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玥隻晃神一瞬,便瞬間意會到,對方正是那留下“鎮魔關”三字的開天尊者——陸無。


    所以自己所經曆的浮生一夢,是前輩的過往嗎?


    還是失去記憶後的她,所作出的一樣抉擇?


    她抱拳合禮,尊敬道:“前輩,天下尚安。”


    “然…”她頓了頓,繼續。


    “…妖魔橫行,海外魔禍,蠢蠢欲動,實乃動蕩之秋。”


    “動蕩之秋…”那身影站到寧玥麵前,口中念叨著這句,心中好似想起什麽,有些悵然。


    “如今何年何月?”


    “後仙曆一萬七千九百年,距您所在時代,跨越四千三百載。”寧玥如實相告。


    “竟是過了四千多年了啊……”陸無一時歎惋。


    覺歲月無情,直把山河表裏風霜蓋。


    千載悠悠乘流水,一夢回首蕭瑟處。


    “也好…也好,說明我界修士長興不衰,又渡過三道魔禍。”他話鋒一轉,語氣又略顯欣慰起來,再將目光看向寧玥,眼中滿意更甚。


    此世有如此英才,何愁魔禍人間。


    “爾乃妄仙弟子?”瞧著熟悉的執道禮,他脫口而出寧玥宗門。


    “晚輩妄仙珩陽山,七百七十二代弟子寧玥。”她不卑不亢,目光平靜地直視對方。


    “本尊倒與妄仙有所淵源,不知藩籬道友可還健在?”陸無想起那個古怪的老小孩,語氣有些熟稔。


    寧玥眉頭一皺,藩籬尊者,她有所印象一時卻想不起來是誰,腦海中過了數遍之後,終於抓到一線靈光。


    好似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宗主,便是道號藩籬,不知是否是前輩所問之人。


    “妄仙如今宗主乃是藩籬尊者,不知是否前輩所找之人?”


    “宗主?他竟成宗主了?!”陸無語氣裏有驚喜,也有對老朋友的調侃,甚至隱隱透著一絲驕傲,“沒想到那老家夥居然還活著。”


    “替我給他帶句話可好?”


    “前輩請講!”


    “就說,‘老小孩,本尊琢磨出對付你那一招了,春風化雨,我讓傳承人給你演示一遍!’”陸無眼中一瞬精光乍現,伸手便搭上寧玥臂膀。


    寧玥下意識一驚,想要掙脫卻無力回天,直到感知到對方是在給自己傳承。


    她目露敬意,便開始全身心消化著這來自開天尊者獨自苦苦在滔天劍氣裏,用殘破神識推演了四千多年的改良劍法。


    大道至簡,數千年推演,最終隻留下八百零八字的劍法心訣《大道朝天訣》。


    寧玥泡入劍海之中,窺見無盡深淵之上,一點螢火光亮,那是路的盡頭!


    陸無陸無,開天為路!


    “小弟子!自古修士不拜二師……可否喚本尊一聲先生?”陸無虛幻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他沒有留下一點樣貌,聲音特征,卻以劍的形式,深深刻入寧玥心中。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者也!


    “弟子寧玥!多謝先生傳道!!!”寧玥身上的壓力散去,她睜開那雙亮如劍光的明眸,看著牆上那劍氣逐漸消散的鎮魔關三個字。


    周身氣勢如虹,拔出本命靈劍。


    周圍不少修士被她一身氣勢驚擾,加上那劍氣消散,一時人心混亂。


    “劍氣怎麽消散了?!”


    “是啊,散去了!數千年都沒有出問題,怎麽今日不見了?”


    “有人取走了傳承!?”


    “誰人?!”


    “哪位小賊膽敢?!”


    “……”


    無數雙眼睛,齊齊掃視半圈後,就定落在寧玥身上,那道銳不可當的氣勢,觀想了無數年的修士怎麽可能認不出來。


    “是她?!一個金丹?”


    “小賊,將劍尊所留傳承交出來,這歸鎮魔關所有!”


    “等等!”


    “剛剛你們沒看見嗎,這弟子背後靠著一尊大佛,那位渡劫強者的身影,親自給她擇的地!”


    “……”周圍人默了。


    “可…”


    “在世所知的渡劫期,五大宗共有七位,妄仙獨占三位,而能有那般氣勢的……唯有那一位……”


    “哪位?”


    “就是那一位…”說話之人朝自己脖子比劃了個殺的姿勢。


    周圍死一般靜默。


    如果是那一位,在場之人都不夠她殺的,不少人撣了撣盤腿落身上的塵土,站起身退到一旁。


    一瞧就是未來新秀,若是不與交惡,那說不準還能交好呢?


    寧玥沒有在意旁邊的議論,輕一抖腕,銳利的劍鋒將地麵斬開一道又薄又深的淺淵。


    她朝著鎮魔關三個字右下旁舉劍一劃,劍劍銳利,砍落飛石雜土,亂石擊空。


    恢宏無往的劍氣,留下了十數劃,“陸無”二字刻畫上頭,將這塊千年未變的關匾留下名綴!


    此後或許無人再會觀想那三個字,可隻要來此見過之人,都該知曉,乃是開天尊者陸無所留。


    她收回靈劍,轉身看向周圍之人,麵色淡然不悲不喜,隻是當做陌生人一般,朝著城門樓走去。


    那上麵隻有元嬰期在守著,但如今,寧玥想試一試劍……


    鎮魔塔內。


    鬱眠最終力竭將要倒下,渾身的傷痕幾乎瀕臨死亡,身上血肉被剝奪啃噬。


    一雙不屈的眼眸還死死盯著眼前的魔魂,手裏不肯放下槍來。


    升卿從陰影處現身,朝她走來。


    那一刹那,她想要放棄,想著隻要有升卿在,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她永遠有退路。


    可……


    鬱眠一掌拍向胸口,將淤血之氣吐出,身上氣息更加萎靡,眼睛卻恢複一瞬光亮。


    升卿卻無退路!


    她不甘心隻是如此!


    骨骼因為重負發出摩擦聲,她一點點站直身軀,用琉璃淨蓮將傷口直接灼燒止血,隨意撒上藥粉。


    眼裏倔強地看著升卿,分明已經說不出話了,但眼神卻堅定傳達著意思。


    她還能戰。


    就像是被逼到死角的困獸,身上迸發驚人的求生欲望,讓她忘卻疼痛,眼眸裏的倔強,如此地相似。


    升卿透過那雙眼眸,仿佛透過光陰,看見了曾經的自己,是那樣的瘋狂……


    她原本清晰的身影,再次淡去。


    如若這是眠兒想要的,她會盡情滿足她,即便看著她死去,她也會在死亡的那一刻。


    將她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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