慢把烤魷魚吃完後,小蔣然已經飽得吃不下任何東西,她把擦過手的餐巾紙扔進垃圾桶,長歎一口氣:“好飽呀——!”


    “回家嗎?”她轉身向還坐著的方昀伸出手,後者愣了一下,而後就好像怕晚一點就趕不及了似的,趕緊伸手搭住小蔣然的掌心,二人又肩並肩朝著車站走去。


    二人的書包都隨著走路的姿勢一顛一顛的,薑冉的右手還抓著熊貓玩偶的耳朵。


    夏夜的風吹過,給手牽著手在馬路上走的二人帶來一絲絲涼意,樹葉子沙沙作響,他們走過的那條馬路很長,好像永遠也不會有盡頭。


    方昀希望這條馬路永遠也不會有盡頭。


    他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是二人最後的美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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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冉循著記憶來到了烤魷魚的攤位,老板竟然還在,隻是顯然多了不知道多少白發,烤魷魚的手法卻是比之前還要嫻熟上不知道幾倍,他見薑冉過來,便向她露出了一個標準的、招待顧客式的微笑。


    “老板,要一串烤魷魚。”


    齊昀的聲音從旁邊響起,說完便掏出手機掃攤位上的二維碼,薑冉扭頭看過去,隻能看到他遮住了心緒的濃密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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